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的明白人可真是不少呀。
说起计划生育,车上的人都打开了话匣子故事一个个的不停。
“我看啊,都是瞎胡闹,就一个孩子,还真指望国家养老啊?”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就说,边边说边摇头。
就有人接话,“哎呀,可不是,我前村那谁家,生个男娃,响应国家号召媳妇结扎了,结果孩子四岁给车撞了。”这是个年轻小伙儿,二十郎当,刚冒出青胡茬。
“哎哟哎哟,这可真是……那日子还能过?多亏不是男的结扎,要不可不用活了。”有人一听这事儿就眼眶发热。
小二子这时候醒了,脑袋转来转去地看人,老稀罕了。
“哎哟哟,这听着我心里都疼。那孩子家里人还不疼毁了。”
张翠翠听了,心说疼肯定是疼的,就不知道这孩子是跟着谁出的事儿,这孩子的娘肯定是过不下去了。
“这孩子是谁看的出的事儿了,那孩子娘要肯定是不用过了,咋还能活下去?活不下去!”也有人和张翠翠的想法一样。
那小伙子也接着说开了,“还真活不下去,那小媳妇喝了敌敌畏,死了。跟着姥姥出的事儿,娘家娘差点也死了,闺女死了,两家也断了亲。啧啧……”
旁边也有人说了,“当娘的肯定是疼的,自己也结扎也不能生了,在婆家日子也过不下去,不死还能怎么着?也不能怨自己的亲娘是不是?”
听完这些人说的,张翠翠心里更加发毛,搂着小二子的手更紧了。
“天灾**都免不了,一个孩子还是少了呀。”
“可不是,现在的那些生育干部啊拿着人命不当回事。几个月的胎打了就打了,有的人哪,非要人快生的也去打,真是伤天害理。”
有人转了话题,车上人也不困了,嘁嘁喳喳,扎堆在那说话。
有的说村里,那谁谁谁的孩子都快足月了,结果死了。
有的说谁的孩子也是一样,快足月了,非要打胎,剩下的还是活的,结果也得弄死。
这都是本地人,还在那喳喳。
“都别说了,你们这地方还不是很严呀,我们听说外地有个地方,那是百日无孩,那才是严。不管是足月的合法的,还是不足月的,超生抢生,都拉医院去,从外地请的医生护士,孩子打了直接废物处理,一个不能活。你们这还算好的了。”
这人不是本地口音,一听就是外地人,可把本地这些人吓的不轻。
“哎呀,那这是伤天害理,还有这样的事儿?”
李大牛和张翠翠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是害怕。
“大牛,咱还是听国家的,不能跟国家硬干呀。等回去我姐夫,问问镇上到底是个什么政策吧,凑钱把罚款交了。”
也有人有另外的观点。
“那些人也没有办法,现在生育政策和什么都挂钩。那些有单位的,违反计划生育不能加工资也不能提干,更不能升职。倒是计划生育干的好的肯定会当官。”
“有的人就想当官,不在乎人命,你说他也不听。我反正知道有个女的离婚了也不结婚也不生孩子,到处抓那些想生娃的妇女。人家为了生个孩子,装疯卖傻,躲稻草垛里面不穿衣服,她也给人抓出来去结扎。显得能耐,领导表扬。”
“咯噔噔……咯噔噔……”
这时候就是沙子路,下雨路上到处都是坑。
张翠翠真怀念十几年后的时候沥青路,那叫一个平稳。
“快到了,师傅,李家村停车!”
“好来!行李别忘了!”
“翠,我先把这个大包拿回去,你跟两个孩子慢慢走着。”
“行,瑛子,你拉着妈妈的手,妈妈抱着弟弟。”
“妈妈,这是哪里呀?”
“这是爸爸妈妈的老家,以后你就在这里长大。”
一步一步地,张翠翠的记忆越发的清晰。
这个小村庄,在这里待了30多年。
2000年后,建设新农村,铺了水泥路,村子在外面的墙都刷了白灰,画了画,看着很漂亮,现在这个村子破了破,旧的旧,黄土墙看起来真是难看。
真不知道婆婆一直的骄傲是在哪里?就这么一个小坡村。
“……呼哈呼哈响,今天来到了李家庄,李家庄啊李家庄,我家住在村中央……”
莫名其妙地,张翠翠耳边响起一首歌,就是过年的时候各个村出去唱戏,婆婆就开始哼哼。
可不是,村子中央那都是大户人家住的地方。
可惜,张翠翠上辈子住够了。
村子中央确实是个好位置,可是想多盖几间房子也是不可能的,一共九间稻草房,住了三户人家,每家只有三间稻草房。
稻草房不值钱,十几年后翻盖的时候也就花了1万块。
现在大概能卖个几百块?
没错,张翠翠准备把三间稻草房给卖了,那地方都是不好的回忆,眼不见心不烦。
11月初,地里没有几个人。
深秋的气息愈发浓厚,天气逐渐转凉,寒风中夹带着一丝丝刺骨的冷意。
田野上,玉米杆已经被收割殆尽,只留下一片片空旷而辽阔的黄土地,以及偶尔可见的几捆遗落的秸秆,在秋风中轻轻摇曳,显得有些孤寂。
树木的叶子几乎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偶尔有几片顽强的叶子在风中挣扎,最终还是飘然而落。
林间,几只小鸟在枝头跳跃,寻找着最后的果实,它们的叽叽喳喳声在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清脆。
不知谁在田里烧秸秆肥田,黑乎乎的烟慢慢的飘着。
多活了30年,果然都不一样,张翠翠在心里想着。
现在地里还能有秸秆,过几年要求不能焚烧秸秆,再过几年连家里边做饭都不能用秸秆烧火。
现在是种田的好时候,身体好,可惜没什么肥料。
不种田?那也不行。
得交公粮,交提留。
他们这帮农民,年轻的时候捆在土地上,年纪大了出去打工,什么时候不挣钱。
李大牛腿快,张翠翠走了没一半,就看见李大牛往回走了,后面跟着婆婆。
婆婆现在还不到60,腿脚快的很。
大姐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她还跑到东北去照顾闺女坐月子。
那年婆婆四十九岁。
今年婆婆五十九岁。
“翠啊,回来了。哎哟,这就是我大孙子。”
看着孙子,婆婆脸上笑出了一朵菊花。
“娘,你是不是又要说那房子都是孙子的?”
“哎呀,翠啊,这房子不是恁的吗?
“没有二弟的份了?”
“按说,应该有他一间半。”
张翠翠试探婆婆,婆婆还真这么想?
“娘,你要这么,那这房子,我不要了,谁爱要谁要。二弟,那就把我的钱还给我们吧。还给我们钱,房子也不是我们的了。娘,你不是说为了孙子扒房子拆屋都行吗?就说我和大牛,给二弟还的那些钱,这房子现在也全是大牛的。现在我们不要房子,这房子全是二弟的。他还给我们500块钱,我们去找亲戚借借,把这大孙子的罚款缴了吧。大牛。你说是不是?”
李大牛还没说话,婆婆就开始了。
“翠啊,你这是失心疯了!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我一个妇道人家,不靠着儿子孙子我靠什么?贷款不也是为了为了你们结婚?再说了,大牛是老大,他不顾着弟弟顾着谁呀?”
婆婆一边说话,一边看着李大牛。
“娘,你别和我说这个,你也说了,一辈子就没干过活,为闺女的时候,你两个哥哥,不用干活。嫁了人,也不下地。是,你生了五个,那和大牛有什么关系?寡妇是不容易,可你有两个儿子,凭什么养老就指着大牛,那二弟就不是你儿子了?”
婆婆干脆不和张翠翠吵架。
张翠翠想起来就生气,上一辈子就是这样。
除了二弟妹生娃那几年,婆婆就没去过二弟家。
说是给钱,那钱都是婆婆一个人攥着。
不说别的,二弟汇款从来都不给大牛。
汇款单子大牛从来都没看过。
这就是亲娘亲兄弟。
二弟,那是去世后单位给出面办丧事的人,这样的人对亲哥哥防成这样,不就是怕亲哥哥花了老娘的养老钱吗?
张翠翠又想起一件事,上辈子自己和大牛这次回来,没在家里呆几天,家里形式严,罚款没交。
就这么两个人把大女儿瑛子放老家,说是和老娘作伴。
结果就是村里不知道谁给二弟打了电报,说是老娘病的不轻。
二弟回来的路上带了六百块钱,丢了。
这事儿一直到张翠翠临死都是个谜。
倒是瑛子和小二子长大后,听张翠翠这么说,有另外的看法。
“妈,奶奶和二叔肯定知道是谁打的电报,他们不说咱就不知道。你们去东北一去五六年,家里是什么事儿也不知道,可不就是他们说什么你们信什么。说是六百,谁知道到底是多少钱。哄你们两个大傻子呢。”
瑛子说完,小二子也说,“我二叔那样的干部,别说养一个老娘,他们工资刚毕业就好几十。这都2000年了,一年给我奶奶能有二百?反正不可能是好几千。他退休工资都要好几千,给自己老娘几百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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