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繁乱的噪音不断传来，这好像是一个狭窄而黑的小房间里，空气粘稠的可怕，带着刺鼻的血腥味。
叶以筝迷迷糊糊的，隐隐约约觉得什么东西束住了自己的四肢，她睁不开眼，只觉得恶心的厉害，胃里酸水翻涌，好像要涌出喉咙眼似的。
“你回来干什么？你现在回来有什么用？”一道略有些耳熟的男音阴沉响起。
像是在一团烂泥里面迸发出的污水，往高处喷，又砸回地面。
男声扭曲，尖锐起来，声音不断刺着她的耳膜。
“你回来干什么？出去！……”
“滚开……”
一声又一声，在黑暗的空间里不断回荡，叶以筝觉得这每一声好似都像一把锤子，一下又一下把她表皮击碎，露出里面的狼狈不堪，一下又一下，把她内心狠狠击穿。
光怪陆离之间，又是一阵刺眼的白光，先是一个小点，渐渐的扩散到了整个黑色的空间。
她却没有什么得到救赎的感觉，只觉得像是被拉进了另一个深渊。
血腥味好像更浓了。
“啊呀呀呀，叶姐你怎么还在这？颁奖典礼快开始了啊，走走走。”软软的女音有些耳熟。
是她的助理阮晴。
叶以筝迷茫的望着眼前女孩，她这才反应过来，这里好像是化妆间？可化妆间为什么会有血腥味？
“我这是……”在哪？
叶以筝张口，却仿佛被扼住了喉咙，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像个外人般，自己身体一点不受控制，她看着自己径自向阮晴点点头，神态自若的朝着后台走去，嘴上答着：“ 还早，不急。”
白裙随着脚步荡漾，脚步声哒哒哒的在走廊响起。
叶以筝眼前的景象却有些扭曲，阮晴仿佛被按上了某种特效，身子像面条一样扭来扭去，一会大一会小，脸上也是阴阴沉沉，一会恭敬，一会又像讨命的恶鬼。
阮晴回头看着手机，面带惋惜。
“叶姐，南城第一人民医院发生医闹了诶，可怕，那么大的医院怎么还有这种事？”
阮晴一边摇着头，一边感叹又往下翻。
叶以筝却是身体有些发寒，她抖擞了一下，发现眼前这个正在走着的自己，突然停下脚步。
叶以筝看着自己的裙摆，发觉白色的裙尾好像有些弄脏了，不知道哪里沾了些红色。
阮晴惊讶开口：“死者还是个二十多岁，正值芳华的女医生呢，天哪，连续被捅了十几刀，肉都成糊状了……”
空气猛然变得粘稠，她好像又回到那个空间里似的，突然喘不上气来。
她顾不上其他，低着身子挣扎，神智不清。
耳边声音却清晰无比，她听到自己冷硬的嗓音。
“那个医生，叫什么？”
叶以筝大口吸气，目眦尽裂，好似要耗干空气里里最后一丝氧气。
“我看看啊，好像叫……沈一瑜？”阮晴声音传来。
浑浊的空气好像要化作滩污水，把她淹没，叶以筝挣扎着，才发现眼前亮白色的灯光已经变得血红。
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好像沉没在了深水之中。
……
“叶姐！”一声尖锐的女高音猛的喊道。
叶以筝痛苦的睁开沉重的眼皮，昏黄温暖的灯光映入眼帘，眼前还是那个小助理，却不知道比梦里顺眼多少倍。
阮晴睁着青黑的眼，庆幸道：“你终于醒了，我刚刚还以为你喝昏过去了。”
叶以筝揉着头，迷茫道：“我怎么在这？”
阮晴联系着司机，边道：“庆功宴呐，叶姐你昨天刚拿了金扫帚奖，刚刚开了庆功宴，不过这会已经结束了。”
叶以筝手一停，有些不可置信，她抓着沙发上的手胡扯了两下布，指甲好似要扣到里面。
“什么……庆功宴？”
叶以筝声音干哑，脸上充斥着不可置信，瞪的有些大的眼睛，倒是驱散了她本身冰冷的气场。
阮晴看着有些想笑，以为她真的醉糊涂了，无奈答道：“金扫帚呀，叶姐恭喜你拿到了金扫帚影后。”
叶以筝盯着她，缓慢开口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脸上淡然自若，手却像钳子一般，死死的抓着阮晴的肩膀，眼睛有几丝血丝。
阮晴举了举手机，屏幕上清晰的日期一晃而过。
2022年1月21日。
医闹发生的两年前，也是她离开南车城的第八年，想着梦里那个模糊的场景，那场荒诞的葬礼。
叶以筝僵了两下，像突然卸了力，直挺挺倒在沙发里，她半垂着眼帘，像是要睡着般，脑子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阮晴看着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蹲下身去问:“叶姐你怎么了？”
叶以筝垂着头，泪水从眼角出来，却是摇摇头。
……
重新调整好，再回到酒店已经是十二点多，阮晴一路上关切无比，脸上担忧显而易见。
“叶姐你没事吧……怎么……”阮晴唠唠叨叨一路，一句话没吐完整，面上明显是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叶以筝把眼睛从还未完工的高楼上转过来，眼睛显然清已经恢复清明，她无奈道:“没有。”
“是吗？”阮晴脸上还是犹豫，她凝着叶以筝眼里的血丝，抿抿唇。
“我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临行道别之际，叶以筝看阮晴还是一脸疑惑担忧，只得揉眉解释道。
这个理由也说的过去，阮晴又看了叶以筝一眼，确定没有什么事，没心没肺的笑笑，朝叶以筝甩甩手。
“没事就好，叶姐我先回去睡觉了。”
整个走廊都徘徊者阮晴的叫声。
叶以筝目视着她背影，沉默的拉开房门。
“对了叶姐，你明天早点起，我们还有去A市彩排。”阮晴不知从哪里冲出来，郑重无比道。
叶以筝一时愣了愣，看着有些卡机。
阮晴看着她怔住的动作，就知道她又是把事儿忘的干干净净，无奈提醒道:“春晚呀，叶姐你这都能忘。”
叶以筝动作顿了一下。
是了，快过年了……
轻叹口气，叶以筝朝阮晴肯定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道:“那你早点睡吧，晚安。”
阮晴这才放心走出门，还不忘提醒两句:“记得吃药，放茶几上了。”
跟个老妈子似的，叶以筝靠在门板，临别之际又突然响一声：“记得啊！”她无奈笑了笑，把头仰到门板上，笑容顷刻消失。
“呼。”
又只剩她一个人。
叶以筝仰身躺倒在沙发里，眼睛半睁，慵懒的动了动修长的脖子，顺带瞄了眼茶几上放着的药盒，又瞥开头望向黑的一望无际的夜。
路边还茂盛的苍茫大树，还没有完工的市中心高楼……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这是二零二二年。
在车上她望着窗外有些虚幻的景色，满是不真切和迷茫，她不敢睡，生怕她靠到车窗上，一觉起来又是那个通体雪白的殡仪馆，又是那张笑的凄然的黑白照。
叶以筝缓缓呼吸着，轻车熟路的点开加密相册，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张几十个人的全家福，手指停在照片上一张稚嫩的笑脸，总算有了些实感。
沈一瑜…
闭了眼脑子里却回荡着男人的破口大骂。
其实江泽说没错，她是一个懦弱无能的胆小鬼，一个空有其表的骗子。
叶以筝垂下眉，点开百度，第一次搜索南城医院，网上的信息很少大多是官方介绍，她面无表情往下滑，手一顿，点开了女人的照片，沈一瑜穿着白大褂，脸上透着温柔的笑，叶以筝看着她的笑容仿佛受到感染似的，嘴角也一并勾起，笑却不及眼底。
叶以筝看着照片，点了保存，又往下滑看了她的履历，能在第一人民医院任职的，履历自然丰富，毕业于陵江大学，本硕博连读，一路跳级…
一串一串的名头，叶以筝看的有些眼花缭乱，却是久违的涌起名为自豪的情绪，不过不多时，她勾起的嘴角又下去了，眼里彻底沉寂下去。
陵江大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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