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上仙。”
“恭喜上仙喜得良缘。”
白青藤一身红衣喜服衬得她唇红齿白，纵然在这琼楼阁上桃花满地，春色盎然也抵不过她脸上的喜色。她朝着两位下品仙官羞赧地轻扯嘴角，恭维地说上几句客套话，目光却早就落在不远处的红色喜服上。
远处身影一丝不苟，虽是背影，却见身材挺拔伟岸，远远望去双肩宽厚沉稳，任凭是谁见了这样的背影也要多看几眼。
穆尘只觉自己喜服衣角被轻轻拉动，一股熟悉的桃花香气扑鼻而来，是他青拓殿中惯用的香，白青藤温柔地唤了一声，“上仙。”
穆尘敛起目光面色淡然，眼里并无喜乐之色，可看向白青藤时目光柔和才稍稍有了一丝温度。
白青藤提醒道，“鹊桥上的喜鹊已经开始报喜，司乐府的仙官早就就位了。”
穆尘眺望远方，“仪式开始了？”
白青藤满脸羞红，垂眸低语，“嗯。”
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淡漠地牵起她的手，他语气依旧平淡，“都快成婚的人怎么还这般羞涩？”
白青藤感受到温度从他的手心源源不断传来，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舌尖吐出三个字，“穆尘君。”
“你叫我什么？”
穆尘的声音平静却又撩拨心弦，白青藤那双眼珠水漉漉地看向他，“穆尘。”
穆尘眼角下弯，透着丝丝笑意，“我们走吧。”
“二位上仙能结为仙侣真是九重天上近千年来少有的盛世。”
“是啊，尤其是在那个女魔头屡次三番前来骚扰仙界的情况下，二位上仙的婚事真是令人高兴。”
听见女魔头三个字白青藤脸色一变，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依旧握着她手的穆尘，可穆尘神色未变，连动作都未变，他步伐坚定地朝着鹊桥走去。
白青藤痴痴地望着穆尘的侧颜，“穆尘，她今日会不会来？”
穆尘目光坚定望向鹊桥那头，语气淡漠如同平静的湖面不曾掀起一丝波澜，“我不会让她伤你的。”
遮在喜扇之下的白青藤心中喜悦来不及遮掩，全都展露在脸上。
“你误解我的意思。你与她毕竟主仆一场，我不想你为难，她若是前来祝福，你看在我的面上给她留几分颜面。”
“好。”
白青藤从来都猜不透穆尘心中所思所想，只能借着玩笑试探，“只是今后她若是再来纠缠，我可就没这么容易打发了。”
穆尘许是听见爱侣这调皮话，眉眼也有些许松动，“今日之后，我便和她断了这主仆关系。”
白青藤默默地点点头没有继续说话，二人已然走到桥尾。
九重天上拨云见日，湛蓝的天空中出现一道七色粉霞，照得新人脸上顾盼生辉。
仙乐师奏乐。
“二位仙人行礼。”
礼乐之声戛然而止，赤红色的霞光血染鹊桥，原本神往之路瞬间变成血红的彼岸花海，像是被架在滚烫的碳火炙烤一般。
忽地鹊桥上的喜鹊瞬间腾空而起惊恐四散。
“慢着！”
一身素衣浑然天成立在桥头，长发被一根发带高高束起，发梢随风飘扬，梨小琮神色惨白，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面前一双喜服新人。
“女魔头来了！”
“你这女魔头还敢擅闯九重天？”
“混账东西！什么人也敢擅闯九重天？”
“拦？笑话！天门口的那些看大门的饭桶能拦住我？”梨小琮高傲的眸子俯瞰这些仙官，傲慢地扯了扯嘴角，啐了一口骂道，“这九重天有什么了不起？是什么进不得的地方吗？当年还不是由着我自由进出？”
“妖女，你自甘堕落背弃仙门堕入魔道，你还有脸来？”
梨小琮嫌弃这些天兵天将聒噪，眉毛一挑，她的红枞便轻松一跃，剑气微慑，直冲那些人的鼻梁而去，震得这些虾兵蟹将连退数步。
梨小琮冷哼一声，目光又落在穆尘身上，而穆尘眼睛慢慢上扬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白青藤唤了一声穆尘，穆尘展开双臂将她护在身后。梨小琮只见白青藤大半身体躲在穆尘身后，露出一双无辜又温柔的眼眸。
一股浑浊之气从丹田灌入使得梨小琮身形微晃，红枞恰好飞到她身边，她扶住神剑才没能让穆尘看出破绽，她讥讽道，“怎么？堂堂仙尊也会怕我这小小的妖女？”
穆尘几乎是下意识地皱眉，清冷的眸子缓缓看向梨小琮，在这九重天的日子里梨小琮日日夜夜陪伴在他身边，只要他皱眉，她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此刻也不例外。
梨小琮苦笑摇头，“穆尘，你不必如此，我不会伤她，我今天来只是想问你几句话而已。”
“仙尊，你和这个女魔头废什么话！”一众仙人聚集在一起，指着梨小琮骂道，“今天您在此处，我们一起上将她拿下！到时候由您缉拿，捆至天庭受审，天尊只会更加器重您。”
梨小琮莞尔一乐，邪魅的眼睛里流露出轻蔑的笑，“原来天界的人这么不讲道义，穆尘，你在天庭混久了也变得这么下三滥了吗？”
“和你这种杀人如麻的女魔头要讲什么道义？”
穆尘的目光并没有过多理会周围这些嘈杂声音，他看着梨小琮问，“你要问什么？”
“问什么？”梨小琮并不着急上前，而是站在桥头一步一步缓缓踱步，清风拂面吹乱她的发，她体内浑浊之气越发严重，干涩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望着天边的粉霞喃喃自语道，“我也想知道我想问什么？”
“是想问问你，你可还记得当年在玄冰山上答应过我什么？还是想问问你，当年你被魔尊围剿时我背你到山洞躲避时你可还记得你说了什么？我…还想问你……”梨小琮目光像是被抽离出来，眼睛空洞，抬起一根手指指着他身后的白青藤，“你今日娶她，在你心里我陪你的这千年究竟算什么？”
“事已至此，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是，你的确没什么可说的。”
穆尘扭过头去，“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与你不过是主仆之谊，不过也是我的错，我不该在已察觉你的心思之后还不知避讳。今日你寻过来也好，你我就此了了这缘分。”
“世人都道你穆尘上仙为拯救苍生在人间历劫千年，人世间多是传颂你舍身救苍生的事迹，说你舍生忘死平定三界动乱，说你少言寡语即便遭魔族构陷也从不解释半分，说你是令人敬仰供人朝拜的神，可在我看来你就是不折不扣的伪君子。你贪恋九重天上的仙位，才会娶白青藤，你为了不想交出天界兵权才不停与我魔族交战，甚至更早……我在天界时你早就看出我有堕魔之心，你才会将我一直带在身边……你对我的每一份温柔都是为了利用堕魔的我。”
“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才能断了你我缘分，那便这么认为吧。”
“穆尘，你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说出口。”
穆尘转过身来，“看与不看又有何区别？”
“你看着我，穆尘。这千年来你可曾认真地看过我？”梨小琮激动地走上前，红枞感应到主人的情绪，剑身透着炙热步步逼近穆尘。
白青藤从穆尘身后走出来，一头乌发自然垂下，红衣与穆尘身上的喜服相衬，她怯生生地说道，“小琮，是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你不要怪穆尘，要怪你就怪我。”
梨小琮啐了一口，“你住嘴！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小琮，如果你实在过不去心里这道坎，你便让红枞刺我一剑，我心甘情愿，其他人不得干涉。”
梨小琮冷哼，“还没礼成，你这大房的气度倒是拿捏得真好。”
白青藤被嘲讽得脸色一白。
“你放心，白青藤，你是仙尊的女儿，我自是比不过的。不过我还勉强有一点点自尊，即便他已经位列仙尊之列，我也没有共侍一夫的雅量，只要穆尘现在看着我的眼睛说他从未喜欢过我，我立刻就走，不打扰二位新人礼成。”
白青藤看了看站在身侧的穆尘，他脸色不变，目光晦暗不明，不知为何看了他这副表情，白青藤心中总有说不出的烦躁，她指尖施力，一把晶莹剔透的长剑缓缓升起伴在身侧。
梨小琮瞪大眼睛看着白青藤驾驭的这把剑，有那么一瞬瞳孔剧缩，“绕颈？穆尘，你把绕颈给了她？你这个大骗子！你亲口对我说绕颈是给我的！”
白青藤看了一眼穆尘，说道，“我与穆尘既然结成仙侣，他给我一柄神剑又有何奇怪？”
梨小琮的眼睛变得血红，再也顾不得思考，红枞早就蓄势待发，一跃而起直冲穆尘而来。穆尘并不躲闪，一双墨玉一般的眸子看着红枞顺势而来，眼看红枞就要刺破他胸膛时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直冲凌霄阁，破寒剑刺破长空，剑身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抵着红枞，寸步不让。
“你打不过我的。”
话音刚落，破寒不过一个翻身，红枞甩出去好远。
一身红衣悄然腾空而起，穆尘说道，“你不就想让我看着你说吗？梨小琮，我告诉你我从不曾喜欢你，你满意了吗？”
梨小琮心中浊气越发沸腾，她擦去嘴角血丝，强压住一口真气，红枞又一跃而起直冲穆尘而去。破寒这一次毫不留情，一个飞升剑气贯穿剑身，震得梨小琮口吐鲜血。
梨小琮的煞气太重，又是拼尽全力，震得穆尘虎口裂开，白青藤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穆尘，你没事吧？”
梨小琮视线模糊，只看见那抹纤细的腰身挡在穆尘面前，怒火中烧，她大手一挥，红枞直冲那把黑色的破铜烂铁而去。破寒又一次抵挡红枞，白青藤转过身来，眼里闪过一丝怨气，绕颈不知何时已经飞了出去，目标直指梨小琮的眉心。
梨小琮目光一闪，一个分心甩开绕颈，却没躲过那把破铜烂铁。
当破寒刺入体内时，她似乎感受不到痛，只能看见自己心口在咕嘟咕嘟往外冒血。她浑身魔力不断往外流走，整个人都被抽空一般平静地躺在地上。
梨小琮望着走到自己面前的穆尘，咒骂道，“这把破铜烂铁！没想到当年这么费心巴力替你去昆仑求得的这把剑，今日竟成了你杀我的利器。这也许就是报应吧。为了这把破剑我杀了昆仑山上的那只仙兽，就当是我给它偿命了。”
梨小琮伸出手，“穆尘，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蹲下你高傲的身躯看看我吗？”
穆尘蹲下身来，眉头微皱，声音平静毫无波动，“你先不要说话。”
“我凭什么听你的？你管了我这么多年，临死了我还得听你的？我告诉你穆尘，我这辈子…哦不对，上辈子，上上辈子…这些辈子加在一起干的坏事……都抵不过一件事，我做的最最后悔的事就是爱上了你。”
“若有来生，我可以不再爱你。……现在总算可以死了。真是疼啊…你这把破寒真是……”
“小琮……”
好像有人在叫她，可她再也听不见是谁在叫她。
无所谓了，反正这九重天上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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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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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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