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琳儿被吓得一病不起,连带着胎气也不稳,一连几日都见了红,不得已只能每日请大夫上门来熏艾保胎。
沈星晚去探望过两次,她只蒙在被子里不肯见人。
沈星晚拉开被角,见她形容憔悴,神色惊惶,不禁蹙起眉头。
“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恐怕是魇着了,还是去请人来做法事收惊罢。”
如意立在一旁,抹泪不止,委屈哭诉道:“那陆家小姐实在太可恶了,明知道我们小姐怀着孩子还这样吓唬她,小姐,您说咱们可怎么办呐?”
沈星晚叹息一声,显得无奈极了。
“能怎么办呢,我已质询过她,她只说是送了只小猫给琳儿解闷儿,没想到小丫鬟护送不利给捂死了,她已将那小丫鬟发卖出去了。”
“她分明就是故意的,想吓的我们小姐滑胎。”
“慎言。”沈星晚凌厉看了如意一眼,如意失了气势,怯怯低下头去。
“太尉府女眷众多,内宅争斗厉害,陆玉芝从小便不是个好相与的。”
沈星晚软了语气,摸了摸唐琳儿的额头,劝解似地:“日后你与她同在一处,只怕是少不了受她折辱,眼下还是得振作起来,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唐琳儿闭了闭眼,眼角滑落两行清泪。
沈星晚替她掖好被角,“我原是来邀你同去春猎的,你如今身子不好,我便替你辞了,你且好好安胎罢。”
“是。”
唐琳儿应了,阖眸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沈星晚起身,回房去换了劲装,与沈丞相一同出发去了皇家围场。
皇家春猎是皇室十分重视的大活动,为了保持武备,每年皇上都会举办大型的春季围猎,王公子弟文武近臣都会参与。
沈星晚虽出身文官世家,但自小同哥哥一起学习骑射,虽不似哥哥那般精进成为少年将军,但御马射些小兔飞雁之类的,也完全不在话下。
她一袭鲜红劲装,火焰般窄袖束腰,跨骑一匹雪白神驹,潇洒驰骋进场,扎成马尾的墨发随风飞扬,真正的鲜衣怒马,在一众黑甲中格外夺目。
不同于其他乘坐轿辇到达后,歇在围帐下观战的贵女们,沈星晚自去取了弓箭,同众臣工一样策马入林,打算一展身手。
她眸光流转,侧耳倾听,不费多少功夫就锁定了一只灰兔的踪迹。
她立即引弓搭箭,微眯起眼睛,正要松手放箭时,耳畔呼啸飞过一支利箭,霎那间将那只灰兔钉牢在地。
沈星晚惊骇回首,却见燕景焕正从后头策马而来。
瞧她瞪着自己,燕景焕失笑收弓,微侧目,身侧的随扈立刻上前去捉了那灰兔过来。
“算你的。”
他唇角微弯,漾起浅浅笑意。
随扈机灵,立即识相地将灰兔拎过去,搁进了沈星晚小厮所背的筐里。
“这不算。”沈星晚撇嘴,“你抢了我的猎物,总得赔我只麋鹿才能了事。”
燕景焕扯动缰绳,控马缓缓走到沈星晚身侧,目光落在她气鼓鼓的脸颊上,眸中笑意更甚,“好。”
沈星晚见他答应的这样容易,忍不住反口,“答应的太慢了,现在涨价了,得两只。”
“好。”
“......”
沈星晚抬眸偷瞄了他一眼,这是什么绝佳冤大头,真好说话。
不过她心中有事,也没功夫同他多拉扯,略心虚瞟了他一眼,调转马头,同他说:“那咱们往那边走吧,我刚听见那边有鹿鸣,肯定有麋鹿。”
他眸光太过灼人,沈星晚不敢再看他,说罢低头匆匆一夹马肚率先往前奔去。
她刻意七弯八拐,渐渐跑至一偏僻处,燕景焕四下环视了一番,“此处并无麋鹿踪迹,我带你别处去寻罢。”
沈星晚眼见他要走,一看时辰,赶忙捂头嘤咛一声,装作头晕目眩软了身子要跌落下马背。
她身子稍倾斜些许,燕景焕便策马奔过来伸手揽住了她,还未及他出声询问,不远处忽然有人呼喊了起来。
那人大呼“救命。”声音稚嫩似童音,由远及近。
燕景焕神色一凛,扣住她腰间的手臂一用劲,沈星晚天旋地转间被他过马扯进了怀抱里。
他拉过自己的斗篷,手臂收紧圈住她将她护在怀里,凌厉目光扫向随扈,一干侍卫立刻奔上前去探查。
侍卫抽出长刀劈砍灌木,生生劈出一条路来,燕景焕驱马前行。
“救命!”
一个淡蓝色的小小身影连扑带爬地从灌木丛中滚落出来,身上似乎受了伤,衣服上洇着点点血迹。
不远处的灌木疯狂摆动,似有什么要追着出来,随扈们一拥而上,那些要追出来的动静有所察觉,立刻消散远去。
淡蓝色的小身影跑的发髻都散了,扑过来跌在燕景焕马下,显然是受惊了,缩成一团低低哭泣。
当即有随扈上来要捉他,看清脸后立刻下跪施礼:“十四皇子。”
“子辉?”
燕景焕皱眉,示意随扈拉起十四皇子,询问道:“狩猎好好的,怎弄成这副模样,跟着你的随从呢?”
魏子辉惊魂未定,骇然说:“三哥,三哥他要杀我。”
燕景焕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沈星晚,小兽般伏在他怀里,双眸紧闭,看上去难受的紧。
“这话咽回肚子里,待会见了皇上,不可胡言乱语。”
魏子辉虽才九岁出头,但累年深宫历练,自是知道其中厉害,没再说话,只点了点头。
最后在皇上的大帐前,魏子辉终究是没将三皇子派人射杀他的事抖搂出来,只说自己猎豹时不慎受伤,为燕景焕所救。
伴驾在皇上身侧的皇贵妃这才面色稍霁,露出些笑脸来,柔声向皇帝进言:“这十四皇子也是,小小年纪非学人射猎,好在是未伤及性命,以后还是专心读书罢。”
她眸光轻转,意味深长地望向立在魏子辉身侧的燕景焕。
“这次幸运有人救他,下次,可未必了。”
“咳咳……”皇上猛烈咳嗽一阵,捂鼻吸了口药包香囊,“既摄政王救下子辉,也是缘分,着朕口谕,命摄政王燕景焕担任子辉的老师,教他读书骑射。”
“皇上?”皇贵妃睁大了眼睛,望向皇上,“子辉不是已经有老师了么,这......”
“那些蠢材,没得教坏了朕的儿子。”皇上瞧着皇贵妃,“就这么定了。”
皇贵妃哑然,脸上青红交加,回眸看向立在众皇子中的魏子麟。
魏子麟脸色也不好,竟连母妃给他使眼色也没看见,只一味盯着远处缤纷贵女中的一抹红。
沈星晚正端着茶盏,闲闲地撇去浮沫,饮了几口。
她心中松快,连带着看周围的莺莺燕燕们也顺眼了许多。
她今日,是故意来引燕景焕去救魏子辉的。
前世在这场春猎中,小皇子魏子辉在南区密林被重伤,最后救治不当,长久瘫痪在床抑郁而死。
后来有一次魏子麟醉酒,得意洋洋地向她吹嘘,详细吐露了自己是如何谋害折磨那些皇兄皇弟的。
沈星晚深觉他残忍冷血。
但他又给她洗脑,夺嫡之路艰险,哪个皇帝不是踏着血海尸山上位的?
只要他登基后勤政爱民,一样是千古明君。
魏子麟是不是明君沈星晚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要一步一步地,毁掉他!
沈星晚一盏茶还没喝完,一个小宫女近上前来恭谨福身,道:“沈小姐安好,皇贵妃娘娘召您觐见,请跟我来罢。”
周围贵女们纷纷侧目,立刻悄然议论起来。
谁不晓得那皇贵妃娘娘是三皇子魏子麟的母妃,那沈星晚硬是强行退了与三皇子的赐婚,皇贵妃这会子又召见她做什么。
沈星晚心里也没底,但小宫女催的紧,她也只得搁下茶盏,随她往皇贵妃帐中去了。
小宫女恭谨撩开帐帘,沈星晚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大帐。
帐帘自身后落下,遮去大半光线,帐内一下子幽暗下来,一对紫铜仙鹤香炉袅袅吐出甜腻熏香,充斥在沈星晚鼻尖。
“沈氏,还不快过来拜见皇贵妃娘娘。”
一声低喝传来,沈星晚垂下头,乖顺往大帐深处走去。
层层垂地纱幔次第被撩开,沈星晚见到了斜靠在贵妃榻上阖眸小憩的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身着华贵金红凤袍,任裙摆迤逦散落,一个小宫女跪在地上,手持一对小金锤轻柔为她捶按着双腿。
“大胆。”
立在皇贵妃身侧的嬷嬷斥道:“见到娘娘还不快跪!”
沈星晚跪伏在地,垂首规矩行礼:“臣女沈星晚,参见皇贵妃娘娘,愿皇贵妃娘娘福寿安康。”
皇贵妃阖眸靠在那里,既不睁开眼睛,也不叫平身。
沈星晚长久跪在地上,也不知她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地上铺着厚厚的长绒地毯,沈星晚垂着脸,盯着那毛茸茸的花样儿,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分明记得,前世皇贵妃待她极好,自从和三皇子定情后,三皇子时常带她入宫去见皇贵妃。
那时的皇贵妃一见到她,脸上总挂着慈爱的笑容,拉着她的手嘱咐她,“若是子麟敢欺负你,只管来告诉我,我来治他!”
彼时魏子麟总红着脸笑道:“母妃甚是偏心,不过我爱她还来不及,哪里敢欺她。”
而如今,眼前这位皇贵妃,浑身散发着冰冷迫人的威压,与前世恍然换了个人似地。
“你就是沈氏?”
正走神呢,皇贵妃慵懒地开了口。
沈星晚跪直身子,“回皇贵妃娘娘的话,正是臣女。”
一声冷哼,皇贵妃缓缓睁开眼睛。
“狐媚东西,抬起头来。”
小灰兔:首先,我没有招惹你们任何人!难道没人为我发声嘛?嘤嘤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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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引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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