三天之后。
沐氏集团直系继承人为人扶棺的视频上了热搜。
视频中,沐氏继承人形销骨立,表情麻木,仿佛已经跟着棺材里的人一起死去。
沐家花了大价钱才终于把词条压了下去。
然后,又一则本来无人关注的消息悄悄地上了热搜,从吊在末尾,到冲上前十,冲上前三,最后直接引爆。
词条是——。
“近期公安局发现的无名尸体被证实身份,乃是十年前被誉为“神颜”的断层顶流凌照青。”
无数知情的,不知情的网友点了进去。
一段神颜视频,一段电影视频,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往事。
掀起了全网舆论。
沐斯年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有大哥沐从南,沐从南小心地喂他喝了几杯水,然后叫来了护士。
医生一通检查,说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走后,沐斯年拔了针,就要自己出院。
沐从南站在旁边,没有阻止,只是小心地跟在弟弟身后。
“你要去哪?我让司机过来。”沐从南问。
“我,去,找,他。”许久不开口,沐斯年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好,好。”沐从南一边答应,一边拿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你慢些走,上回你烧到四十多度引起多器官衰竭,身体还很虚弱。”
沐斯年没回答他,但他一走到医院门口,身子立马就顿住了。
远处,led大屏上,正放得是凌照青。
说准确点,是十年前的凌照青,他拍的一条广告。
一旁的沐从南走上来解释道:“他的去世引起了全网热议,不管曾经好的坏的,生前一笔勾销,大家所能记得的,只有他了。”
led上,凌照青一颦,一笑,一眨眼,都美得超出了人世间。
仿佛上帝的造物。
沐斯年和沐从南同时听到旁边有人走过的说话声。
“哇,那个大屏上是谁啊,太好看了吧,太杀我了?是新出来的什么idol吗?”
另一个女生很悲伤:“什么idol啊,出那么大事你不知道?他是凌照青啊,十年前的凌照青,当时我可喜欢他了,特别特别迷恋他,他真的长得太好看了,还有他拍的第一部电影,傅江声就是我心中永远的白月光好吗?后面他拍电视剧,出歌,他的星途那么璀璨,可是,可是——,”那女生说到动情处,忍不住哽咽起来,“可他后面太苦了,一夜之间,他的黑料铺天盖地,他从顶流变成过街老鼠,开发布会那天,他还,他还被——。”
女生说不下去了。
另一个女生很懵:“他怎么了?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他在发布会上,被人泼了硫酸,毁容了。”沐斯年说道。
“啊?”女生愣住了,一脸惋惜地看向大屏幕,“天呐,那么完美的一张脸就被毁了?这都些什么人啊,太可怕了吧。”
女生想着,越看越惋惜,都忍不住跟陌生人说道。
“那为什么现在又放起他来了?是不是因为他把脸治好了?又回来了?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我会去支持他的。”
“没有。”沐斯年说,“他死了。”
女生愣住。
她再度看向led屏,呆呆的,心里的情绪极度复杂。
只是见到视频,她因此就觉得难过得要命。
这样的人,就这样过了一生吗?
沐斯年和沐从南搭上司机的车,沿途中,沐斯年甚至还听到了游街的声音。
“凌凌,要上天堂啊。”
游街的声音时大时小,反正一股脑地全进了沐斯年的耳朵。
沐从南说:“弟弟,别生气,等会儿要见他。”
沐斯年木然地看了沐从南一眼,把他看得说不下去了。
到了墓园倒是清净,没什么人。
至于为什么没有什么狗仔和粉丝。
是因为这里是沐家的祖坟,一般人进不来,要有身份证明才行。
沐从南笑了笑,说:“本来我也跟爸妈一样不同意你把他安葬在这,不过现在我觉得很好,至少他可以得个清净。”
“嗯。”沐斯年说,慢慢地走上台阶,走到凌照青的旁边。
沐从南没有上去,他在下面等沐斯年。
沐斯年没有说话,他就安静地坐在那儿,他没什么情绪,按理说凌照青死了,他应该难过得要死,可他偏偏就没什么情绪。
他就只是静静地坐在那。
直到日暮西斜,直到乌鸦啼叫,直到墓碑上染了露珠,沐斯年去擦的时候,还以为是凌照青在哭。
直到零点。
沐斯年被沐从南注射了一针镇定剂,才终于把人带走 。
沐从南本以为第二天沐斯年还会去墓园,但是他没有,他开始恢复常态,好好上班。
沐从南派人盯梢了半个月,发现老弟除了不怎么笑之外,真没再去过墓园,而是天天两点一线的上班。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就跟一个不怎么高兴的正常人差不多。可能还比正常人正常点。
沐从南想了想,听心理医生的建议把老弟多带出去溜溜。
多溜溜就好了。
沐从南带沐斯年去了演唱会,还是前排。
混乱的人群,还有震耳欲聋的粉丝尖叫声。
还有前方巨大的一个舞台。
沐斯年转过头,对沐从南说:“我想走。”
沐从南按住他:“等等,等等,起码听完一首歌再走吧。”
沐斯年被他哥按着,动弹不得,只好坐了下来。
舞台上,一束光打过来,升降台上,出现了一个男人。
男人刚开始装神秘,低着头不让人看到他的脸,然后慢慢地移到台前,在只隔沐斯年一米距离时,男人抬起了脸。
瞬间,
全场尖叫。
而沐斯年,盯着男人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迟来的情绪就像汹涌澎湃的海浪,淹没了他。
沐斯年颤颤巍巍地想去掐住脖子,像在进行最后的自救。
沐从南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这是造星娱乐特意推出来的新人,现在营销方向就是小凌照青,长得是有几分像,一推出来就唱了一首歌涨了几千万粉丝,你觉得呢?像么?”
不像。
沐斯年想回答他。
这是亵渎。
凌照青是谁,他是神明啊。
他一闭上眼睛,就能完整地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
那时。
聚光灯倾泻而下,光影在不断地变幻流动,仿佛一条条银河在宇宙中汇聚。
黑色的麦架,白色的三角钢琴,赤金色的那一道追光。
还有,全场鸦雀无声的静谧,却好似又能听到千万人滚烫的心跳。
歌声?
是歌声吗?
是的。
漫长的前奏过后,隐在钢琴后面的凌照青慢慢地走了出来,他似乎颇有先见之明,轻轻把手指抵在了唇边,示意粉丝不要躁动。
粉丝很听话。
可下一秒,凌照青握起话筒,话筒明明尚未触及唇边,而山呼海啸的尖叫已掀翻穹顶。
凌照青笑了。
清清淡淡的一笑。
是神灵的笑容吗?
就这样,攫取了所有人的呼吸。
“我,落在,……。”
歌声空灵,缓缓流淌。
舞台早已不是舞台,而变成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永坠爱河——。" 被刻意拖长的气声。
凌照青再次轻抬眼眸,就这样,摄像头捕捉到他睫毛翕动的特写。以及那眼尾处,原来贴着的是,亮闪闪的碎钻。
可那碎钻的光芒依旧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最后,一曲毕,众人以为会散了场。
而凌照青突然单膝跪地,喘息着扯开耳返,睫毛挂着的水珠不知是雨是汗。
那一张脸,无比清晰地望向了观众席。
就像望向了坐在观众席内,为他疯狂叫喊,为他疯狂心动,为他恨不得献上一切的沐斯年。
沐斯年睁开眼睛,冲了出去,沐从南拉都没拉住。
然后。
在凌晨3点一刻,也是法医判定的凌照青的死亡时间,沐从南接到交通局打来的电话。
*
沐斯年想起以前常跟凌照青讨论的一个话题。
那是在凌照青病情稳定,情绪也稳定之后讨论的。
“如果回到以前,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凌照青想了老半天,然后罕见地真的回忆了一下从前的自己,代入那个时候连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的自己,认真地说:“应该不会。”
沐斯年对着他笑,其实牙都咬碎了。
凌照青笑了,摸着沐斯年的小脸蛋,一只眼睛故作傲娇:“你这么想,如果真的回到过去,你不就能拯救我了吗?被你拯救的我应该会喜欢上你的。”
凌照青开了个小玩笑,沐斯年也勉为其难地接受。
而真到了这时候,沐斯年才发现,那些其实都不重要。
因为他发现只要能看到这个鲜活的,恣意的凌照青一眼,他就知足了。
只要不是那具冷冰冰的尸体,什么都好。
沐斯年看着现在的凌照青。
脑海中那个被水泡得全身发白,了无生机的凌照青逐渐褪去。
他泣不成声。
*
“喂。你有病吧,堵在这哭个什么劲啊。”郑见山没忍住,推了沐斯年一把。
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沐斯年被他一推,后腰直接撞上了后面的课桌角上,疼得他嘶了一声。
而这一声也让沐斯年旁边像门神的那两个人出来说话。
胡一舟眼里闪过得逞的神色,然后立马占据道德高地,对着郑见山说。
“喂,你怎么动手啊?”
“校草了不起啊,校草就可以直接打人啊?”
“哎,说什么呢?你不知道,这位校草可是被大导演看中的,以后就是大明星的人了,不过要是传出什么高中霸凌学生的传闻应该也不太好吧。”
“哈哈,大虎你说得对,也有可能啊,这消息一传出去,这大导演看他人品有问题就不用他了,某人的大明星梦就碎了哦。”
“你们,”郑见山被他们说得还有点慌,回头看凌哥,发现他没什么表情,只好又转回头,大声地说道,“你们别胡说,谁霸凌同学了?是他站在这儿挡住人走路了。”
“这书呆子突然跑出来,就开始站在我们前面哭,还哭个没完没了的。所以我就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哇!”胡一舟热情地鼓起了掌,还号召同学们,“大家们,听到没有,说别人挡路就推人家,这路是你家建的吗?”
胡二舟搭腔道:“我瞧着有些人啊,什么都还没成呢,就把自己当盘菜呢。”
语气中的讥讽很明显。
“你们……。”郑见山没这两个会说,只气愤地指着他们。
“你指什么指?”胡一舟调子起得比谁都高,“当我们兄弟俩怕你啊。”
“喂。”旁边有同学站起来打圆场,“都是同学,算了吧。”
“关你屁事。”胡二舟立马朝那人竖起中指。
“靠。”郑见山气得没话说,转头告状,“凌哥,这三个人是故意来找茬了吧,又是这个沐斯年,他神经病吧。凌哥,凌哥……。”
凌照青头也没抬,低着头在手机上滑来滑去。
郑见山:“……。”
得。
凌哥压根没听见。
不过一会儿,凌照青头抬起来了,问郑见山:“你带我杵在这干嘛?”
郑见山:“额,事情是这样的。”
“停。”一看郑见山就有长篇大论的趋势,凌照青眼一扫,看见两个时常在他前面找存在感的寸头,还有一个头发遮得脸都看不清的人,站在那好像在哭,他记不得名字,郑见山喊他书呆子。
三人是个小团体,貌似还很喜欢找他们茬。
“走了。”凌照青转了下头,“少跟这种人浪费时间。”
郑见山连忙说:“得了,凌哥。”
然后就跟着凌照青屁股后面走了。
还没发挥完的胡家兄弟:“……。”
一口气差点没憋死。
但反正目的达到了,胡一舟走到沐斯年面前:“沐哥?”
沐斯年没反应。
胡一舟愣了一下,对胡二舟说:“这沐哥好像真在哭啊,是哪撞疼了吗?我找他麻烦去。”
“没事。”理智终于回来的沐斯年抬起头,回答两个人。
“你们先回去吧。”
该说不说,他都差不多忘记了这两人。
刚才那段时间,不止因为重新见到凌照青,还有新的记忆和旧的记忆重新交杂混合,他现在脑袋还有些过载,脑门突突地疼。
胡家兄弟哦了一声,听从吩咐回到自己班上了。
而沐斯年,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显然刚刚的那场闹剧还能让人回味一下,沐斯年听到了他们的交谈声。
“不是,这都些什么人啊,当□□吗?”
“就有俩小弟,不过这书呆子三天两头总找凌照青的麻烦,这回怎么还哭成那样?”
“难不成真是凌照青背后欺负人了?”
“不应该吧,看着也不像那种人啊。”
“但凌照青应该挺烦书呆子的,也不知道书呆子咋回事,还三天两头地凑上去。”
“话说我们怎么总叫他书呆子,他叫什么?”
“啊,我不知道啊,大家叫我就这么叫了,他脸都看不清,还指望我们知道他名字?”
闲言碎语逐渐被沐斯年摈除在外。
沐斯年看着教室门上的高三一班的牌子,大概弄清楚了时间节点。
高三上学期的第二个月。
他是转校生,直插进这个班的。
凌照青,高二学年期末测评,按成绩重新打乱班级顺序,加入的一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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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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