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睡前想到过楚灵越的原因,谢迁又梦见他了。
梦里是在认识楚灵越第二年的春天,陛下亲往玉关山春猎,谢迁也跟着谢无涯一起去了,结果去了之后发现楚灵越又没在。
谢迁顿觉失望,当时便骑马掉头回京,想拉楚灵越一块来玩,不过他到神枢府门口的时候,却突发奇想,到府对面找了个角落藏着。
然后使了个法子将楚灵越诱出了神枢府,又写了一封信塞在马辔上,最后一拍马尾,这马高嘶一声就朝楚灵越的方向疾驰而去。
谢迁躲在暗处,看站在神枢府门口的楚灵越见此情形眉头都没动一下,待这马一近,便出其不意拽住马鞍直接就飞身上了马,姿势行云流水潇洒十足,谢迁都差点没忍住惊呼出声。
而后楚灵越看见了那封信,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伸手拿了过来,不过这信一打开,就有好几只晶亮的蝴蝶竞相飞出,绕着楚灵越上下飞舞了好一会儿,随后方才渐渐消失不见。
这蝴蝶不过是哄骗小孩子的小把戏,不过谢迁看当时楚灵越的表情却懵懵的,像是没有见过似的。
谢迁这边低着头笑了好一会儿,却不知什么时候楚灵越竟发现了他,站在他面前阴影盖了一脸,谢迁抬头看他,顺势拉着他的手就站了起来,而后笑吟吟地问他:“言疏哥哥,好不好看?”
楚灵越当时只看着他却并没有回话,谢迁耸耸肩也不追问,然后就想拉着他一块去玉关山。
楚灵越并没有拒绝他,可行至半途他也没有表现出一点感兴趣的模样,谢迁看出来他是真的不喜欢人多吵闹的地方,想了想便笑着大声问他:“言疏哥哥!我们去溪鸣涧玩好不好?就我们俩,这个时候溪鸣涧里的山花肯定都开了,你给我烤花瓣鱼吃好不好!”
当时他们骑在马上迎着风,谢迁顺着风声,依稀听到了一句带着浅淡笑意的‘好’。
谢迁其实很少想起他和楚灵越少年时的往事,有时忆起来,也像朦朦胧胧的隔了一层纱。
但大概老天也存心不让他好过,溪鸣涧里的花瓣鱼都还没有吃完,谢迁梦里的情景却忽地急转直下,他忽然又来到了昏暗的青芜殿。
谢迁对这里本能的排斥,也不愿意它来扰了自己的美梦,他尽力想要醒过来,但这梦魇却似如影随形,怎么也不肯放过他似的。
下一瞬,他果然又听见这空荡荡的大殿里响起了楚灵越冷冰冰的、丝毫没有生气的声音:“你不是他,你怎么比得上他。”
谢迁闻言心头巨震,他那时从未注意楚灵越竟在他面前说过这些,他原本以为,楚灵越只是待他与待别人没什么不同,他只是高估了他和楚灵越之间的关系。
这几天闲暇之时他甚至想过,若他真要同楚灵越彻底渐行渐远,那便抛了那些少年如风的往事;可若他抛不掉,那是不是可以试着忘记前世最后的那段记忆?毕竟这一世,他同楚灵越未必就要再次奔赴前世的结局。
可现在楚灵越口中的他,是谁?
楚灵越心里有谁吗?还曾把他……当做了那个人吗?
谢迁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心底一股怒意蓦然生长,以至于在这瞬间,方才他怎么也挣脱不了的梦境却像在这一刻突然被吓散了似的,谢迁猛地一下就坐了起来,呼吸起伏不定,眼底满是愠怒。
与此同时,他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开始回忆起了楚灵越生平到底认识过哪些人,可他挨个排查了一圈,却发现和楚灵越稍微走得近些的,不是白玄就是宗游雪一类的先生,这不至于吧?
也是这时,谢迁才发现,原来自己对楚灵越的了解何其有限。
可这也不是楚灵越把他当做别人的理由!他谢迁是谁?楚灵越怎么敢这么对他!
死木头,居然还跟他闷声不响搞大事?他看着像是替身的长相吗?而且还说他比不上那个谁!
谢迁越想越气,脑子都发了懵,胡乱套上衣服就出了门,而后一路御风去了神枢府,但他刚接近神枢府,耳边忽地传来一阵大吼,像要穿透人耳膜似的:“何人夜闯神枢府!”
紧接着一圈青衣修士从天而降,顷刻间便将他围了个死。
可在看清他模样的那一刻,还不待谢迁放一句狠话,他们立马就恭敬地把路让开了一条道:“不知世子爷大驾光临,请恕我等眼拙,世子爷请。”
这架势直接把谢迁搞懵了,神枢府以前不是连陛下的三皇子都当街围困过吗?他在神枢府这边,何时有这等排面了?
“不、不……”经过这一打岔,谢迁的气怒消下去了那么一些,“我刚追只小猫,这才追到了附近,无意打扰。”
谢迁随便找了个借口,说着转身就准备离开:“这种小事,你们就别报上去了,半夜惊动你们,怪丢人的。”
“是。”领头的那个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谢迁点头应下,离开之时忍不住啧了一声,怎么突然就这么冲动,他好像也并不应该在楚灵越的事上这么任性。
而经过这一遭,谢迁也没立刻回府,在大街上溜达了一会儿,长浮京繁华,即便如此深夜也总有地方热闹喧天,处处灯火通明得像是永昼无夜似的。
他路过寻香阁的时候还被门口招揽生意的鸨母拉住了。
谢迁长这么大还从来没逛过青楼,也不是没想过,就是没兴趣,如今本也想一走了之,但他忽地灵光一闪,他记得李凭风好像还挺爱来这的。
念及此,他便想不如进去碰碰运气,反正来都来了。
那鸨母眼睛尖,一早便认出了他,如今谢迁一有意,带他进去之后也没要那些莺莺燕燕沾染他半点。
直接带他进了雅间,然后唤了四个人来,说是这里的头牌,谢迁抬头看了一眼,差点呛到:“怎么还有男的?”
寻香阁做生意一贯只看颜色不分男女,而近来谢迁和楚灵越的事在长浮京传得沸沸扬扬,那鸨母便自己估摸了一下谢迁的口味。
而那边谢迁话一出口便知是自己反应大了,显得颇没见识,于是故作淡定地又朝那个小倌看了一眼,那小倌顺势抬头,朗眉星目肤白似玉,面上没带笑,面色看着有些冷淡,长得确实不错,就是总觉得有点像……那谁。
可是眼神却差远了,楚灵越眼神一贯如冰,绝没有这样轻佻。
谢迁下意识便想让他走,可转念间却住了嘴,最后鬼使神差地让这人留了下来。
那人还挺上道,给谢迁倒了一杯酒之后便欲喂给他喝,谢迁看他主动贴过来,再配着这张脸,真是怎么看怎么违和,于是赶紧退了几步,伸出一只手制止道:“你等会儿,你叫什么名字?”
“奴名纪容。”
这人声音不似样貌,反有些阴柔,谢迁听着觉得更怪异了。
他现在甚至后悔进了寻香阁,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我今天不是来找乐子的,你不用顾我。”
“奴知道,世子爷当也看不上奴这样的人。”
“你也不用这么说,是我本来没这意思。”谢迁说,“你今年多大?”
“十五。”纪容低着头,轻声说,“还没开过花,世子爷您是第一个。”
谢迁听得头皮发麻:“我说了我不是来做这个的。”
纪容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大概在说不然你来干什么。
谢迁和他又、扯了几句其他的,最后才问:“你今天见到威云府二公子李凭风了吗?”
纪容回答:“往常天天来的,今天好像没见着。”
“这样,”谢迁想了一下,“那他平时来是找谁?”
“一般是找覃香,”纪容说,“好像没见李二公子找别人。”
“那你能把覃香给我叫过来吗?”
纪容一听这个,眼神瞬间变得可怜了些:“是奴伺候得不好么?”
说着竟又出其不意往谢迁身上贴,而谢迁此时已经退到墙角再无可退了,他刚想把人推开,可这手才刚刚抬起,房门却猛地一下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谢迁立时抬眼一看,正对上了一双暗沉似海的眸子。
楚灵越站在门口,没想到谢迁竟真和人在拉拉扯扯,周身的气息顿时更沉了些,像在酝酿一场骇人的风暴,言语危险道:“你们在干什么?”
谢迁本来对这事真没兴趣,但他不知怎地,一见楚灵越就来了劲,他一狠心,顺势把手放在了纪容肩上,然后勾起嘴角对楚灵越斜斜笑了一下,故作轻松:“看不出来么?”
纪容自然感受到了气氛不对,但事到如今他也不能两个都得罪,于是选择了配合谢迁,可他还没来得及把脸靠上谢迁的肩,就被一道大力扯了出去,一下摔在了墙边。
只见楚灵越倏忽逼近谢迁,甚至还抬手捏了捏他的下巴,而后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看得纪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然后便听见楚灵越似是嗤笑了一声,而后他凑近谢迁耳边,吐息如兰声音彻骨:“谢迁,他有我好看吗?”
小作者卑微求作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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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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