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润军没想到赵秀雯会在城里过夜。
傍晚时分，天已经暗沉下来了，他想着要不要进城里找她的时候，从城里回来的周润鸿，直接到他家来，帮赵秀雯带话，说她去了父母家里要明天才能回来。
有了消息，刘润军那从下午就开始高悬着的一颗心缓缓放了下来。
但，又似乎没有真的放下。
赵秀雯不回家，又是什么打算呢？
还是说这只是个借口。
她和林伟奇待在一起？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刘润军立即甩甩头。
他把赵秀雯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他怎么老是把她想得那么不堪呢！
他可以有各种她不爱他的猜测，但不应该怀疑她的人品才是。
赵秀雯不回来，那今晚的晚饭就只有刘润军和陈玉珠两人。
陈玉珠见刘润军从地里回来以后就心不在焉的样子，听到说赵秀雯今晚不回来后，他看上去明显情绪更加低沉。
“润军，你最近是不是和秀雯吵架了？”
早就对小夫妻俩关系嗅出不寻常端倪的陈玉珠，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刘润军头也不抬，语气闷闷地说：“妈，没有，你别乱想。”
“我没有乱想，如果没有吵架，雯雯能跑回娘家去？”
“她只是有事。”刘润军头总算是抬了起头。
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连筷子也放下了。
似乎也没什么食欲。
陈玉珠也跟着停下了筷子，
“雯雯从来都不是这么没交代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你把她给气跑了，她会没有交代一声走了？”
陈玉珠的质问口吻让刘润军不觉有些心浮气躁，“妈，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别想太多了。”
见刘润军尽是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听不到自己想要答案的陈玉珠，接着问：“是不是你那天从城里回来又突然走了后，你俩发生什么矛盾？你还没说那天为什么要我撒谎？”
虽然这个谎并没有说出去，但刘润军的行为也足够让人意外。
“没什么。”刘润军依然是敷衍的态度。
陈玉珠没好气地横了一眼过去：“还说没什么！”
这态度明明就发生了些什么事。
并且事情还不小。
但刘润军的倔脾气，他不想说也没人能撬开他的嘴。
随即，陈玉珠无声地叹了口气，
“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但我想提醒你，你这几天，我作为你亲妈都感觉到你对雯雯的冷淡。那她本人呢？她回家去了估计也是心里不舒服。前两天，我看她还在花心思哄你，你对她不冷不热......我看到你那漫不经心的态度都想揍过去，就别说雯雯了。你啊，我是搞不懂为什么？就算你俩有矛盾，哪怕是雯雯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摊开来说不就好了吗？你生闷气的样子，还真的是让人看着就心烦。”
听了这几句的话刘润军，眼神溃散。
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陈玉珠等了好一会，才见刘润军的目光缓缓看过来问：“妈，如果雯雯是想要走了呢？”
“走？”陈玉珠似愣了一下，“这个走是什么意思？你们俩要散了吗？”
刘润军木木地点了点下颌。
陈玉珠紧接着问：“是你的猜测还是她明说了？”
刘润军轻声说：“我猜的。”
陈玉珠不由得叹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白过去，
“不是我说你，即便是雯雯有什么不对，她在哄你，你就应该顺着台阶下。看看你这两天的态度，我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要是雯雯，我也不想跟你过了。”
“妈，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刘润军见陈玉珠会错意了，连忙打断她的话解释。
“我只是越来越觉得雯雯嫁过来没能享福，反而是受了很多苦。所以忍不住怀疑我当初答应娶她是不是做错了？她应该跟着卫叔和凤姨进城才是。而且她人也很聪明，进了城肯定能有很大的出息，而不应该跟着我们待在村里。是我耽误了她，我，我总觉得愧疚。”
见刘润军的嗓音已然带上了哽咽，炸毛的陈玉珠顿时呆住了。
她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但开口后却是长叹一口气，
“唉！”
“对不起。”看到刘润军面露痛苦的自责，陈玉珠的心里也不太好受，
“这事是妈妈的错。如果当时我同意进城的话，也没什么事了。”
刘润军却猛地摇摇头，眼尾泛起了猩红，声音里越发的哽咽，
“不是的，其实真正的原因我们都懂。我们只是不想再欠卫叔的人情。结果没想到，似乎欠得更多了。让他养得细皮嫩肉的女儿，跟着我们受苦受累。”
说完这几句话后，刘润军下意识不断调整着呼吸想要掩饰如刀割般的心痛。
“虽然我觉得你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和雯雯相处的这几个月来看，我觉得她是真心想要嫁给你，也是真心地想要待在这里。”
虽然刘润军的话让人难以反驳，但陈玉珠又觉得赵秀雯是真的享受在村里的生活，没有不情愿。
“可是，妈，她愿意，我们就一定让她留下来吗？”
刘润军哑着声反问着。
似被问住了的陈玉珠张了张嘴，脑海里紧接着闪过了一丝猜测，
“所以，你这几天对雯雯冷言冷语，就是想逼她离开吗？”
刘润军默不作声。
陈玉珠顿时被气得直拍大腿，
“我说你真是糊涂啊！就算是你觉得耽误了雯雯，也应该把事情给讲清楚。你这样的做法不是在伤害你们的感情吗？也让两家闹得难堪。你怎么这么不成熟呢？就算是觉得雯雯受苦，想让她回城里生活，你就大大方方说个明白。而且，你不是说已经打算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考虑搬进城吗？怎么到这里就想着放弃呢？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你这样把雯雯给逼走，卫叔和凤姨那里只觉得女儿是被你抛弃的，这让雯雯以后怎么生活？怎么找幸福？”
“妈，我不知道。”刘润军缓缓地闭上眼，眼眸止不住地颤抖。
再不闭上眼睛，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我看到雯雯晒黑了，变瘦了，皮肤变粗糙了，就觉得难受，好像心被挖走了一块。她本来可以不用这样子的，就算她跟我说心甘情愿，但我就能心安理得地让她吃苦吗？”
说到这里的刘润军忍不住吸吸鼻子，涌上心头的泪水有些堵住了呼吸。
“但你认为的好就一定是雯雯想要的吗？”
不被刘润军有些可怜的模样给模糊了理智的陈玉珠马上呛了回去。
“我不否认你说得对，但是你要和雯雯好好说。麻烦你去好好了解雯雯真正的想法，不要打着为她好的名义而曲解了她的意思。雯雯的性格和你一样，都是倔脾气，认为对的事情就会走到底，但愿你这几天的态度没让她心寒。否则，月老来了都救不了你。你就等着后悔去吧。”
“妈，”刘润军低沉嗓音已带上了浓浓的鼻音，似堵住的喉咙说话有些困难。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他是觉得自己亏欠了她，但又害怕这件事成为事实，更加恐惧要去面对这件事。
刘润军那张清隽的脸痛苦地拧成了一团。
不觉嗓音也带上些哽咽的陈玉珠，梗着喉咙说：“不知道怎么说也得说啊。夫妻之间，哪怕是矛盾也应该坦诚。更何况你们还有着打小的情谊，就算是要分开，难道你希望你们是以这样让彼此记恨或者亏欠的方式分开吗？”
“我，”刘润军闭上翻涌着痛苦和悲楚的双眸，压制着苦涩，
“我，我努力吧。”
确实，如果要分开，也该用些体面的方式。
而不是这样双方根本不知道对方的真正想法。
第二天中午，刘润军还没等来的赵秀雯回来，先迎来流言蜚语。
周秀怡还是自己所谓的“亲眼所见”把谣言给散播开来了。
“听说秀雯和润军吵架了，现在已经在城里找了一个新的。”
“新的？不是吧？秀雯和润军感情不是挺好的吗？”
“说秀雯找的那个男条件很好，城里人，又在城里上班，好像就是上次跑到村里来找她的那个男人。”
“真的？假的？不是说那个男人是骗子吗？”
“骗不骗子不知道，反正听说秀雯昨晚没回来。”
“不回来这问题就有点严重了，这是真的和润军吵架了？”
“吵架也不奇怪。秀雯本来就是城里人，现在只不过回去城里而已。而且你看她，结婚这几个月什么活都干，之前天这么晒，也是吃完中午饭就下地，现在人又黑又瘦。以前的她多好看你又不是不知道？估计是熬不住辛苦吧？再说了哪个女人不想要自己好看点呢！更何况秀雯也是有条件让自己恢复之前的模样。”
“你说润军怎么那么傻呢？在城里又不是没有房子，一家子出去多好啊！种什么地呢！”
“唉，谁知道呢！反正他现在老婆快没了。”
......
赵秀雯的不回来让更多人更加证实她想要进城里，逃离这里的生活。
一直心事重重的刘润军，浑浑噩噩地熬到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突然一个激灵，想起了某件事的他，扔掉锄头，拼了命地往家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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