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林漠漠,赶来接驾的玄甲卫与部分朝臣跟在晋青、麟珩、叶秋白三人身后,蜿蜒成一条玄色长龙。
他们垂头抬眼,小心翼翼偷瞄着皇帝身旁发号施令的青年,满脸震惊。
众所周知,皇帝早年死了心上人,封心锁爱十年,平时阴郁沉默,堪称面冷心硬,谁也不惯着。
可面对这酷似晋侯的俊秀青年,陛下是百炼钢化绕指柔,眼神温柔得出水儿。
更不消说当众与青年亲昵,将自己的玄甲卫交由青年如臂使指。
好一个伪装白月光蛊惑圣心的妖孽。
数不清的视线落在晋青身上。
晋青视而不见,御马靠近麟珩。
他正准备解释为何拿下麟琰这小子。
麟珩空出一手牵住他马缰,使两马并行,淡道:“阿青,我已知晓。”
晋青忽地沉默。原来麟珩早知晓自己被亲弟弟埋伏算计。难为他方才看见麟琰还能心平气和介绍自己。
“你啊……”他叹口气,覆上麟珩手紧紧握住。
麟珩看向他,犹豫片刻道:“阿青,此事……原不该由你出面。”
师出无名,极易成为群臣百官笔诛口伐的焦点。
晋青明知麟珩意思,却故意问:“陛下是怕群臣参我狐媚惑主,还是怕群臣议论陛下昏聩?”
麟珩一时失笑,无奈看他。
叶秋白缀在两人斜后方,听他们打哑谜般说话,糊涂了,挠头问:“爸爸、大爸,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和小叔叔有关吗?”
叶秋白已有一定的敏锐度,只是太青涩,想不到大爸的亲弟弟,自己的小叔叔,能为了权力对大爸做什么。即便知道天风原刺杀一事的幕后主使就在宗亲之中,也没往麟琰身上想。
晋青闻言,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探问叶秋白:“你印象中,小叔叔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秋白隐隐听出这话中的考校,思考后道:“小叔叔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只是……略显愚蠢,易受人挑拨,行事没有主见,难当重任……”
略显愚蠢……
晋青没忍住笑出声。
叶秋白抿抿唇:“爸爸,我答得不对吗?”
“不算错。”
甚至一语中的。
叶秋白双眼一亮,接着追问方才的问题。
晋青不知是否该向孩子透露此事。这对麟珩来讲,应该算家事。他扭头看向麟珩。
麟珩没准备为谁遮掩,淡淡道:“麟琰结党营私,暗杀君上意图谋逆,当诛。”
“小叔叔吗!!?”叶秋白一时捂住嘴,片刻后自责道:“我回来都没察觉……”
晋青揉揉叶秋白的头。
麟珩不再多言:“进城吧。”
一行不再耽搁,很快穿过繁华热闹的帝京城,进入皇城。
叶秋白早已着人准备好餐食和热水。
晋青与麟珩洗去一身灰尘与疲惫后,与叶秋白一道吃了饭。
叶秋白还得去照顾张木荣,吃过饭就匆匆忙忙走了。
晋青看叶秋白的背影消失在昏黄的暮色大殿,回头看麟珩,提议:“明日去看看张先生?”
“不必。”麟珩:“先生老当益壮,再活个百八十年不成问题。”
晋青仿佛听了冷笑话般哼笑一声,撑着麟珩肩膀,调笑:“没想到你也有怕见张先生的一天。从前我总以为,你会长成张先生那般,一生循规蹈矩。谁料……”
麟珩垂眼轻笑,命人把残羹冷炙撤下。
邱成带人收拾停当。麟珩向晋青伸手:“时辰尚早,要不要在宫里走走?”
晋青颔首,与麟珩在宫道上踱步。
麟珩十年前入主帝京城,并未在修缮宫城上下过多少功夫,一切保留原本模样。
前朝末代皇帝喜好奢华,偌大皇城便是皇家的淫乐窝。当时人盛传皇城内豪华奢侈,金玉遍地,酒池肉林。
晃眼百年,宫城已然寥落,风吹雨打的痕迹触目皆是。
晋青:“与想象中不同。”
偌大皇城,竟寥落得像一座破败的帝王坟墓。
麟珩这十年,就住在这里。
晋青心脏莫名有些闷。
麟珩察觉,握住他的手轻声问:“不喜欢吗?”
晋青摇头。
又走过一段路,他恍然发现一事,才明白皇城这股寥落冷清的感觉从何而来。
他们一路走来,竟没撞见一个宫人和内侍。只有披坚执锐的玄甲卫,来回巡逻。
晋青奇怪,问麟珩:“你把玄甲卫的大本营搬进皇城了?”
麟珩:“不止。”
“嗯?”
“还有你留下的青骑卫。”
“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还有秋白。”
晋青:“……”
远山夕阳逐渐沉没。
宫道慢慢暗下来,却无人掌灯。
夜幕下的皇城寥落之感更盛,甚至有些鬼气森森。
晋青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行至一处隐蔽的长廊时,忽然抱住麟珩。
麟珩托着晋青的腰,后背轻轻撞上宫殿的木门。脆弱风蚀的木门发出腐朽的嘎吱声。
麟珩:“怎么了?怕吗?”
晋青:“更黑的夜路我也和你走过了,怎么会怕。我就是……觉得你这皇帝当得不像皇帝。”
麟珩:“那像什么?”
晋青说不出来,硬要比喻,有点像未亡人。
他的。
他的未亡人。
“服了!”晋青放开麟珩,压不下愧疚,气冲冲道:“我要去牢房抽麟琰一顿解气!”
“阿青……”麟珩环着晋青的腰,把人抱回来,哑声道:“别抽他。”
晋青没反应过来,茫然问:“你要护着他?”
麟珩轻轻吻上他侧脸:“抽我。”
毫无防备。
晋青脸一红。
麟珩当即笑出声,“还以为阿青已经习惯了。”
晋青:“……”
他抬手麟珩微微发烫的脖颈,小声问:“你是不是发病了?”
麟珩:“还能控制。”
晋青稍松口气,牵着麟珩的手,去了他寝宫。
麟珩寝宫没什么多余的摆设,但床意外很大。
晋青看麟珩一眼,躺上去才发现这是新打的。
好好好,宫城可以破破烂烂,但床一定要大要新。
想明白麟珩的用意,晋青咬着腮帮子,脸慢慢红透。
“什么时候让人做的床?”
麟珩:“那日在黄全府上。”
晋青思绪一下回到去年冬天。
那时他与麟珩刚刚重逢。
所以麟珩就想着上.床了?
晋青深吸一口气,有些惊讶,但这思路很符合疯病缠身的麟珩。
晋青:“床头不会还有铁锁绳子、手铐脚镣之类的机关吧?”
麟珩亲吻着他的后颈,闻言但笑不语。
晋青怀疑真有,想去摸摸,刚膝行几步,又被麟珩拦着腰抱回。
“嗯……痛!”
晋青服了,看着半疯的麟珩,暂时放弃探索,转身抱住麟珩脖颈,亲吻,安抚。
接下来几日,麟珩没上朝,整日在寝宫与晋青“夜夜笙歌”。
没人向朝臣解释,为何皇帝一回来就关押自己亲弟弟。
一贯做皇帝话事人的叶秋白此时扬言不知,只让朝臣老老实实干好自己的事情。
朝堂议论纷纷。
实际上,麟珩只是在治病。
回来第三日,麟珩顺利进入停药阶段。
这让皇帝陛下的神志难以保持稳定,自然也无法上朝。
晋青主动当了君王不早朝的幌子。
随着时日推移,朝臣始终见不到皇帝,终于有人开始慌了。
多少王朝败于帝王家的骄奢淫逸。但臣子不敢辱骂皇帝,于是他们将口诛笔伐的矛头对向皇帝的伴侣。
他们怀疑皇帝真被晋青夺了心魂,纷纷起草上书,劝皇帝以前朝基业为重,斩杀这个佯装晋侯的妖孽。
这些奏章最后都落到了晋青手里。
晋青挑着看了些,把骂自己骂得最狠的几个推荐给张木荣,认为可以培养他们当御史。
“可惜……又白看了。”
晋青放下奏折,叹了口气。
一旁合眼小憩的麟珩掀开眼皮,看向他。
晋青抱着麟珩亲一口,感慨:“鱼还没上钩。看来得让张先生也站出来骂我几句。”
麟珩将他抱入怀中,哑声:“无需这般。”
张木荣乃当世大儒,门生无数,他若动了笔,晋青这惑乱君上的罪名就要上青史了。
原本晋青以身入局,想把麟琰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连根拔起,麟珩就不同意,只是拗不过晋青要速战速决的想法。
如今见晋青还得背骂名,他更是抗拒。
麟珩此时状态不宜有这样的情绪。
晋青就此打住,转而问:“陛下还有其他方法?”
麟珩:“把麟琰‘杀’了吧。”
晋青一怔,明白了麟珩的激将法,可……
“你父母那边……”
麟珩:“他们原本也与我不亲,日后杀的宗亲更不会少,不差这一刀。”
晋青心头一紧,环住麟珩脖颈,贴着他温热的唇亲吻。
麟珩呼吸一重,不在聊这些话题,扣着晋青的腰,哑声问:“阿青……何日才能治疗?”
晋青:“等陛下完全沉溺进欲.望之中。”
麟珩心疼地抱住晋青。
晋青亲吻他,抚摸他的脸,喘着气儿:“陛下越是这样抗拒,越无法进行下一步。还是享受吧麟珩。”
“其实……我也很喜欢。很喜欢和你……”他轻声在麟珩耳畔说出两个字。
“阿青……”麟珩垂眼,不再抵抗袭来的病症。
“麟珩……”晋青很快就坐不住,双手撑住了身后的书案。桌面堆砌的奏折摇摇晃晃,最终散落一地。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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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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