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有些懵懂地应下,随后兴高采烈地道:“娘娘,陛下一定是相信您了。您这次生病陛下十分担心,天天派人来瞧,如今还要亲自来看望您,奴看了送过来的药材都是年份长的滋补好药呢。”
“对啊,娘娘,陛下还记挂着您不爱吃这苦苦的药汁,给您送蜜饯海棠,显然是放在心尖上了。”映容也喜笑颜开地说道。
是吗?陈阿娇的嘴角勾出一抹讥诮。
她记起了上辈子也病了一场,只是没这么严重,那时的刘彻并未有所表示,让宫中的众妃嫔看了笑话,这让即将病愈的她气得病情加重了几分。虽不知现在的刘彻为何做出这般举动,但绝对不是二人所说的那样。
想不通的陈阿娇暂时不愿再想,她不再掩饰情绪,淡淡地嗯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要挤出眼泪她也是很累的。
映雪二人面面相觑,往日娘娘最高兴她们说这些的,不过她们也不敢多言,寝室里一时安静下来。
室内有脚步声响起,映秋从殿外进来小声唤道:“娘娘,奴备好了膳食,您且吃一些吧。”
陈阿娇睁开眼睛,虽然嘴巴苦得没滋味,但两日未进食的肠胃发出急切地轰鸣声,她朝映秋点了点头。
映秋行礼出去,很快十来个宫女内侍就鱼贯而入,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个食盒,她让人把桌案抬近床边,这才将餐盘一一放上去 。
那膳食有二三十样,将整个桌案摆得满满当当,尽管照顾到生病之人要饮食清淡,做了些素菜,但鸡鸭鱼肉各种荤腥也都不少。
陈阿娇都不得不承认,在长门宫的那段日子里,她那么迫切地想要回到椒房殿,与那里食不知味的饭食息息相关。
一开始还好,等那些宫人发现皇帝真的将陈阿娇抛之脑后,那饭食就极其敷衍,只有一两样就罢了,最主要的是夏天是馊的,冬天是冷的,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陈阿娇的目光在那一道道色泽明亮的荤食上流连了一会后克制地收回,在映秋的服侍下半坐起身,只点了鸡丝粥和几样素菜,她如今这样娇弱的肠胃可吃不得太多荤腥。
吃完膳食,陈阿娇看着剩下几乎未动的盘子,对映秋道:“余下的这些,你们分了吧。”
映秋心下疑惑,娘娘往常并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但嘴里还是快速应下。
招宫女内侍们进来将屋子收拾好后,映秋对领头的内侍说道:“娘娘慈心,记得你等的辛苦,这些饭菜都赏你们了。”虽不明白娘娘的心思,但映秋不忘替娘娘施恩。
众人都纷纷露出高兴的神情,他们这些底下的人平常可分不到这种好东西,口中感激地说道:“谢娘娘仁德。”
用完膳,映初端着药进来放在桌案上,等摸着不烫了轻声说道:“娘娘,该喝药了。”
陈阿娇应了一声,映初就小心地端给她,等她接过后,又拿起一旁放着蜜饯海棠的小盒子站立在身旁,等着娘娘皱起眉头时送上一颗。却不曾想陈阿娇眉都没皱半分一口饮尽,让她僵立当场。
陈阿娇却没发觉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在长门宫里想喝这苦汁都喝不到。觉察到映雪几人惊诧的目光,她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嘴里只剩下苦味了,都没什么感觉。”
映雪几人顿时泪眼汪汪道:“娘娘受苦了。”
陈阿娇没再说话重新躺下,对现在的她而言这算不得什么苦了。
宣室殿中,苏文将这一趟差事仔仔细细地禀告给刘彻。
“听太医令说,皇后娘娘这次生病损了根基,得调理个一年半载才能恢复,这期间还得小心防范,免得落了病根。”
他讲述完太医令的诊断结果,小心看了眼刘彻后,又说起陈阿娇收到赏赐时的模样。
“奴看着皇后娘娘消瘦了许多,面色白得没了血色,跟奴说话的声音也细细的,看着有些气虚。得知陛下日理万机还要抽空要过去,脸上十分动容,等看到陛下赏赐的蜜饯海棠,眼泪竟含了泪。”苏文说到这声音都带了丝哽咽。
刘彻停下手中的笔,神情有些触动。
小时候母后经常带着他去馆陶姑母家玩,虽然是被母亲教导过,但阿娇从小长得粉妆玉琢,就是任性些也可爱得紧。
一开始阿娇不爱与他玩,有一次她生病了,一边哭着一边喝药,他就拿出母后亲手给他做的蜜饯海棠塞到她的嘴里,她的哭声停下,那泪汪汪的眼睛盯着自己看。
后来阿娇就粘着他了,在他受到其他皇子欺负时,她常护在他的身前。再后来,他得到馆陶姑母的拥护,这才能取代大哥刘荣当上太子之位,在父皇死后顺利登上帝位。
只是登基之后,他再也没有给她送过海棠蜜饯了。
看着有些恍惚的陛下,苏文幽幽一叹地道:“哎,奴看着娘娘这一病竟像是变了许多。”
刘彻回过神,沉默了许久才下令道:“派人到椒房殿传话,朕未时过去看望皇后。将守在椒房殿外的侍卫也撤了。”
“是,陛下。”苏文含笑躬身应下,走出殿外找小内侍传话。他这次如此费心思地替皇后美言,倒不单纯是因为收了银子,而是往日只会横冲直撞的皇后,这次竟会拐了弯,瞧着还不到失势的时候。
宫中的消息一向传得快,一有点风吹草动都能被人探到,更何况是事关陛下的态度。等得知皇后已经醒来,陛下不仅让人送了药,还打算亲自去看望她,连原本围着椒房殿的侍卫都撤走了。
虽说陛下并未下旨解皇后的禁足,但这态度和解禁并无区别,这才几天啊,这让暗自盼望皇后病故的妃嫔咬碎了牙。
长信宫内,从内侍口中知道消息的陈女官走进殿内,见梁女官正在给太皇太后讲解《尚书》,她慢下脚步静立在一旁。
等梁女官讲完,还未等陈女官开口,就听到太皇太后那苍老威严的声音响起:“可是有事禀报?”,她的双眼浑浊而又空洞,却准确地落在她的方向。
陈女官恭敬地朝她行了一礼后说道:“回太皇太后,内侍传来消息,皇后娘娘已经醒了,陛下派人送了药材,还说晚些去看她,守在椒房殿外的侍卫也撤了。”
沉默了几息,太皇太后悠悠开口道:“她这番罪没白受,也算因祸得福了。”
“是,只不过太医令说皇后娘娘根基有损,需调理几月,小心再次受寒。”陈女官补充道。
太皇太后眉头蹙了下后说道:“哀家记得前几年冀州进献了几支好参,你挑一支给皇后送去,还有那上好的狐裘也挑几件,一并送过去。”
“是,太皇太后对皇后娘娘真是慈爱。”陈女官恭维道。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只盼着她吃过这次教训后能改一改这性子。”
永寿殿中,王太后正靠在榻上小憩,听完心腹女官打探来的消息,睁开眼睛嗤笑一声:“她也是好运气,恶性风寒可不好治,如今不仅能醒过来,还勾得我儿回转了心意。”
不过王太后也未放在心上,她清楚自己的儿子。因为太皇太后揽政,他在朝堂束手束脚,心情不太畅快,馆陶长公主跋扈,常仗着拥立之功行逾秬之事,而皇后骄纵,嫉妒心强,常为皇帝庞幸美人和他闹脾气。
皇帝心中的那股火只待等到不受压制的那个契机,就会喷薄而出。想到这王太后的眼中闪过一抹乐见其成的笑意。
她也是有野望的,但如今也只能龟缩在这后宫之中。想到太皇太后,王太后的眸色沉了沉。
“你说,皇后这次生病是因为气性大不小心着了凉,还是行的苦肉计?”突然,王太后开口问身边的心腹女官。
心腹女官不知太后为何起了疑心,她斟酌了片刻后说道:“奴觉得不是苦肉计,这可是要命的事,皇后娘娘看着可做不出来。”
“也是。”王太后讥诮地笑了笑。那可是从小过得比公主还要尊贵的生活,半点苦都吃不得,说来还真是让人嫉妒呢。
王太后生于平民之家,还嫁过人,这样的出身过于低微,即使她十分受宠,她也越不过栗姬,她生的儿子更不能取代刘荣当上太子。
她不想被人踏在脚下,就要去争去抢,为此她极力讨好,费尽心思筹谋。陈阿娇就因为有一个身份尊贵的母亲,不费吹灰之力坐上自己汲汲以求的皇后之位,任性妄为,自己这个太后都要看她们祖孙三人的脸色。
收敛住心中的不快,王太后吩咐道:“你从库房里挑出些药材,给皇后过去。”
临华殿偏殿内,卫子夫正倚着引枕半坐在床上,口中喝着宫女递过来的药,皱着眉头小口地饮下。侍医下了医嘱,此番动了胎气,需得吃上半月的药,期间卧床静养。
大宫女翠凝脚步匆忙地走进来,脸上带着深深的担忧之色。
卫子夫不由轻声开口问:“这是怎么了?”
翠凝思索再三,还是将打探到的消息说了一遍,她有些担心地张口道:“夫人,这次皇后娘娘病危,她会不会将此事怪罪于您?来找您的麻烦?”
卫子夫听到翆凝的疑问,手里握着药碗的手紧了紧。
说来也算卫子夫倒霉,因为她这几月十分受陛下宠幸,正碰上皇后和皇帝置气心气不顺,被她以冲撞为由罚跪在殿外,此时正值寒冬,身体很快承受不住晕倒过去。
“应该不会吧,我正怀着陛下的孩子,而且皇后病得厉害,要养上几个月,也没空寻我的麻烦。”卫子夫出声安慰道。
“也是,陛下也会保护您。陛下早已及冠,但如今仍膝下空虚,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呢。”翠凝精神振奋地说道。
“陛下真宠爱您,奴看在这宫里您是独一份的了。奴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被陛下罚呢,她以前可跋扈得很,陛下都轻轻揭过去了。”翠凝继续说道,脸上带了些幸灾乐祸。
卫子夫的脸上不由得涌现出一抹红意,有些羞道:“这话你可别在外面乱说。”
翠凝看得呆愣了半晌,才一脸赞叹地说道:“夫人,您可真好看,我都看呆了,怪不得陛下如此喜爱您。”
一时间宫中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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