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亲密会让一对陌生的男女很快地从生理到心理上亲昵起来。
虽然裴岫还是很怕楼孤鹤，但是没有之前程度那么严重了，活生生的楼孤鹤竟然比死去的楼孤鹤显得可爱许多。
她心里觉得古怪，忍不住笑了一声，搂住她的楼孤鹤忽然出声，问：“你笑什么？”
裴岫霎时间醒了，她记得她睡前楼孤鹤就没睡，现在她醒了楼孤鹤说话的声音却还是很清楚，没有半点刚刚睡醒应有的朦胧。
他该不会一夜没睡吧。
这……
“孤在问你，”楼孤鹤轻轻拍了拍她，好整以暇地又问，“你笑什么？”
虽然语气没什么起伏，但裴岫感觉他心情应该很好。
她待在楼孤鹤怀里，说起哄他的甜言蜜语，道：“清晨起来第一眼看见殿下，觉得非常开心，所以笑了。”
楼孤鹤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沉吟片刻，恩准了她的笑。
裴岫又笑了，回：“多谢殿下。”
楼孤鹤淡淡地“嗯”了一声，又听裴岫好奇地问道：“殿下昨夜可有休息？”
一般楼孤鹤是不会回答下属无聊的问题的，但鉴于裴岫昨晚跟他做了最亲密的事，他不自觉地对裴岫一下子投入了大量的信任。
裴岫问了，就算是再无聊的问题，楼孤鹤也会稍微花一点精力应付一下。
他回：“想要休息，但心里念着事睡不着，就只能一直醒着。”
裴岫问：“念着什么事？”
楼孤鹤不答。
裴岫看着他神色莫测，以为是问到什么宫闱秘辛了，赶紧住嘴，转了个弯，说：“我多嘴了。”
楼孤鹤轻哼一声，评价道：“你确实多嘴。”
裴岫垂下眼帘却又听楼孤鹤耐着性子解释道：“孤昨夜念着想要睁眼看你一眼。”
裴岫心中一动，又见楼孤鹤那张过于俊美的脸凑过来，温热的呼吸都扑撒在她脸上，她的眼瞳不由自主地睁大了一些，见楼孤鹤用命令式的口吻，问她：“孤现在可以睁眼了吗？”
裴岫心跳如鼓，她以为是恐惧导致的，讷讷出声，回应道：“可以了。”
楼孤鹤立即睁开了眼睛。
昨夜认真瞧裴岫的时候是晚上，其实看的不算清楚，现在外间天边翻起鱼白肚，才算看得清楚。
他认真地看了看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原来那个“尚可”的评价变成了“不错”。
裴岫垂下眉眼，还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楼孤鹤觉得这件耻辱的礼物其实不错，心里高兴，就想看看除了那张明丽的脸蛋外别的地方，可裴岫念及昨夜荒唐，现在身上还没穿遮羞的衣衫，千方百计地不让楼孤鹤看。
楼孤鹤其实挺好骗的。
他对女人、对情爱完全没有概念，所以有关这里的一切，都可以尽情忽悠他。
只要把他捧高兴了，他就觉得理所应当。
裴岫觉得他不但擅长当暴君还很擅长当昏君。
外间的宫人听到屋里的动静，小心扣门，轻声问候，裴岫打算把遮羞的外衫简单套上一件，可楼孤鹤还睁着眼，她咳了咳楼孤鹤，说：“你把眼睛闭上。”
楼孤鹤睁开眼睛刚一小会儿就要闭上，他心里不太高兴，当然要问为什么。
裴岫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又要亲你了。”
楼孤鹤一顿，闭上了眼，裴岫果然亲了过来，在楼孤鹤刚要加深这个吻的时候，裴岫又退了出来，楼孤鹤问怎么了，裴岫说要等一下，楼孤鹤等了等，听到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楼孤鹤皱起眉，问：“你是穿衣还是亲孤？”
裴岫一顿，麻溜地穿的更快。
楼孤鹤伸出手，把裴岫压到床上。
裴岫蒙住他的眼睛，然后撑着胳膊爬起来，亲吻了他的唇，就在此时，门外提着热水的侍女进来了，然后看到他们此等亲密的动作，裴岫觉得尴尬，想要撤回去，楼孤鹤却毫不在意压了回去，讨要刚刚亏欠他的吻。
侍女们不敢看他们，端着热水，把头埋的很低。
楼孤鹤眼里根本就没有这些人。
这所有人里尴尬的只有裴岫而已。
裴岫怕楼孤鹤亲个没完没了，甚至擦枪走火，拉着她在侍女面前折腾，蒙住了他的嘴，说：“殿下莫要耽误了今日的朝政。”
这倒是说在楼孤鹤心里了。
楼孤鹤沉迷女色是昨夜开始的，但是沉迷杀戮和江山是这十几年里一直有的。
楼孤鹤刚被秦王夺了兵权，当然得想办法夺回来，不然他这东宫也住不久，迟早被秦王暗暗处理掉，他得早做打算。
楼孤鹤低下头，没再纠缠，只不过亲下来的唇贴了一下裴岫的手背，就终于起了。
他睁开眼，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一如既往的冰冷。
楼孤鹤洗漱更衣后要从东宫离开去往太极殿，裴岫喊住了他，她刚刚洗漱，身上还是湿的，楼孤鹤停住前行的脚步，站定转过身，低下头，然后被裴岫往嘴里随便塞了个桂花糕。
楼孤鹤沉默片刻，用手接过怼到嘴前的桂花糕，想斥责裴岫的无礼，但念及昨夜裴岫的卖力，还是对他现在仅有的臣子和颜悦色，垂眸，耐心等一个解释。
裴岫说：“早上起太晚了，来不及吃早膳用这个凑合一下吧。”
原是关心他。
楼孤鹤满意地点了点头，原谅了裴岫的无礼。
他吃了一口尚且温热的桂花糕，尝到了甜滋滋的糕点味，心中熨帖，转过身又要走了，裴岫拉住他，说：“我话还没说完。”
他停下步子，一边吃糕点一边等她说。
裴岫便又说：“等你下朝，我去接你。”
楼孤鹤咀嚼的动作停了，他疑惑地扬了扬眉。
难道是担心自己被刺杀吗？
他心里忍不住冒出这个相当荒唐的想法，他看着裴岫，见她个子虽然比一般的汉人女子高大，但跟他、跟鲜卑的战士们相比还是瘦弱太多，他眼里无所畏惧的家伙们，在她哪里估计就像鬼怪一样可怕吧。
真是无能的臣子。
罢了，本意也是关心他，不必严苛对待。
何况她都这么无能了，还能忠心地以身犯险。
这样忠诚的家伙太难得了，就算无能，也得留到身边好生养着。
他把呼之欲出的嫌弃都就着甜腻的糕点咽了回去，然后确认裴岫说完以后，转过身，在内侍的指引下走了。
上朝时，他作为魏国入主东宫独一无二的世子殿下坐在百官之前。
和秦王一样，他们都没有加冕仪式，却拥有除名声之外所替之位应有一切。
他是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在秦王的军队里威望甚高，秦王能坐上如今的位置也是他一手促成，所以即便他被夺了兵权，悬在空中，但在秦王还没有完全坐稳位置，并且培养出一个足以和他匹敌的兄弟之前，是不可能就轻易处理掉他的，不但如此，秦王还得给他太子所应有的一切。
此时他们之间的矛盾还没有到白热化的地步，因此朝中众臣对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一无所知，大家把这两位相似的父子死死捆绑在一起，臣服于秦王的臣子，也会暗地里向他投诚，这是他的优势。
裴岫昨日嫁入东宫，裴庭之一直不安，今日在朝中见到了楼孤鹤，控制不住地多看了他几眼，楼孤鹤感受到他的目光，听朝议时，转过头，看了裴庭之一眼。
裴庭之握紧了手里的笏板。
氛围奇怪的不只是裴庭之和楼孤鹤，还有秦王与同样托孤的两位大臣，何太尉和张太傅。
这两位是跟着当年还是流寇的高祖一起建国的开国元勋，当他们跟着高祖在诸侯混战的中原游走的时候，秦王还在做低贱的胡奴呢。
是以，秦王再疯也不敢在他们面前造次，可他们威望再高也不能对拥有十万精兵的秦王做什么，就算秦王废了先皇留下来的小太子，他们也保不住，只能捶胸顿足，默默落泪。
秦王当然不相信一群趋炎附势的墙头草士族，他指望着借着何、张两人影响力指挥先皇留下来的那一套班子继续稳固自己的统治。
所以他们双方都很不对付，但又因为各种原因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一般楼孤鹤会绝对地站在秦王身后，但现在楼孤鹤的态度变得十分暧昧，何太尉是个武人没有察觉到他们父子之间的暗流涌动，但张太傅身为先王的智囊，早在楼孤鹤平叛立下不世之功，在军中的威望无出其右之后，就已经看出了他们父子必然走向的结局。
秦王不是文王，哪能容得下有人随时威胁自己的地位呢？
要处理掉秦王，为先皇报仇，很简单，只需要在他们父子矛盾达到巅峰的时候，暗地里小小地助楼孤鹤一把就可以了。
楼孤鹤这个太子并不是摆设，他还是有监国、辅政之责，只不过不让他碰跟兵权有关的东西了而已，先太子已经废了，张太傅就从先太子的老师变成了楼孤鹤的老师，教导着他如何治国，当然所有处理和起草的文书都要先经过三书六曹才能落到他手里，最后还要经过秦王批阅审查才行。
如今是秋收时节，各地短暂的反叛并没有影响到粮食丰收，秦王听了三个多月糟糕的消息，今日听到丰收的好消息，十分高兴，臣子们也拍着天恩浩荡才让粮食丰收的马屁，秦王更高兴了。
楼孤鹤和群臣一起恭谨地送他离殿后，终于下了朝。
一下朝，张太傅本想跟楼孤鹤聊两句青州屯田的事，裴庭之也本想跟楼孤鹤借着官员弹劾之事拐弯抹角地打听点女儿的消息，还有一堆打算跟楼孤鹤凑近乎，向秦王献媚的臣子，结果裴岫的出现打乱了这一切。
裴岫是楼孤鹤的妻子，楼孤鹤是明面的世子，是实质的太子，那裴岫怎么说也是后妃。
哪里有后妃跳到前朝来丢人显眼的呢？
裴庭之看着跳着在殿外蹦跶的裴岫羞愧地哽住了。
臣子们也有些意外地看着殿外的裴岫，有认出来的悄悄说：“那不是裴大人家的女儿吗？怎么在宫里？”
“昨天裴家嫁女，阵仗搞那么大，你还不知道嫁的是裴大人的宝贝闺女啊。”
“啊，原来她就是世子妃啊。”说话的人沉吟片刻，疑惑道，“可是后妃怎么跑到前朝来了？”
张太傅评价道：“成何体统啊。”
裴庭之背过身，当做没这个女儿。
一向寡言少语的楼孤鹤竟然开了尊口，理所当然地说：“她是来接孤的。”
纷纷的议论声骤然停住。
没人想知道新婚的太子夫妇是怎么蜜里调油，卿卿我我，但楼孤鹤就是要自顾自地补充道：“孤也觉得不成体统。”
话是这么说，他人倒是很诚实地走向了来接他的裴岫，然后两个人肩并肩，紧挨着，亲昵地往太极殿殿后走。
张太傅“呵呵”地笑了几声，说：“感情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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