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姝是个有轻微强迫症的人。
新发下来的书上面总是有一些没裁干净的毛边碎条，拿尺子比着扯下，侧面整整齐齐，终于不让人看得难受。
夏琪琪还保留了小学以来的爱好，拿到书就先翻看后面有趣的文章。
语文老师李文化带着神秘微笑走进来，他锃亮的镜片下在日光照射下犹如两个紫外线小灯。
苏月康敏锐地感觉到背上一片寒凉。
头左转三十五度，李老师正弯腰看他拆书。
他凉凉开口：“先不用拆了，听了一些家长的意见——”
班上松散了两个月的学生对他的长长尾调感到心里发怵。
“咱们今天来一次开学测验考。”
他从背后那个军绿色老旧帆布包里拿出一沓试卷。
课代表梁欢见机行事，已经主动拿了开始分发。
教室里没有一本原来的旧书，李老师也不怕他们抄书。
夏琪琪朝郁姝得意地扬头：“我妈暑假每天按着我背书，初一初二的古诗文言文我现在全都记得，倒背如流，要不要我教你啊？”
她的暑假学习成效还挺大的，不过郁姝也没松懈。
她拿到卷子下来先把默写填完，速度比夏琪琪还快。
李老师背着手在教室里巡视。
语文考试除了答案的正确，还有一个重要的判分点——字。
平常李老师也强调过很多次，考试就不要用那鸡爪子一样的字体，老师改卷疲劳下根本看不清，很容易打低分。
但他今天这一堂考试观察下来，还是很多人字写的简直就是一坨大便。
班上女生们字体还好，最丑也能让他看懂。
一些男生脸上不干净，字也写的糊成一团。
李老师收上试卷，又拖堂讲这个问题：
“老师说过多少次这个问题了？语文是主观判断，你们字写的老师都看不懂，还指望得高分？中考之后还有高考，到时候成绩不好，还要来抱着李老师哭吗，今年中考改革，复读生要上统招线，比均衡线高一百多分，到时候看这个分数线你还能笑出来？”
李老师没有夸大说辞，春城为了保证应届生的高中升学率，从今年开始设两个分数线。
最差的高中二十九中，录取的两个分数线也差了四五十分。
他点了几个印象深刻的名字。
“饶光、苏月康、龙菱……你们这些同学今天放学去买字帖，以后每天上完语文课给我检查。”
被点到的人有些知道自己的字是真的丑，有的还嘴硬，觉得自己写的字有笔锋，并不丑。
李老师一看就知道他们想放什么屁。
“龙菱，我知道你妈妈是书法协会的，但是你的字每个笔画都有笔锋，还不注意间距，老师支持你拿这套字体做摩斯密码，但是现在你要马上改过这个习惯来。”
郁姝见过龙菱的妈妈，看起来格外温柔清秀，最擅长的却是草书。
至于龙菱的字，完全就是他想模仿那种字帖上锐利的笔锋，却每个笔画都不放过，导致字写出来就像干巴巴的树枝鸟巢，左右互博。
今天上课的老师有好几个都安排了开学测验，没有安排考试的也在上课提速。
黑板旁边，老易拿着他买的倒计时贴纸，粘在空白处。
距离中考还有288天。
老师们紧张，学生们还是保持着自己原有的节奏。
班上不少人都在看郁姝的漫画，一些女同学拿着杂志过来。
“郁姝，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好喜欢你的公主病。”
贺秀群本来就格外钟爱华丽的少女漫，她托亲戚在国外给她带回来不少原版漫画，但那些著名作者离她的生活还是太远了。
不像近在眼前的同龄人郁姝。
夏琪琪殷勤地递上马克笔，郁姝接过杂志，在右下角画她标志的握着大画笔的狮子头，这次还在狮子头上写下小玉。
狮子是勇气的象征，并且喜欢享受荣誉。
郁姝希望她能够更加勇敢。
班上女生们排队要签名也让那些蠢蠢欲动的男生下定了决心，他们排在女生后面，也加入了这一场“见面会”。
虽然《公主的基因病》主角全是女孩儿，但炫酷的技能让它在男生群体中也很受欢迎，谁没幻想过自己有超能力呢。
郁姝颇为享受这种众人瞩目的感觉，非常美好。
老易从走廊路过，看见自己班上在大排长龙，等着郁姝签名。
嘬了一口茶叶水，想起家里第一时间就有了郁姝的签名漫画。
虽然他觉得这些东西太虚幻，但想想以后郁姝出名了，他这个当老师的说不定也会被提起。
他已经在幻想多年后郁姝作为优秀校友，在他上课的时候回来看他。
摇了摇头，喝了一大口茶水冷静。
过了几天，初三部的节奏终于还是整体紧张了起来。
学校教研部的老师们去了一趟衡市学习，回来后就制定了十六项规定。
初中部三个年级在上午大课间进行跑操，下午大课间高中三个年级跑操。
早读时间提前到七点，初三部放学后增加一节五十分钟自习课……
诸如此类，原本春城三中的节奏是很缓慢的，但今年的高考分数线上新高。
高中部大滑坡，上一本的人都不多，再这样下去，迟早跌出重点中学地位。
初中部也受到影响，一起提速。
郁姝后来还在十七中跑了三年操，对此接受良好。
她后来看到其他地区的学校，学生上课不能抬头，下课不能一起挽着手走路，和监狱关犯人一样。
对比下来，三中的这些措施还不算严苛，起码尊重了学生的人格。
但其他学生对这个还是接受无能。
夏琪琪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不理解学习关跑操什么关系，她假装系鞋带，成功从队伍里跑出去。
每个班的队伍都是松松垮垮，郁姝甚至和前面八班队伍里的蓝幸碰上了。
他跑得很慢，插进了十班队伍里。
“今天下午我要去实验中学的数学竞赛班，你先回家吧。”
蓝幸一直在参加各种竞赛，三中的数学竞赛成绩并不理想，但是实验中学在九十年代就开始培养竞赛队伍。
其他学校学生都要交插班费进去培训。
蓝幸上一次比赛的成绩很不错，实验中学为了冲奖，这次免费邀请他参加这次的竞赛班。
郁姝平静跑步扰乱的呼吸，对他说：“那你中午在三中吃饭还是去实验中学，好像时间很紧。”
实验中学的节奏是春城特例，各种考试和压缩休息时间，外加学校的各种竞赛班。
学校只有小小的两栋楼，招生数量在市里面也是少见的不多，唯一一个不看学区，只看入学加试的成绩录取。
“去实验中学吧，我和老师请假提前走。”
他面上说得很认真，但是郁姝想起他今年还没参加比赛，就全家去了国外。
不知道要不要提醒。
领导看台上，风纪小组又在吹口哨，指挥棋子了，郁姝闭嘴。
安静跑完最后这一圈。
回教室的路上格外拥挤，郁姝干脆拉着夏琪琪付雪去了学校里的超市。
冷饮区从高到低价位都有，郁姝是不太讲究健康不健康的，她只要觉得味道好，关它什么色素，添加剂的，通通不重要。
但学校超市的老板觉得重要，他把那些价格便宜好喝的色素饮料放得很高。
郁姝踮起脚来拿不到，她想叫最高的付雪过来帮忙。
“你是要这瓶饮料吗。”
男生的声音很明亮，带着一丝青涩感。
郁姝转头，男生比她高了将近十五厘米，四肢修长，拿起最上面的饮料确实不费力。
“对，谢谢你。”
郁姝看着这张立体的脸，回问他：“你是符楚吗？”
她们学校出过一个运动冠军，不过只在初三这年来春城三中挂名读了一段时间书，郁姝都没见过。
再次知道就是在电视上看见他比赛的身影。
网络上不少关于他的剪辑，皮肤白皙，五官立体，游泳时像一头雄狮，肌肉充满爆发力。
弹幕每次都是一片虎狼之辞。
符楚没想到还有人能认出自己，他参加的比赛不多，也不是大赛。
对上郁姝的眼神，他心里有一种被肯定的开心。
“是，我是游泳运动员符楚，在十六班。”
他原本散漫的神情收起来，对着少女认真的自我介绍。
他期待着少女也回答，告诉她的名字。
侧着站立的少女犹如水面的荷花，亭亭玉立。低垂的马尾耷在修长的脖颈后面，更显纤细白皙，她带着一种好奇的想法，告诉符楚，自己的名字。
“我叫郁姝，在十班，你们教室楼下。”
她后来知道的符楚是那种很吊儿郎当，随意散漫的性格。
很多人吃他这种毒舌、桀骜的性格。
现在的他，明明还挺像个好学生。
郁姝也算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公众人物，想着看过不少次他美好的□□，又拿了一瓶下面贵些的饮料。
“请你喝，加油训练，以后取得更好的成绩。”
符楚以为她是粉丝。
心里难得心虚，他这个星期都没好好训练。
接过郁姝的饮料，在付款时抢先刷了卡。
“我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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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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