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知怎么都没有料想到他爸爸口中的“朋友”是傅淮生。
按照前世的时间来算,他和傅淮生有将近五六年的时间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过面,哪怕他们曾经的关系还算可以,哪怕对方是谢春知年少时暗恋过的人,现如今也生分很多。
接触到傅淮生看过来的视线,前世刻进骨子里的工作素养让谢春知眉眼和嘴角都扬起一个合适的弧度,露出得体的笑。
“阿知快过来,这是你淮生哥哥,”谢维城对于老友的儿子回国很高兴,乐呵呵地对谢春知说:“淮生今天刚回国,你陪着他聊会儿天,我去厨房再给你们多做几道爱吃的菜。”
谢春知还没来得及张口,谢维城已经起身进了厨房,动作快到让谢春知很难不怀疑他爹就是故意的。
“最近过得好吗?”傅淮生嗓音低沉,压迫感十足的声线此时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谢春知在傅淮生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捧在手里暖着,客气回应:“挺好的。”
客厅里安静下来,片刻,谢春知才又说:“你呢?”
“最近过得怎么样?”
“也挺好的。”傅淮生抬眸对上谢春知的视线,两人都从彼此的眼底读出同样的情绪。
他们已经不是从前那么亲近的关系了,彼此间的对话礼貌又疏离。
客厅里重新安静下去,只有厨房偶尔传出来细微的交谈声和厨具相碰的响动。
安静的氛围让谢春知的思绪有些飘散。前世直到他去世,傅淮生都没有回国,现在对方却出现在他家中,这让谢春知有些在意,他很想问一问对方怎么这个时候回国了,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的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
正犹豫着该怎么问,宋明歌已经过来喊两人吃饭了。
从前傅淮生父母忙的时候,他也经常过来和谢家的人一起吃饭,因此尽管他们都挺长时间没再见过面,这顿饭还是吃得宾主尽欢。
谢春知一边闷头吃饭,一边盘算着要怎么问出口自己想问的,另一边,宋明歌已经替他问了出来,谢春知抬头也朝着对面的傅淮生看过去。
“我爸想把公司业务重新迁回国内,我先回来了解了解市场行情。”傅淮生察觉到谢春知的目光,又补充道:“这次回国后就不会再离开了。”
谢春知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便又闷头吃饭,由他爸爸妈妈社交去了。
晚饭结束,谢维城和傅淮生在聊业务上的事情,谢春知坐着听了会儿,发现根本听不懂,于是起身离开找他妈妈去了。
宋明歌正坐在客厅用笔记本电脑处理文件,谢春知又坐在旁边看了会儿,依旧是看不懂的。
尽管他的思绪还是很乱,但大概是因为在自己家里,在他爸爸妈妈身边,安心很多,拿着手机漫无目的地翻看着里面的信息和APP。
他现在是重生到了四年前,20岁的时候,还在上大三。尽管前世的他已经毕业两年,但他后来的工作和大学时的专业联系很紧密,到时再重新学这些内容,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学校课程倒是不用担心了。
“阿知,你下午……”宋明歌合上电脑,犹豫着该怎么问谢春知下午的事情。
谢春知已经收起手机,半真半假地笑说:“中午睡觉的时候梦见我出了车祸,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吓得我赶紧就跑回来了。”
“再有下次打个电话就好,”谢维城和傅淮生恰好从楼上下来,听到谢春知的话,谢维城说:“恰好今天你妈妈休假在家,万一不在家,你跑空了不更着急。”
谢春知说这话的时候没注意到楼上的人下来,他说这话听起来像是不懂事的小朋友跟父母撒娇说的。他本来也只是为了消除宋明歌对他下午突然跑回来的疑虑和担心,不料这话却被傅淮生听了去,那就多少有些丢面子了。
好在傅淮生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谢春知,并且很快就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阿知,你去送送淮生。”谢维城对谢春知道。
谢春知正因为那句话被人听了去,有些不好意思,听到这话连忙就要推辞,却被又被宋明歌拦住。
“去吧,你和淮生也挺长时间没见了。”宋明歌不明显地推了推谢春知的胳膊,“去吧,我刚好去给你热杯牛奶。”
奇怪的是,傅淮生竟也没有张口推辞,就这么安静地站在旁边等着谢春知的回答。
谢春知目光在傅淮生身上转一圈,只能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有劳。”傅淮生一副绅士做派。
和两位长辈道完别,谢春知跟着傅淮生一起出了门。
三月的夜晚温差有些大,夜风有些凉,好在谢春知出来前被妈妈塞了件外套,这会儿穿上刚好。
谢春知走在前面,率先推开大门,待傅淮生出来,问道:“你现在住在哪里?”
门柱上方的月球灯光线充足,很清楚地照在谢春知的半张侧脸上。
即便只能看到侧脸,男生优越的面容也展现良好。睫毛纤长,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流畅精致。在灯光的照射下,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带着肉的脸颊比上一次在医院看到的形销骨立的瘦削模样健康很多,如今一看就是被父母疼爱着长大的孩子。
傅淮生目光在谢春知脸上停留片刻,才开口道:“在隔壁,还是以前的房子。”
“隔壁的房子没有卖掉?”谢春知一愣,他以为当年傅淮生一家搬去国外的时候就把隔壁的房子卖掉了呢,难怪这么多年没见隔壁住过人。
“没,想着回来的时候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傅淮生走到谢春知身侧,和他并肩走着,投在地上的人影因为两人走动的动作不时撞在一起。
谢春知点点头。
从这里到隔壁傅淮生家不过几步路就走到了,谢春知站在院子门前,仰头对旁边的人说道:“到啦,我就不进去了,我妈妈还等着我回去呢。”
“好。”傅淮生应道。
谢春知说了句“再见”便转身离开。
“阿知。”
傅淮生低沉的声线在谢春知身后响起来,谢春知转身,疑惑道:“怎么了?”
夜色下,傅淮生的眸光格外深沉,眼底的情绪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稍不留神便陷进去。谢春知避开傅淮生的目光,等待着傅淮生的应声。
“晚安。”傅淮生道。
尽管谢春知觉得有些奇怪,特意叫住他就是为了说这个?但也还是说道:“晚安。”
傅淮生看着谢春知离开的背影,两家之间有那么几步路的黑暗,他看不清他的身影,好在谢春知很快走到他家门前,月球灯依旧尽职尽责地散着光,等待着谢春知的归来。
一直到谢春知进了他家院子,彻底看不到他,傅淮生才转身回到自家院子里。
这栋别墅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住过,虽然有人定时过来打扫,院子里依旧长了不少荒草,与隔壁庭院温馨的光景比起来,要荒凉很多。
一个男人从旁边树下的秋千上起身,打着手机灯光走到傅淮生面前,声线散漫:“特意叫住人家就为了说句晚安?这么纯情啊?”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揶揄表情明显,“好歹问人家要个联系方式啊,大老远从国外跑回来一趟。”
“没办国内的卡。”傅淮生这一趟回来的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听你妈说,早上天不亮就赶去机场了,”男人有些好奇,“虽然你跟谢家那小孩确实挺长时间没见了,但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着急着来见他啊,跟舅舅说说,怎么回事啊?”
他这个外甥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也从未见过他出行如此匆忙的时候。像今天这样匆匆回国的行为实在异常。
傅淮生没有理会舅舅的好奇心,抬脚朝里面走。
“别进去了,这儿的电路好像出了点问题,灯都不会亮了,这两天先去我那儿住吧,反正你过两天也回去了。”柏章打着灯走在前面。
“不回去了。”傅淮生说完见他舅舅直接愣在原地,又重复道:“这次回来就先不回去了。”
柏章知道一旦傅淮生决定下的事情,就没有轻易改变的,叹了口气,边继续往外走边说:“行吧,回头我找人把这边重新收拾收拾你再回来。”
“谢谢舅舅。”
*
谢春知回到家,宋明歌刚好给他热完牛奶,见他这么快回来,惊诧道:“没跟淮生多叙叙旧?”
“我和他都几年没见了,关系都不熟了。”谢春知接过宋明歌手里的牛奶,喝了一口。
“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跟在他身边玩的吗?我跟你爸还特意给你们俩个留点独处空间,让你俩再熟悉熟悉呢。”
“哎呀,您也说了,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主要是谢春知现在还不知道要用怎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傅淮生,还是少跟他接触的好。
“行行行,我跟你爸不管你们两个了。”宋明歌问:“明天早上有课吗?婉姨明天就回来了,让她给你做早饭。”
“有,早上十点的课。”
谢春知回到房间,回想了下自己大学时跟舍友的关系,好像都挺不错的,试着在手机上联系了下白天喊他去上课的舍友,让他帮忙带个上课要用的书,自己则帮对方带个早饭。
在对方眼里,和谢春知是三年的舍友和好朋友。但在谢春知的视角里,自己和对方已经两年没有联系过,他得找个事情再次和对方熟悉起来才行。
翌日清晨,谢春知起床后,宋明歌和谢维城已经早早地去上班了,他让婉姨多做了一份早餐,带去学校。
打车到学校,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谢春知便不紧不慢地走着,进教学楼的时候,谢春知被人喊住了。
“阿知,你昨天……”
“别这么喊我。”谢春知听到这个声音就觉得恶心,脸色顿时冷淡下来,前世临死前的那道恶魔般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季梁康一怔,但又很快恢复往日的从容,挡在楼梯口,温和道:“阿知今天心情不好吗?”
“可是你现在死了,那我只能把你的父母一起弄死了好下去陪你。”
脑海中魔鬼般的声音与现实中那道伪善的声音几乎重合,极度的愤怒与滔天恨意迅速侵占谢春知的大脑,让他恨不得将面前的人挫骨扬灰。
但他又很快冷静下来。季梁康这人一向很会伪装,如今在外人面前,季梁康是他的追求者,温和又贴心,处处关照他,几乎是一位很完美的追求者。
如果他现在贸然动手,或者做出任何对季梁康不利的事情,反而会把他自己置于被动的位置。
谢春知深吸一口气,不着痕迹地与季梁康拉开距离,冷冷道:“让一让,你挡道了。”
季梁康表情明显一滞,他刚好站在楼梯口处,周围人都打量着他,他只能强撑着脸上的微笑,边道歉边让开了路。
谢春知察觉到他强撑着的微笑,冷哼一声,不再多看他一眼,快步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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