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言初青被迫绕着操场跑了三大圈，三圈下来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刚跑完操，廉价苦力言初青又抱着作业本穿梭于几栋教学楼之间，逃避早读背诵的段佳也装模作样地跟在后面。
“青青，你就说我是不是特别好？”段佳一脸得意地说。
言初青闲闲地搭腔：“语文背诵逃不掉的，小胖记名。”
语文老师是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胖胖的体态显得憨厚老实，班里都喊他“小胖”。
“完蛋！我那两篇文言文还一篇都没背呢！！天呐！”
言初青冲她微笑着说：“哦，那你完了。”
画风是这样的，一个苦力抱着一大堆作业在前面勤勤恳恳地走着，一个不太正常的闲人在后面拿着几个本子哭天喊地……
突然，一个声音突兀地在她们身后响起。
“言初青！”
言初青下意识地转了过去，男生黑黑瘦瘦的，有点尖嘴猴腮，还有点让人眼熟的猥琐。
这位仁兄，你谁啊？
怎么看着猥琐吧啦的？
怎么觉着这猥琐的还有点诡异的眼熟？
她瞅着男生很有礼貌地回了句：“你好。”
男生：“……”
“你什么好，你今天说话咋这么官方？”男生说话有点流里流气的，“我昨天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还是不是兄弟了？”
消息？昨天晚上手机好像没电关机了来着。
兄弟？！你谁啊？见面就跟我称兄道弟！
“你到底考几班了？”男生有些不耐地蹙起眉，“问你话听到没有？你今天什么情况？那会儿我从你面前走过去你也跟没看到似的，你咋了？”
言初青站在对面静静地看着他，倒不是她不想理这个人，只是这人开口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有种不舒服的感觉，直觉告诉她，这人不是什么好人。
“我在十二班。”她礼貌性微笑，“我最近眼神不好，五米开外雌雄不辩，十米之外人畜不分，正打算去佩副眼镜。”
男生：“……”
男生走后言初青翻出手机，果然看到一条消息，连备注都没有，网名叫黑子。
段佳难得安静，没什么存在感地呆在旁边一脸懵逼。
言初青这才想起来问：“佳佳，那个男的你认识吗？”
“司振呗，以前九川混的，他不认识我也正常，但是你跟他应该挺熟的啊。”段佳愣愣地看着她，“还有，我们不是八班的嘛。”
司振？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九川中学？
我初中的母校！
“以前咱们出来聚的时候，你还带他出来玩来着，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认识他？”段佳有些不解地说。
我？带他出来玩？
我跟他很熟？
我跟这位猥琐的流氓大哥很熟？！
我跟这样阴阳怪气的人能玩到一块去？！
不知道为什么，言初青几乎是发了一整天的呆。
数学课上，杨静在讲台上情绪高昂，拿着粉笔画了好几黑板，言初青则目光呆滞地盯着黑板发呆。
突然，杨静朝着后面大吼了一声，她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心跳猛烈地跳动了一下，才回过了神来，耳朵里的声音变得清晰。
“白江帆！！”
麻耶！叫的不是我！吓死个人！
下一秒，她就感觉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她……
没错，是刚从梦乡被惊醒的段佳。
“……”
杨静声音尖细，扯着嗓子吼道：“还睡！你晚上做贼去了？！同桌！给我把他搞醒！！”
孙舟娴熟地用手肘捅了他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自言初青认识白江帆开始，在言初青的印象里，他一直都是副睡不够的样子，现在是，上一世也是，就连后来成了学神也老是趴在桌子上睡觉。
白江帆半醒不醒地说了句：“你有毛病？”
班级在安静一瞬后，默契地哄堂大笑。
杨静拧着眉吼道：“白江帆！你给我滚出去站着！！”
白江帆出去的时候听见孙舟看热闹的口气说：“兄弟，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随便骂你的兄弟。”
回应孙舟的只有一个字：“滚。”
白江帆出去后言初青就看到段佳瞅着后门的方向发呆。
“找到男神了，惊喜不？”言初青压着声音说。
“昨天在一个校群里就听说了。”段佳一本正经地说，“不能叫男神，这种级别的校霸，都是只可远观，离得近点都怕被误伤。”
过了一会儿，又仿佛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原来之前一直不交作业的就是他，幸好！你没去英语老师那举报他！要不然我可能现在都见不到你了！”
“也没有那么恐怖吧，他除了不交作业，就只会睡，都懒得搭理别人的。”
“不不，校霸之所以成为校霸，有可能哪天看你不顺眼就……”
段佳正准备长篇大论一番，却被一个粉笔正正砸到了身上。
杨静因为怒气涨红着脸，朝着这边吼了句：“你们同桌俩上半节不是发呆就是睡，我给你们机会了！这会儿又在那叽叽喳喳的！当我是瞎的吗？！给我滚出去站着！！”
言初青：“……”
段佳：“……”
言初青出来的时候看到某位姓白的靠在墙上，眼睛闭着，好像是睡着了……
“我去，这也可以？功力深厚啊！”段佳叨叨着。
“咱俩都出来了，你稍微安分点，要是被听到了……校霸，你懂的！”言初青给她使了个眼色。
段佳很识趣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并且跑到了言初青后面，把她往白江帆的方向推了推。
“……”
能干点人干的事不？
挺奇怪的，她跟白江帆站的其实并不近，可她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教室里杨静抑扬顿挫的声音站在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她无聊至极，继续低着头发起了呆，眼神下意识地放在一处。
不知道什么时候，感觉眼前的画面动了动，纤长的手指骨节轻轻动了一下，她发了好久的呆，脑子并不清醒，下意识地抬起头。
正正对上一对浅色的眼珠，连眉尾的浅痣都看得清楚，她愣愣地看了两秒，然后突然反应过来……
只是瞬间，她先是低下了头，接着又转到段佳那边去，看到某位之前还吐槽别人功力深厚的白痴靠着墙闭着眼，嘴巴还微微张着……
“……”
冷冷的声音从他斜上方传来：“巧啊。”
巧个毛线！
言初青浅笑说：“哈，是挺巧。”
“课代表也被罚了？”他懒懒地问。
课代表就不能被罚了嘛？
我又不是数学课代表！
言初青不尴不尬地微笑道：“我是英语课代表来着。”
他淡淡地“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她低着头没敢和他对视，也没有看到头顶落下的目光肆无忌惮地看向她，又带有几分克制地收回，不近人情的脸上似乎有几分不可思议的温柔。
晚自习的时候，言初青拿着草稿纸算题，草稿纸却一个数字都没有，只有一个被试了无数次的名字——司振。
她试了所有可以试的同音字，最后找到了最熟悉的那个。
试出名字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人确实有印象，她下意识地瞅了眼正在给英语书上画小人的段佳。
司振，言初青的初中同学，前半程看起来还算是比较人畜无害，当时班里好多人讨厌他，孤立他，只有言初青和他走得近。
那个时候的言初青还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总是干什么都想带上他，她总觉得这个人挺好的，不该被那么对待，她想让更多人看到他的好。
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她给自己找了什么大麻烦……
上一世的时候。
那个深秋，寒风凛冽，刮的人脸生疼，段佳蹲在北广场角落的台阶上，脸被风吹的通红。
她有些犹豫地开口说：“青青，我跟你说个事，答应我千万不要跟别人说。”
那是她从没见过的段佳，那么小心翼翼，那么认真地看着她。
她也认真地点头：“好。”
“……司振跟我表白了……”
“什么？！”
“嘘。”段佳拉着她坐下，“……我答应他了。”
“你答应他了？！”
“你小声点，”段佳朝四周瞅了瞅，“这件事我只跟你说了。”
“你老实跟我说，你真的喜欢他吗？”
段佳头低低地：“我……不知道，我没经历过。”
……
学校的天台上，司振吊儿郎当地靠在天台边，站在言初青对面。
言初青语气生硬：“你为什么要跟段佳表白？”
司振似乎是笑了一下：“我当是什么事呢，喜欢就表白了呗。”
“你特么不是说过你这辈子死都不结婚嘛？”
“不结婚又不代表不谈恋爱，再说了，世事无常，我说不定碰上了，又想了呢。”
“你就是想玩玩吗？为什么一定是段佳？！段佳是我发小！！”
“我说了，喜欢，看对眼了呗，她也挺乐意的不是吗？大家都挺高兴的有什么不好？”司振瞅着她突然讥笑了一下，“咱俩兄弟这么些年，你就要因为这点小事跟我闹吗？”
“我特么拿你当兄弟！你拿我当什么了？！你明明知道段佳是我最好的姐妹！”
“她是你最好的姐妹我就不能染指了？言初青，你拿我当什么？在你眼里我就什么也不是！我配不上她呗！你就是怕我祸祸她呗！”他笑的有点疯癫，“我就是拿你当兄弟，才没跟你表过白！你知道什么叫兄弟吗？是把自己最好的姐妹介绍给兄弟的！”
司振就那么看着她，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这个人很恐怖。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她看着司振，一字一句地说：“你那不是拿我当兄弟，你只不过是知道我不可能喜欢你罢了。”
他看着她讥笑着说：“你脑子抽筋抽脑残了，非要跟着那姓白的货转悠，你看人家搭理你吗？！”
她声音发冷，连指尖都是冷的：“你管得着吗？”
他咧嘴笑了一下：“那我勾搭姓段的你管得着吗？”
她觉得自己如坠冰窟，那一瞬间，她好后悔，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从一开始，她就应该像那些人一样，不搭理他……
高三那年，是言初青和段佳最后一次在北广场相见，也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
段佳红着眼眶言辞不善：“言初青，你为什么要去找司振？还有，你答应过我不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言初青记得很清楚，那天段佳一开口就喊了句“言初青”，段佳没太喊过她的全名，就算是闹别扭了。
她有些无措：“他不是什么好人，这件事我也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他是不是好人用不着你来告诉我，都这个时候了，你也没有必要再骗我了。”段佳说话的时候就那么看着她，是她没见过的认真。
“我真的没……”
“所有人！所有人……大家都知道了！我只跟你说过！！言初青！我拿你当最好的朋友！最好！！你连句实话都做不到吗？！”眼泪从她红着的眼眶里滑落，她连眨都没眨一下。
那一瞬间，言初青突然觉得很无力，刚刚的理直气壮变成了百口莫辩：“……我说过了我没有，你为什么不怀疑一下他？”
“他有病啊？！这事说出去对他有好处吗？！算了吧……”因为哽咽她顿了一下，“我段佳就当没你这个朋友！”
刚刚入夏的天气，却让人觉得寒风刺骨……
小白：站排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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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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