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衍蓦地一愣,他从没见过周栖梧,所闻一切皆是从他人口中得知,不过从那些人的转述中也大抵可以猜测周栖梧到底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师兄,我爹他真的很厉害吗?”周行衍低声问道。
叶子秋双眸微亮,道:“当然,我不是与你说过了吗,那夜正是妖祟肆虐,周仙君手持风华剑脚踏月色从大道正中而过,所过之处皆是妖祟退避,恍入无人之境......”
周行衍不知为何,胸中竟凭空升出一丝怒气,道:“既然都这么强了,为何还是死了?”
他问完之后也知自己失态,便垂下头去不再言语。
叶子秋沉默良久,而后轻轻摸着周行衍的头,道:“我很抱歉。”
“这跟师兄有什么关系?”周行衍偷偷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转头又对叶子秋一笑,“师兄还是多跟我说说我爹那夜使的什么剑法,妖祟又是怎么退避的,说不定我听多了就无师自通了呢,到时候我们在这梧桐村也能恍入无人之境。”
叶子秋顿了顿,道:“那你现在能无师自通吗?”
“现在,怎么可能?”
“那我们就有大麻烦了。”叶子秋伸手一指,旁边的分叉路口竟是有一队走尸盯上了它们。
“跑吧。”周行衍二话不说,拉着叶子秋扭头就跑,只是周行衍腰间的风华剑似是不满地坠了坠。
也算是天佑二人,他们虽然没能甩掉身后的那一众走尸,却是意外地钻到了神庙里,周行衍这时的眼神好到出奇,一见玉瞑的身影便高声唤道:“小师叔,救我!”
玉瞑讶异回头,先是将他们二人护在身后解决了那群走尸,才问道:“你们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说了让你们待在原地别动吗?”
周行衍跌坐在地上,大喘着气,道:“不是我们想跑的啊,是有两具走尸钻到房间里来了。”
“怎么可能?”玉瞑不信,“我布下的结界不可能出问题啊?”
“那我怎么知道。”周行衍拉着玉瞑的衣摆,道:“我算是明白了,只有跟着仙君才是最安全的,我决定了,之后我要与你寸步不离。”
“瞧你那点出息。”楚月檀嗤笑一声,“风华剑在你手上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怎么,你嫉妒我有把好剑?”周行衍不甘示弱。
“不嫉妒,毕竟你又不会用。”楚月檀笑道。
“你......”周行衍转过身扑向楚月檀,那架势活像是要与她拼命,他选的地方倒是巧的很,正好按住了楚月檀手臂上的伤口。
“嘶。”楚月檀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甩手把周行衍给甩到了一边。
玉瞑刚安置好那群走尸,回来一看便是两人扭打在一处的场景,他沉声喊道:“别打了,像什么样子?”
他将二人隔开,神情不悦地盯着楚月檀手臂上的伤,而后一言不发地拉着她回到庙里为她重新包扎。
周行衍和叶子秋站在门外,他向叶子秋抱怨道:“我可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她有伤,要是我师祖在就好了,我师祖是绝不可能让我受委屈的。”
叶子秋哑然失笑,道:“师弟,要是长老一直在你身边,那你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啊。”
“但是我努力过啊。”周行衍拍了几下腰间的剑,道:“可我真的学不会,你说我那爹也是的,一招一式都没教过我,他走得倒是潇洒,可我呢,几乎每个人一听说我是他的儿子,就要上来问我‘作为周仙君的儿子,那你一定也会风华剑诀吧,来,练一个给我们看看’,可我哪会啊。”
他坐在庙前的台阶上,神情略有些落寞,“其实我知道的,大家背地里都在嘲讽我,但只有楚月檀他们敢在我面前说而已。”
“师弟,你别想那么多,没人说你。”叶子秋坐在他旁边,可他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安慰自己的这位师弟。
“师兄,真的,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们都说我不配,我不配当周仙君的儿子,更不配霸占着风华剑。”周行衍茫然地握着风华剑,道:“可我真的学不会啊。”
他觉得自己才是有苦难言,大家都见过周仙君,可他又没见过,那传说中的风华剑诀他一眼都没见到过,这让他怎么学?
“对了,南宫明他们是不是不见了?还有二丫,半路上它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周行衍一拍脑门,此时才回想起来这件事。
叶子秋皱着眉站起身,道:“我去寻。”
.........
“真倒霉啊。”南宫明对着眼前人去楼空的院落说道。
他们三人好不容易才找对了路,可谁又知道,回来一看没见到周行衍和叶子秋不说,还与院子里的那两具走尸迎面相对。
无独有偶,三人做了与周行衍一样的决定,那就是择路而逃,可就在逃跑的半路,南宫明悔恨道:“还不如与刚才院子里的那两具走尸拼了呢。”
原因无他,正是他们现在被更多的走尸包围了。
而路痴的三人不知怎么又绕回到了梧桐村的村口,叶青萝看到那近在咫尺的村口,道:“能冲出去吗?”
走尸逐渐靠近,最后将他们包在一个圆圈内,三人捂住口鼻,楚相澜没忍住吐了一口气,拿出剑道:“不行了,我憋不住了。”
“别啊。”南宫明捂住他的口鼻,传音道:“再忍忍,走尸太多了,我们打不过啊。”
叶青萝道:“那我们也不能一直在这等死吧。”
南宫明道:“再等等,说不定有奇迹出现呢?”
“你当是在看话本子吗?哪里来的奇迹......”楚相澜刚开了口,他扭头一看那村口又连忙闭紧了嘴。
正是那村口处有人翩然而至,他一袭绯色衣衫,外披雪白色道袍,墨发用玉冠高高束起,一手抱着酒坛正悠然坐在村道旁的高瓦之上,他垂眼与楚相澜对视一望,手抚在膝上倚着圆月笑意正浓。
那人拎起酒坛仰头灌完最后一口,随后伸手一抛,那酒坛直撞走尸而去,瓦片碎裂劈开一条无人之道。
南宫明反应最快,拉着愣神的二人飞速跑至那屋檐之下,道:“请前辈救命!”
“好说,好说。”那人生的一副好面容,正是英姿飒爽往下一跃恍如神君天降,衣袂翩翩穿行在走尸群中,他步态诡谲连衣角都未曾被走尸碰到,虽未拿剑,却是剑气浩然,浑身剑意扫落一地梧桐。
他的身姿太快,以至于众人只是眨了下眼就再也捕捉不到他的身形。
南宫明揉了揉眼,道:“咦?人呢?”
说话间,他的右肩一沉,偏头一看与那仙君来了一个对视。
那人双手各自搭在南宫明和楚相澜的肩上,笑道:“你们是玄霄宗的。”
“是啊。”叶青萝转身对他行礼,道:“多谢前辈。”
“诶,举手之劳,再说,我也是玄霄宗的,都是同门,大家不要客气。”他笑着摆了摆手。
“前辈,你也是玄霄宗的?”南宫明大喜过望,道:“只是,我们怎么在宗内没见过前辈?”
他不假思索道:“可能我经常在山下四处行走,不怎么回去,对了,你们来这做什么?”
“我们是来抓妖祟的。”南宫明道。
那位仙君闻言一愣,接着又是一笑,道:“好啊,抓的怎么样了?”
南宫明双颊涨红,道:“仙君刚才不是都看到了?要不是仙君来得巧,我们几个就死定了。”
“咦?”那位仙君忽然轻笑出声。
叶青萝忙问道:“怎么了?”
“还有一条漏网之鱼。”他笑着搬开一个桌板,那后面正是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二丫,“原来是一只小诡。”
“呜呜......”二丫被他拎在手中,求助地看向叶青萝,道:“救救我。”
“前辈,这东西是和我们一起的。”叶青萝硬着头皮上去解释。
“它?”那位仙君不可置信地晃了晃手中的二丫,似是不知他们怎么会和一只小诡扯上关系。
“它之前是被关在明光阁里的,一不留神让它跑了出来,我们正在抓它回去。”叶青萝道。
二丫不住点头,道:“是啊是啊,你先别杀我,还是把我关在明光阁吧,我喜欢关在明光阁。”
“你倒是会挑。”那仙君一笑置之。
“前辈,我们还有其他同门在此,不如先去找他们会和?”南宫明道。
“好啊。”他欣然应允,极为好说话。
于是几人结伴而行,二丫乖乖地牵住那仙君的手,丝毫不敢乱动。
“前辈也是习剑的?”南宫明好奇道。
“是啊。”
“那怎么不见前辈的佩剑?”
“啊......来的路上不知被哪个小贼偷了。”
“偷了?”南宫明深知剑修的佩剑如道侣,于是愤然斥道:“哪方小贼竟如此大胆。”
“就是,等我抓到他,一定将其打得皮开肉绽。”
“前辈说的对,若是遇上那个小贼,我们几人也绝对会帮前辈。”
“前辈,你腰间怎么还别了一支金钗?”
“这个啊,当然是买给我妻子的。”
“前辈娶妻了呀。”
“是啊,好不容易才娶到的,家中有妻美如玉。”那仙君嘴角处是止不住的笑意,“等梧桐村事了,我就回家去看阿容,等日后我女儿出世,我请各位来我家喝酒。”
几人一人一句聊得倒是投缘,只有楚相澜眉头紧锁走在最后,他还悄悄扯了一下叶青萝的衣角。
叶青萝向他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楚相澜传音道:“我们真的要和这位前辈同行吗?”
“不然呢,你没看到有这位前辈在,我们所过之处皆恍入无人之境,我已经过够之前东躲西藏的日子了。”叶青萝道。
楚相澜:“可你不觉得这位前辈来路不明吗?”
叶青萝:“他不是说他也是玄霄宗的吗?”
“他说你就信啊。”楚相澜烦躁地捏了捏眉心,“算了,有些事我有苦难言啊。”
南宫明则是向那位仙君问道:“敢问仙君又是为何会到此处?”
“抓一只魔。”他神色稍正了几分。
“魔族?”南宫明一怔,道:“不是说,多年前魔族就被神族压到飞云涧了,那里有结界,魔族不可能出来的。”
关于神族的说法可谓是众说纷纭,有人说神魔皆已绝迹,有人说还有神族尚存,可不管怎么样关于魔族的说法却是极为统一,那就是所有魔族皆已关在飞云涧,无有外出者。
“可就是逃出来了这么一只啊。”那仙君叹道:“若我所猜不错,这梧桐村里作祟的魔族名叫魇,我也算追了他多时。”
楚相澜突然插话,道:“仙君可是亲眼见了那魔族伤人?”
“不曾。”那仙君微愣,道:“可古籍记载,魇确是能操控走尸迷人神智,而且我与他交过手。”
“好了好了,我觉得也是,一定是那魇作祟。”南宫明道。
说话间,几人恰好遇上了刚出庙门的叶子秋。
“师兄!”南宫明挥手喊道。
叶子秋抬眼望去,看着那走在正中的仙君半晌说不出来话,“你...”
“师兄,这么巧,其他人呢?”南宫明大喜过望迎了上去。
一行人推着叶子秋往里走,正好看到周行衍垂头丧气地蹲坐在庙前台阶之上。
那仙君不知为何,目光落到了周行衍手中的风华剑上,他怒气横生,大步跨了过去,骂道:“好啊,原来是你偷了我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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