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空灰蒙蒙的,周围的一切就像是加了一层灰色的滤镜。
雨滴顺着屋檐砸了下来,温尔语的裤脚被打湿了一半。
她看着沈既泽,而后小心翼翼地拉起他的手。
他的手很冰,掌间粗糙的老茧摩挲着女孩手心的嫩肉。
“我并不觉得你是个很差劲的人。”她心疼地说。
沈既泽无神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可却被温尔语紧紧地抓着。
他僵硬的指尖逐渐被一股暖意包围,连带着他那覆着冰霜的心脏也缓缓开始跳动。
“沈既泽,我知道失去薛阿姨对你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但我们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给我振作起来。”
沈既泽紧闭的唇终于松动,他的背瞬间驼了下来,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在此刻终于能短暂的放松一下。
“尔语,可是我好累。”
“累了,我们就休息,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沈既泽的身子轻轻压在温尔语的肩上,下巴上的青茬擦过她的额头。
“嗯。”
温尔语把他带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让他先在这缓一会。
“我去看一下达达,他现在应该差不多吃好了。”
沈既泽点头。
*
温尔语没有打伞,一路小跑到刚才的商店里。
可一进门,她却没有看见达达的身影。
她找到正在理货的店员问道:“你好,请问你有没有看到刚刚坐在这吃饭的小男孩去哪了?”
店员站了起来扶了扶厚重的黑框眼镜,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他刚才吃完就和一个长发女人走了。”
一听到这,温尔语的心就悬了起来:“那个女人是不是瘦瘦的,手里还拎着一个藏蓝色的包包?”
“对对对,就是她。”店员听温尔语的描述,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坏了。”温尔语暗道一声不好,而后立马冲出了商店。
她本来想要去找沈既泽跟他说这件事的,可还没等她走到灵堂,就看见殡仪馆门口,翟婉拉着达达往外边走。
天色极其昏暗,即使是下午,也如同黑夜提前降临。乌云低垂翻滚,偶尔被狰狞的闪电撕裂,带来瞬间的惨白光亮,随即一道滚雷在头顶炸开。
雨又下大了了不少,不同于之前的温柔细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车顶、伞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啦声。
温尔语朝那边大喊一声:“达达!”
达达听到声音后转过头,想要甩开翟婉的手朝她跑过去。
可翟婉哪能让自己的计划失败,她死死地拽着达达,耐着性子咬牙道:“你给我回来,不准过去,跟阿姨走,阿姨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她力气出奇地大,一把捂住达达的嘴,粗暴地将他往车里拖拽。
达达的哭声被暴雨和捂住的手掌给闷住,回应温尔语的只有短促惊恐的呜咽和剧烈挣扎的小身体。
温尔语顾不了这么多,她冒着大雨拼命地朝门口跑去,在看到达达被带上车的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先于意识行动重来过去。
暴雨天,雾气浓重,能见度很低,眼看着翟婉就要启动车子离开,下一秒,温尔语就出现在车门口。
她企图拉开车门,可翟婉眼疾手快地把车门上了锁。
车打着双闪停在路边,达达不停哭喊着敲打车窗。
“温姐姐,救救我,温姐姐!”
“给我闭嘴!吵死了!”翟婉扇了达达一巴掌。
达达的小脸蛋瞬间浮现出一个红掌印。
“你个坏女人,警察叔叔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达达哭着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翟婉几近疯狂地笑道:“那他们也得先抓到我啊,要怪就怪你哥哥,谁让他不跟我走,你给我老实点,再叫我还打你。”
达达害怕地蜷缩在后座上。
车门外的温尔语从路边捡起一块石头砸着车窗。
翟婉点了根烟,暗骂道:“真是个疯子。”
随后,她脚踩油门冲了出去。
温尔语还没追几步,耳边就传来急促的喇叭声,她刚想要转头。
“砰!!!” 一声沉闷又巨大的撞击声伴随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盖过了雷声和雨声。
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分不清来源,温热的血混着冰冷的雨水从额头、嘴角流下。
温尔语倒在地上,意识模糊,耳朵里是尖锐的耳鸣。
她努力想聚焦视线,冰冷的雨水打在皮肤上的刺痛感让她没有立刻晕过去。
意识到自己撞到人的司机面色发白地从车上下来,他颤抖地拿出手机报了警。
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地上的温尔语恍惚间看见一道身影朝她着跑了过来。
但她好困,眼皮不受控制地垂下,在晕过去的最后一刻,她好像听见了沈既泽在喊她的名字。
可她好像再也不能回应他了。
*
痛!好痛!!
刺眼的白光穿透眼皮,带来灼痛感,温尔语费力地睁开眼,只能看到晃动的白色天花板和点滴架模糊的轮廓。
单调、持续的心电监护仪的“嘀嘀”声传入她的耳里。
一种沉重而麻木的钝痛遍布她的全身,尤其是头部,像被重物反复碾压过。
喉咙干涩灼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消毒水的冰冷气味,她尝试动手指,可却感到一阵虚弱的无力感。
一个护士出现在床边,声音有些遥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你还有点低烧,需要观察一下,你还挺厉害的,能从飞机失事中活下来。”
飞机失事?不对……雨呢?车呢?达达呢?!
这个念头像闪电般劈入温尔语混沌的意识。
她猛地想坐起来,却被眩晕和身体的虚弱给狠狠按回枕头上。
“欸,你干嘛,现在还不能起来,你身上还打着点滴呢。”护士被她这个举动给吓到了,立马走到她的身边给她重新检查了一遍。
温尔语出神地躺在病床上,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不可能……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难道那一切都是梦吗?
温尔语一时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她并没有重生,而是在那场事故中活了下来,那么也就是说沈既泽现在只是她的前夫。
一想到这,温尔语头痛欲裂,可这个梦也太真了,真到她以为一切都已经重新来过。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一个身影迟疑地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光线勾勒出他微微佝偻的轮廓。
温良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旧衬衫,外面套着一件同样半旧、肩线略显塌陷的薄夹克。
“爸?”温尔语努力地睁开眼睛,声音有些虚弱。
“欸,尔语。”温良克制住情绪,“你终于醒了。”
温尔语点点头,在看清楚温良的脸时,她的眼眶瞬间红了。
温良的脸上刻上了几道深刻的法令纹,眼袋沉重,像挂着两个小包袱,眼角的皱纹也比之前多了很多。
那个曾经锐利自信,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如今变得浑浊,充满了疲惫。
温良现在年过半百,却还在外面四处奔波。
自从温家破产后,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醒了就好,想吃什么,爸爸下去给你买。”
温尔语强忍着自己的泪意和翻涌的心酸,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我不饿,爸。”
温良欲言又止,他看了看旁边挂着的吊瓶,还没到底。
他起身说:“我去给你买点水果,你再好好休息一下。”
温尔语拗不过他:“好。”
等人走后,她看向窗外不禁发起了呆。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礼貌地轻敲两声,随即推开。
一个穿着剪裁得体西装的男人走进来,他面容冷静,眼神锐利。
陈德是男主最得力也最信任的助手,他的出现就像一道现实之光,劈开了温尔语混乱痛苦的思绪。
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和一个看起来像是缴费单据的票据夹。
陈德微微颔首,疏离但又不失基本礼节地说:“温小姐,老板已经帮您付过医药费了,祝您早日康复。”
他的声音平稳,没有多余的情绪,公事公办。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向了温尔语的心。
沈既泽无数次用这样无声的方式为她解决问题、收拾残局,她之前却视作理所当然。
她没有想到,和他离婚之后,他还是会来帮自己。
好傻的一个人。
温尔语的喉咙泛起一阵苦涩:“沈既泽他……没有来吗?”
陈德淡淡地回道:“老板他平时很忙,不是所有人都能见得到他的。”
他总算是帮老板出了口气,H城人人皆知温尔语对沈既泽有多坏,他作为下属都看不下去。
温尔语愣了愣,苦笑一声,她怎么听不出来陈德话里的意思。
她敛了敛失望的神色,客气地说道:“好,谢谢陈助理了。”
陈德本以为温尔语会和他吵,但并没有,她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不谢。”
他微微颔首,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轻轻带上房门。
陈德在病房门口拿出手机,给沈既泽发了条消息过去。
【老板,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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