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尘，该喝药了。”
这乌压压的黑汤汁摆在他面前，墨玉似地眸子瞅了瞅梨小琮不容拒绝的表情，垂眸识相地抿了一口，好苦。
穆尘面色平静，心中却有八百个心眼子，他嘀嘀咕咕地说道，“你这样好心好意喂我药总让我想起在玄冰门的日子，你就是为了要离开玄冰门。”
梨小琮丝毫不为所动，眯起眼睛，“收起你可怜兮兮的目光，招式用多了就烂了。”
穆尘锲而不舍，“那时你可知我亲眼目睹你离我而去的背影却不能动弹是什么心情？”
“不知。”梨小琮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半个身子挡住他想要放下的药碗，“要装可怜也得先喝了药再装。”
穆尘长叹一声，自知没什么用，只能乖乖喝下一大碗苦药。
他微微皱眉，像个没有满足要求就耍无赖的孩子，“为何这般苦？”
“因为我加了黄莲。”
穆尘：……
梨小琮两指探脉，“你的气息不稳，是心魔作祟，堕魔对你的身体影响很大。”
“别担心，我自觉比前两日好许多。”
梨小琮偏过头，温暖的春日阳光顺着窗牖铺撒在床铺上，照着她的侧脸红彤彤，可她眉头紧锁，长叹一声，“你身为玄冰门少掌门就这么堕魔，可想过玄冰门怎么办？”
“这不是你我该关心的事。”
“怎么不是？”梨小琮摇头，“你不是这般不负责任之人，还是先修一道灵符回去通知众人再做打算吧。”
在阳光之下穆尘感受不到丝毫暖意，冰冷的指尖抚上她温热的侧脸，“我已修了灵符回去请辞玄冰门少掌门一职，暂由肃笠执掌玄冰门，待师父出关再行定夺。”
“算算日子，掌门应该快要出关了吧。”
穆尘偏过眼不再看她，“玄冰门少掌门已是过去式，我无悔。”
梨小琮担忧地看向窗外，三四月的早春枝头已发出新芽，点点翠绿的芽落在上面很是漂亮清新，“若是他出关之日得知他最寄予厚望的徒弟被我拐到药王谷堕入魔道，我如何对得起他老人家？”
穆尘嘴角扬起笑出声。
“你笑什么？”
“我笑你向来不拘世俗目光，大方承认自己体内的魔道内力，怎么到我这百般扭捏？”
“你可是玄冰门百年难遇的奇才，终究与我不同，”梨小琮垂下眼皮，如同被困住的小兽，眉眼间皆是可惜哀叹，“我这罪过可太大了，怕日后掌门找我算账。”
“你梨小琮怕过谁？”
“倘若你师父来寻你，若是他能救你出魔道，你就跟他回去吧。”
穆尘俊脸冷了下来，“回去？回哪？玄冰门？”
“你修炼千年就是为了修成上仙，如今你这般……”
“小琮，你还是不明白，自打你死在九重天上，我就知道我回不去了，”穆尘总是被责任束缚着，梨小琮难得见他如此悠然洒脱之色，“不瞒你说，自打接任少掌门，我心中没有一日是轻松的，如今倒随了我愿，从今往后我只陪在你身边，你在哪，我就在那，做女魔头身后的男人。”
梨小琮牵起穆尘的手，“穆尘，你也知我体内的百鸟朝凤，我怕是时日无多，你何苦为了我断送自己大好前程呢？”
穆尘想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目光却炙热地看向她，“那就等你死了再说。”
梨小琮脸颊两侧飞起一坨红晕，垂下眼避开他的目光，手腕被一把抓住，穆尘不肯让她避，四目相对之下，他的目光流连在梨小琮的红唇之上。
眼看越来越近，大门被拍的啪啪作响。
“小琮，你出来一下。”
穆尘不理会，拽着梨小琮就想亲。
“是秦无一。你松开。”
“我不。”
梨小琮瞪了他一眼，他纵然万般不情愿也只能勉强松开，梨小琮走到门边整了整自己的领口，推开门。
秦无一听见屋内响动，生硬地说道，“我有事找你。”
梨小琮点点头便跟在他身后，“你就不问我带你去哪？不怕我杀了你吗？”
“你不会的。”
秦无一嘴里哼哼，“你又知道？”
梨小琮说道，“我自然知道。”
秦无一忽然止住脚步，害得梨小琮差点撞上他后背，秦无一忽然问道，“小琮，我那时对你怎么样？是不是脾气特别坏，对你特不温柔？所以你才一直对穆尘念念不忘？”
梨小琮摇头，“你对我很好。你虽然脾气不好，但对我是极好的，我那时病入膏肓，你翻遍整个鬼市也要给我最好的药材，多亏了你我才多活那么几年。”
“可你两世都选了穆尘，一定是我的问题。”秦无一说道，“有时我甚至想如果那时回来的是我而不是穆尘，现在此刻你会不会就和我成亲了？”
“世事不能假设，我现在说什么都弥补不了我对你的伤害。”
秦无一的眼中又闪出亮色，仿佛灿烂星河一般引人入梦，“我不想和你说这个，今日我来是想告诉你我找到了解开百鸟朝凤的方法。”
“什么？”
梨小琮震惊。
秦无一刚想说什么，脸色一变朝着花园假山的方向喊道，“穆尘，你出来。”
梨小琮又震惊。
穆尘堂而皇之地从树林里走出来，半分被抓住的扭捏之色也没有，梨小琮问道，“你来干什么？”
“散步。”
梨小琮嘴角一抽，“有时我真佩服你能这样面不改色地说出这话。”
穆尘问道，“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吗？”
秦无一不耐烦地说道，“我和小琮说的话你本就不能听。”
穆尘盘腿而坐，“既然如此，你俩走，我要在这里打坐。”
秦无一压不住自己心中脾气，琉璃紫晶剑握在手中。
“好了！无一，”梨小琮拦住他，“你继续说。事先声明，若是你坚持和我换血，我立马就走。”
“当然不是我。”
穆尘冷漠地说道，“秦无一，你能不能说重点？”
梨小琮回头瞪了一眼穆尘，秦无一说道，“办法依旧是那个办法。”
梨小琮拔腿就走。
“你别走，你这人怎么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呢！”
梨小琮拽住秦无一的脖子，“反正我话已经说过了，我觉得继续讨论下去是浪费时间。”
秦无一拦住她的去路，“我意思是换血我们可以找个人换。”
梨小琮问，“找个人？无一，你是不是脑子被门挤过了，谁会自愿献上自己的仙力替我换血？”
“这就要看药王的本事了。”秦无一双手叉腰，自信满满说道，“这个办法我已经思考许久。药王这老头幻术可是一绝，若是中了他的幻术，那人能任由我们摆布？”
梨小琮摇头，又想拒绝。秦无一说道，“我知你脾气，不肯牵连无辜之人，但这人不无辜，我恨不能现在就杀了她。”
“谁？”
“白青藤。”
梨小琮说道，“你意思是我们把白青藤引来药王谷，让师父给她施用幻术，让她心甘情愿替我换血？”
秦无一认真地点点头。
梨小琮笑出声，“无一，你是不是觉得白青藤很容易对付？先不说如何把她引过来，你是不是觉得随便来个人都能把她打趴下，让她俯首称臣甘愿为我换血？”
秦无一说道，“你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这件事只要我们计划周密，一定会成功的可能性。”
“少痴人说梦了。无一，我知道你很想解我的毒，但这根本行不通。”
梨小琮的目光看向穆尘，穆尘倒是冷静，“我也觉得白青藤不会中计，我不同意这个计策。”
秦无一不耐烦地骂道，“我在和梨小琮商量，没有你说话的份。再说了是不是因为白青藤上一世差点和你成亲，所以你舍不得让她给梨小琮换血？你是不是还对她余情未了？”
“你胡说什么！”穆尘难得发脾气，目色中蕴含愠色，“白青藤已被我关在某处，你若是想要这么做，我即刻带她来。”
秦无一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梨小琮挑眉，看看剑拔弩张的两人，赶紧对穆尘骂道，“他胡闹，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秦无一一副看你是不是对旧情人余情未了的表情激怒了穆尘，穆尘道，“反正注定是失败的计划，我要亲眼看看他这么个蠢货能怎么实施。”
“你骂谁蠢货？”秦无一又想拔剑。
“够了！”梨小琮站在两人之间，“你俩都消停点。”
“小琮，如果我成功了，你就把他甩了，跟我。”
穆尘道，“不可能。”
梨小琮好不容易制止这两个男人吵架，一丝不安掠过心头，她怎么感觉这两个人有点给自己下套的感觉？
再看穆尘已经闭起眼睛真就如同他说的那般打坐修身，而秦无一腮帮子气得鼓鼓地，“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秦公子，不好了，有人攻上山了。你快出来看看。”
秦无一以为丫鬟在开玩笑，笑骂道，“你们这些丫头是不是平日里太安逸了，连说谎都说不来？谁人敢攻药王谷？”
丫鬟急得直跺脚，“是真的，福山命我赶紧来找你们呢。”
梨小琮说道，“先别着急，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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