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口旁有棵枝叶正盛的梧桐树,树根前立了个石碑,其上刻着“梧桐村”。
众人并未在此停留,而是趁着天色未晚,步履匆匆进了村。
那村道上不见人影,清风卷着几片梧桐叶打着旋落地竟有种说不出的荒凉感。
“怎么没人呢?”周行衍的话音刚落,余光一瞟,见不远处的那户人家正急急忙忙地关了院门。
众人心下疑惑,再往远处一看,道上还没来得及闭户的几人与他们之间来了一个对视,南宫明正要上前去询问,不料那些人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匆忙将门关得紧紧的再不敢露头。
从来没吃过闭门羹的皇子殿下心中不悦,挥拳嘟囔道:“什么人啊,本王难道是什么洪水猛兽吗?我只是想要与他们借个宿而已。”
“再往前走走吧。”玉瞑道。
转进一条小路,一户人家的家主是个腿脚不太方便的老妪,她自然是看到了众人,可南宫明比她更快一步用手挡住了院门,道:“老人家,先等等,我们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路过此地想来借宿。”
老妪显得异常慌张,她想关门可怎么也拗不过南宫明。
南宫明也急了,拿出一袋金银就道:“等等等等,我们真不是歹人,我们给钱,给钱也不行吗?我们是玄霄宗的,上三宗,听过没有?”
在他拿出银钱时,老妪还是犹犹豫豫,直到南宫明报出玄霄宗的名号,老妪推门的手才一停,迟疑道:“你们真是那山上的仙师?”
南宫明见她不急着关门了,也松开了手,微侧着身体指着后方的众人一一介绍道:“这位呢,就是我的小师叔,天下第一剑道魁首玉瞑仙君,后面站着的都是我的同门师兄妹。”
“剑道魁首?”老妪没听说过玉瞑的名字,但天下第一的名号总是让人莫名的安心,于是她迈出了院前的那三亩地,道:“原来是远道而来的仙师,请往里面走。”
偌大的院落看似只有她一个人的生活痕迹所在,她将众人请至院中的石桌前,边给他们倒水,边说道:“仙师也莫怪我刚才无礼,我也实在是迫不得已。”
“老人家,你是有什么难处?”南宫明道:“若是有,不如说出来,本王平生最爱打抱不平行仗义之事。”
老妪为难道:“当然有,想必仙师一路走来也都看见了,我们梧桐村的规矩就是黄昏闭户不得外出。”
“哦?这是为何?”玉瞑隐约感觉到此事不对劲了。
老妪道:“其实以前我们梧桐村最是好客,但凡有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都是热情相邀,可是就在半月前,我们村迎了一少年进来,那少年看着清秀俊朗,谁能想......”她说到此处没忍住打了几个寒颤,掩面泣道:“谁曾想那少年竟是个妖诡,他夜里杀人不说,还不知从哪召来满村的走尸......”
“走尸?”玉瞑一惊,又是走尸,那看来他们选在在梧桐村落脚还真没错,也许这村里还真的和人皇幡脱不了干系,念及此处,他又问:“那后来那少年呢?”
“不知道。”老妪直摇头,“我也没见过他,他是半夜来投宿的,只知道他将那收留他的人家灭了门,还是那户人家的邻居发现的,后来那少年就不见了,只是后来......后来村里一到夜幕降临之时,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全都出来了。”
众人还要再问,可老妪看了眼天色便慌张得六神无主,落荒而逃般回了自己的房间,道:“其余的房间皆是空的,条件简陋还请诸位仙师不要嫌弃,那东西就要来了,诸位若是不敌便不要和它们正面对上。”
当第一抹夜色降临之时,整个梧桐村骤然陷入到了不见一点火光的黑暗之中。
他们才来第一夜,自然不会傻乎乎和那些东西直接对上,而是退到了一间空房中。
众人挤在不大的厅堂内,厅堂两边有两个逼仄的卧房相对,只是谁也没在此时提出要独自去休息。
他们中没人点灯,只是站在门窗紧闭的厅堂中默默等待着。
“我有点累了。”周行衍打了个哈欠,道:“我看这么久也没个动静,要不我们先去睡一觉?”
二丫一直牵着周行衍的衣袖,它对这个提议非常地赞同,连连点头,道:“我也觉得要不先休息?”
“嘘。”南宫明忽然身体紧绷,道:“别说话,好像有什么声音。”
他一出声,众人果然不敢再动,楚月檀大着胆子将一边的耳朵贴在门上,只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那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一道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楚月檀向后退了一步,周行衍不信邪地往前走着,谁知他才刚将耳朵贴在门上的窗前,就感觉面颊上传来一股冰凉,再抬头一看,便是一团黑影映在了纸糊窗上。
他吓得往后跌了几步,哆嗦着指着那黑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那黑影动了,他靠蛮力猛地撞开了房门,屋内的众人噤若寒蝉,而大开的门扉也让他们看清了外界的场景。
夜幕之下乌云遮月,那成群结队的走尸一眼望不到尽头,他们只能看到一道道身影交错。
门口的那走尸一步迈了进来,玉瞑正要出手却发现那走尸没有第一时间攻击他们,它瞳孔泛白,在房间里踱步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周行衍大气都不敢喘,憋气憋得满脸涨红,忽然,他的鼻息一松,那走尸立刻扑到他的身前,好在危急关头叶子秋一把捂住了周行衍的口鼻。
呼吸一不见,走尸就像是又失了方向一般成了一个无头苍蝇,只是它还是没死心,不断在周行衍的身边嗅着,试图找出活人的气息。
不光是周行衍快要窒息了,南宫明等人也一个个的面露难色,楚月檀指尖聚了一团灵力直冲着门外的树上打去,一时间,树叶的摩挲声响个不停,而那走尸也被这动静吸引,它终于丢下了周行衍,往那树底冲去。
直到它跑远了,玉瞑才抬手再度合上了门。
静谧的房间中是此起彼伏的喘气声。
有点不一样了,黑莲花心想,这和他们以前遇到的那些走尸不太一样,以前那些是被人或妖祟直操控,只要那走尸看到他们就毫不犹豫地发动攻击,而今晚遇到的这些好像漫无目的,甚至全都瞳孔泛白,只靠呼吸和动静分辨活人。不过至少能确定一点,走尸也好人皇幡也罢,一定与那半月前投宿的少年有着密不可分的干系。
长夜漫漫,几人决定轮流守门。
直到白昼来临,果然如那老妪所说,村子里的一众走尸尽皆退去,乍一看来仿佛昨夜一切都是浮云若梦。
众人在院落中坐下,老妪捧着热茶而来,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期盼,道:“昨夜那些东西,仙师们可见着了?”
玉瞑点头,先安抚好她,才问道:“可否告诉我们那少年投宿在何处?”
老妪站在院门前指了一个方向,道:“往这条路走,最里面的那户人家就是,不过那里早就不住人了,只有当初发现此事的邻里还在,只是他当天就被吓疯了。”
“还有一件事。”玉瞑道:“不知道村子里有没有见到过一张绣图,上面应该绣着莲花。”
“绣图?”老妪似是回想起了什么,身躯微微一颤,道:“有的。我们村里多是做农活的乡下人,平常若是做些针线也是粗糙的很,所以我记得清楚,有一天那户人家在自己院里挖出了一幅绣图,那手艺简直就是像宫里头出来的。他们挖出来后也是激动异常,以为是上天的恩赐,于是将它悬挂在厅堂正中。”
玉瞑也没想到自己本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有,“不知是哪户人家?”
老妪神色更为复杂了一些,答道:“就是半月前少年投宿的那家。”
众人听罢,互相对视一眼,竟是一刻都没能忍住,竞相起身往老妪指的方向赶去。
那户人家住的较偏,周围的房屋已是肉眼可见的荒凉,它和邻里被一堵土墙隔开。
玉瞑第一个推门而入,听老妪所说,这户人家惨遭灭门,还是乡里帮着收拾了一地狼藉,随后殓尸下葬。
单凭这院内情景来说,顶多是萧瑟了一些,但很难和灭门这种事情扯上联系。
楚月檀更在意的则是,那厅堂上的绣图不见了,甚至找遍了整个院落都未曾见到半点踪迹。
“不会是那少年带走了吧?”叶青萝道:“应该就是这户人家挖出了绣图,后来被那少年发现之后,他杀人夺宝,那么这绣图应该在那少年的身上。”
“我觉得还是不对。”楚月檀道:“瑶仙子是人皇幡的器灵,但看她那样子,人皇幡并不是一个有主的物件。”
玉瞑道:“器亦择主,也许那少年并没能将人皇幡握在自己的手中。”
“有理。”对于这个猜测,众人皆未反对。
周行衍倒是很不客气地在房内坐下了,道:“我觉得也是,那个败类肯定没成功,不然他也不会继续在村子里面操控走尸。”
“既然这里是人皇幡最先发现的地点,而且那少年看起来也并未离去,说不定这人皇幡就在村子里。”楚月檀道。
“找。”玉瞑当即带着他们分作几路一同在村子中搜索,只是那少年找了许久都未果的东西,他们自然是没有什么收获。
直到黄昏将近,众人再度聚在院内,几人围在桌案旁面面相觑,共同摊手摇头。
周行衍一头扎在里屋的床榻上,任叶子秋怎么喊他都不动,“我找了一天了,今天中午就吃了老婆婆给的一点干粮,我好累,我要睡觉。”
作为一行人中唯一的“长辈”,玉瞑倒是很体贴,道:“你们都先休息吧,等那群东西出来我再去找。”
“小师叔,你要出去?”周行衍可算是舍得爬起来了。
“是,我要去找那少年,有些事非亲自问问不可。”玉瞑道。
“那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周行衍是万万不想和玉瞑分开的。
楚月檀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他腰间的佩剑,嗤笑道:“你不是有风华剑吗?你怕什么。”
南宫明附和着起哄,道:“是啊,你不是号称风华绝代吗?”随后,他又装作恍然大悟般叹道:“哦,差点忘了,风华绝代是你爹,不是你!”
由此可见,一把上好的神剑,也需有个好主人才是。
“好了好了,大家别吵了。”叶子秋站在中间试图隔开南宫明和周行衍。
眼见夜色渐浓,玉瞑道:“这样,我在此地留个结界,你们若是要留在这里休息就千万不要跑出去。”
“好,这样最好了。”周行衍道:“我真的走不动了。”
那东西说来就来,玉瞑又叮嘱了一番才决定出门去寻,楚月檀也跟着一道出去了,她和玉瞑一样,想抢在那少年前面拿到人皇幡。
周行衍则是在床榻上倒头就睡,即使二丫就坐在他的床头,他也是鼾声如雷。
叶青萝则是坐在二丫的正对面,她这段时间和二丫待久了,竟是觉得自己的胆量提高了不少,至少不是见诡色变了,只是一见二丫望过来,她还是下意识地偏过了头。
之前在明月山庄,叶青萝和楚相澜的谈话被瑶仙子给中途打断了,她还有一件事想与楚相澜一同商量商量,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楚相澜这样的故人无疑是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只是叶青萝转身去找,竟发现没找到楚相澜的身影。
“楚相澜师兄呢?”叶青萝“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回顾房间之内,确确实实是少了楚相澜。
只有南宫明站在窗前,伸手指了指,道:“刚才莫名其妙地走出去了,像中了邪一样。”
“莫不是中了什么妖术?”叶青萝一惊,心想这可不行,她和楚相澜怎么说也算是患难之友了,当即就要开门出去把他拽回来,只是楚相澜越走越急,立刻就在拐弯处没了身影。
“等等。”南宫明拉住门前的叶青萝,思量许久,道:“我与你一起去,人多一点起码有个照应。”
周行衍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紧紧握着风华剑,不是很确定地说:“我和你们一起?”
“算了,你这小祖宗还是留在这里吧。”南宫明道。
叶青萝道:“是啊,万一小师叔和楚师姐回来了,你们留在此处正好可以报个信。”
等叶青萝和南宫明出去寻楚相澜,周行衍望着有些空荡的屋内不禁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衫,他扭头看向叶子秋,道:“师兄,你可不能丢下我。”
“放心吧,我不会。”叶子秋不知从哪抱出一床被子,将其铺在周行衍身上,道:“师弟,你若是累就先睡吧,小师叔不是说了吗只要我们不出结界就没什么危险。”
周行衍一想也是,于是抱紧身上的被子,“只希望他们几个快点把楚相澜那个笨蛋抓回来才好。”
叶子秋静默不语,只是垂在衣摆后的手上轻轻捏住了一小节惨白的指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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