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失忆?
丁婳好不容易绣完一个荷包,在期限到达前拿给母亲。
赵夫人接过荷包皱着眉头看了看,没有再说什么。一旁的丁嫣交给母亲的是一柄双面绣的团扇。
一面绣的是:“一行白鹭上青天”,另一面绣的是:“年年有余双锦鲤”。丁嫣绣工精湛,花鸟鱼虫皆可入画,还栩栩如生。赵夫人女工出众,长女竟是像了八分,她拿着女儿的团扇,看了又看,甚是欢喜。
丁婳看着那精巧的女工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丁嫣不光书读的比她好,连做这些小东西也比她手巧得多。
赵夫人对着丁嫣和蔼道:“长安前几日不太平,济阳侯府的意思是,过几日,等四月初挑个吉日上门纳采,苏夫人必定会带着大雁过来。”
这段话十分熟悉,丁婳上一辈子也经历过一次,但那个时她实在是个十三岁的蠢娃娃,完全没理解为什么纳彩订婚从三月初变成了四月初,她甚至还以为对方突然看不上丁嫣了。
现在看来双方都在“等”。等权力更迭后,长安静水波平。
虽然太常寺掌礼乐的丁家和没有实权的济阳侯府李家都不在权力震荡的中心,但双方依然要等到一个月后杜捷党羽清除干净,庾泽朋党升迁调度明了,确定双方既没有牵扯到乱党之中,也没有成为新贵可另择高门。门当户对,才好结姻亲。
丁嫣拿着帕子掩着半边脸害羞道:“但凭母亲做主。”
丁婳坐在左侧,看着丁嫣娇羞美丽的侧脸,愣了愣神。
十六岁的丁嫣是这样的明媚娇美吗?和她二十六岁那副蛇蝎模样真是判若两人,济阳侯府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她那个姐夫是丁嫣的业障。
赵夫人又道:“你们大伯来信,五妹妹下半年要来京城了,正好能赶上你的婚礼。”
丁嫣只是掩袖笑着,不怎么在意这个孤露的五妹。
“五妹妹?丁媛。”丁婳小声的念着她的名字。
前世的记忆浮现,丁媛在八月底九月初进京,正好赶上了九月十六丁嫣的盛大婚礼。
这个五妹妹只比丁婳小三个月,四叔四婶去了,她自幼是由族长大伯抚养长大的。
此番父亲写信,把她从老家“要”了出来,就是要拿她做丁氏在长安姻亲工具,长安好人家的好儿郎自然是看不上她这样无父无母又是在外地长大的,选了一轮,最后只有安哲伯爵府属意丁媛。
丁媛是怎么高攀上伯爵府的呢?只因府中独子徐敏缠绵病榻,快油尽灯枯了,没有看得过去的人家愿意把姑娘嫁过去。
丁媛过门一年便做了寡妇。徐家人口简单,公婆可亲,她后来认了徐氏旁支一个伶俐的孩子做嗣子。因伯爵夫人卢氏与庾泽夫人卢氏是堂姐妹,徐家一直得庾氏照拂,又因徐老爷潜心修道,只是在朝中挂了个虚职,从未进过庾党的核心圈层,在后期庾氏父子三人的乱斗中,不曾被牵连。
天意弄人。十年后,丁媛不仅是三姐妹中过得最好的,徐家更是京城中难得的不曾有过风雨的,长安城中像她这样一世富贵平安的贵妇也没有几个了。
赵夫人回了内堂,无徵拿回了桌上丁婳的荷包,主仆二人信步出了大门。
“妹妹你怕是连自己的嫁衣都绣不好。”丁嫣在背后幽幽的说道。
无徵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家小姐老实了好多天,这次要是再被二小姐撩起火来可不得了。
“那就去裁缝店里买成品的吧。”丁婳站定,回头看了一眼丁嫣,“祝姐姐与李公子订婚顺利,结百年之好。”
一阵穿堂风,丁嫣莫名觉得吹得她浑身发凉。
丁婳没再纠缠,拿着自己的破荷包回了院子。晌午,她躺在躺椅上透过梨树枝叶窥天光,一旁的小桌上摆着清酿与甜点,和光熹微,春日融融。
[系统,我要是一辈子不嫁人,这个进度条要是一辈子不动就好了。]
[主人,就算你一辈子不嫁人,能在丁府待十年吗?就算可以,十年后嘉平元年,你如果没有攻略成功也是要下地府的。]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只能活十年吗?这是威胁?]
[怎么会呢主人,不过你真的要抓紧去看看他了,传闻说十天来他高热不止,这两天才好了一点。]
[锦瑟她们那些话唠小丫鬟传的话你也信,十天高热都烧不死的人,也算是得天独厚吧。]
[主人你——]系统的语调拔高。
[你慌什么?反正他比我命长。上次说到一半,在本世界攻略他是因为他是气运之子?]
[主人,庾季夏明天会去未央宫谢恩,你要不要出去见他,提醒他一下你的牢中大恩。]系统再一次顾左右而言他。
丁婳已经知道系统不回答什么,就是她说对了。 [挟恩图报吗?要点什么好呢?]她伸手去抓落下来的梨花花瓣,[还是等过几年吧,等他有权有势了再要。]
[主人你们都还没有议亲,你甚至可以要求他娶你。]
[系统啊,你在你们那个世界有没有肉身?你是男的还是女的?你难道不会觉得和那样一个至亲都可杀的人同床共枕可怖吗?]
……系统沉默。
丁婳半起身拿了一块糕点,又躺了回去。
系统忽然开口[主人,你十天前在牢中见他的时候,觉得他可怖吗?]
丁婳咬了一口点心,这倒是一个好问题,她确实无法将当时的庾季夏和六年后杀了长兄庾经的庾季夏联系起来。甚至他的表现称得上是忠心耿耿,可昭日月……
丁婳拍拍脑袋,她有什么资格去论那些政客的是非对错?论出来了又有什么结果?她要做的只能是尽力把自己这一世的生活过好,把该攻略的人攻略掉。
翌日,巳时。未央宫,西安门。
一身浅米色长袍的庾季夏,由大太监魏陆亲自送出宫门。送到了马车前,庾季夏点头向魏公公致谢。“劳烦魏公公了,就送到这里吧。”
“哪里劳烦,二公子见外了。”
“我先……咳咳咳咳……”庾季夏说到一半,掩袖轻咳了几声。
“二公子大病初愈,还是早些回去修养吧。”魏陆做出一副关心之态。
少顷,庾季夏道:“魏公公,我不是第一次入宫吧?我怎么觉得西安门的宫墙遮天蔽日,似曾相识?”
魏陆浑浊的眼睛有一丝错愕,“二公子不记得了吗?”
“我回家之后发了三日高烧,关于杜太师的事都不记得了,不曾想怎么连第一次入宫这种大事都忘的差不多了。”庾季夏笑容抱歉又坦荡,不像作假。
魏陆睨着他的马车远去,转头问向自己身旁的干儿子:“他说他都不记得了,你信吗?”
“不敢说。”魏兰小心翼翼的回答,又小声说:“不信。”
“学着点吧,和你差不多大。长得不像,装起来倒是和他爹一个德性,自诩纯臣,怕是连自己都骗过了。”
这边厢庾季夏的马车已经驶离了皇城前的主道,周围的人声渐渐热闹起来。庾季夏掀开轿帘,看看周围的车水马龙不觉勾起嘴角。
“二少爷,咱们现在回府吗?”马车夫照例询问。
“不回,咱们去东市逛逛。”
车夫闻言一愣,二少爷一向是最讨厌市井嘈杂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心眼儿里看不上他们这些下人,虽然面上和蔼,但实际上是极讨厌去市场上逛的,就连灯会庙会也不喜欢去,进了小院子都不喜欢下人近身,怎么突然转了性子要去东市?
在东市的某个小摊儿上,庾季夏点了碗馄饨就开始安静的等着,转头看着前方的东市标志茜桥发愣。
“你在看什么?”
庾季夏回头,对面的站着一个年轻姑娘,他的脸上扬起淡淡的笑意。第一次听见脚步声,他竟然以为是路过的人,没有注意到对方站到了他的桌对面。
“你不认识我了?”丁婳的本意是她上次在狱中穿着一身男装像个小童,今天穿着女装实在是差别太大,怕庾季夏没认出来。
“认识,丁四小姐,请坐。”庾季夏冲着她笑了起来,十分莫名其妙的笑意。
“你笑什么?”丁婳坐下,她有些不能理解,此时的庾季夏似乎比去年上元节还要青春活泼,和十天前那个在牢中苦大仇深决心赴死的人差别实在太大了。
“我笑我还认得你,有许多人我都不认识了。”
“什么?”
在丁婳的愕然中,庾季夏解释了一番:“我高热三天烧坏了脑子,关于杜太师的事大部分我都不记得了,这四年中的许多人和事也忘记了。”
“所以你很高兴?忘了太师的事。”
“不是。这桩事我虽不记得了,但终究是我的错,此事不便说,要说起来也是一言难尽。我高兴的是另一桩事。”我的耳朵两只都烧坏了。庾季夏笑容逐渐减少,还是没有把自己五感异于常人之事说出来。
“你高兴的是哪件事?”丁婳一脸茫然的看向他,试图分辨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你听。”庾季夏手指向了茜桥的方向,“有马蹄音,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丁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茜桥上人来人往,一片繁华,却没听见什么马蹄音,她正想开口,隐隐有商队行走的马蹄声传来。
丁婳实在不知道他扯这个话题是要说什么,随便道:“听见了,你耳朵比我灵些。”
这下轮到庾季夏茫然了:“马蹄音吗?”
“你说了这句话之后,我隔了几息才听到的。”
“哈?还是不一样。”庾季夏摇头轻叹,他本来以为自己两耳烧坏了之后,和别人听到的东西是一样的,这个世界已经安静了许多,没想到他的耳朵依然比起常人要灵敏一些。
庾季夏看着丁婳的耳朵想,常人耳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比现在还要安静一些吗。
“在看什么呢?”丁婳回看他。
“没什么。”庾季夏害羞的移开目光。
他这副样子让丁婳想到了狱中不敢接银簪的样子。又想起了他刚刚所说的失忆,丁婳有几分忐忑地问:“你还记得在狱中给我的那个承诺吗?你如果能活下来就要答应我一件事。”
如果他真是忘了,那攻略岂不是要从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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