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S7赛季宁崎接任队长后，NL战队每况愈下，人心越来越散；加之这两年什么颜值排行榜都往外冒，战队经营开始向打造明星偏重，就差把“我们走纯商业路线”的标签挂大门上了。
S8赛季，宁崎因为手伤，逐渐从Carry型打野转向更为稳健的功能打野，NL经理拼命给他塞商业代言，不停暗示他趁这两年靠粉丝多捞几笔，将来风光退役转行做主播，起码收入不愁。
但宁崎没听。
战队一边给他艹“临危受命，为了全队牺牲自己”的人设，一边让他接各种代言；为了保证训练，宁崎不得不卡着合同底线，推掉所有能推的活动，用更多休息时间来完成自定的加训项目。
宁崎再不闻世事也清楚，他这样不肯配合商业活动赚钱、又有手伤的老将被舍弃，实在太正常了。
很多选手可能是比赛前一天、或第二天上场前才知道自己被换下，更有甚者会因合同没到期被管理层随意拿捏，或是挂牌出售、或是丢去看饮水机。为了避免有人退役后跑去别战队复出，出现第一个案例后，所有选手的合同里都多出一条“不经协商自主退役须交付违约金”。
平心而论，宁崎觉得自己还算幸运的……除了每次看到夺冠希望时，被无情踩死在亚军奖杯前。
NL不可能到处嚷嚷他的手伤，反倒要让“业内传闻”控制在一个合适的程度，不然那些来问价的战队全得被吓跑。即便在内部，知道他手伤严重到什么程度的，也只有管理层、教练和队医。每次去医院，经理都跟准备伺候皇帝微服的太监似的，恨不得给他用上假/身/份/证。
尤其S10的夏季赛，宁崎最终由于手伤爆发影响状态，NL拿到他成为队长后的第五个亚军奖杯，之后的全球总决赛更是一轮游，比中国男足回家的速度都快。
对于NL管理层，他们有两个选择，一是卡合约、雪藏宁崎两年，直到他不得不退役；二是趁宁崎濒临极限却能卖上价的时候，把他打包卖给其他战队，之后宁崎状态大幅下滑，锅也甩不掉NL头上。
如果一直让宁崎在场上、让所有人看着他的状态一点点下滑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那时候再签约新打野，肯定有其他战队来挖人竞价，要花费的价格比现在签下袁野要翻上几倍。
NL已经是个纯商业队伍了，比起冠军和荣誉，老板更喜欢钱。选择在这时候卖宁崎，就是为了最后赚一笔，榨干他的剩余价值。
而锲而不舍求他转会的凌恒在转会窗第一天登门，成了送上门的冤大头。
很多一线战队对宁崎抛出橄榄枝，宁崎全然无视，唯有Ghost执着到令人不解的地步。
第一次是NL老队长车祸去世后，NL面临解散的境地，刚接任队长的宁崎被队里中单气得出门散心，不知不觉逛到Ghost基地门口。
凌恒把人领进去吃了碗鲜肉小馄饨，让他在自己宿舍躲了一晚——要是被老蒋看到谁来了，明天他们可能会在当地警方通报中看到老蒋的大头照。
第二天他开车送宁崎回NL基地，问他要不要转会。
“你撑不起NL了。”凌恒不客气地指出，“你们管理层的心思根本不在赛场上。”
“我要试试。”宁崎坚定地说。
第二次是半年后，凌恒和Ghost经理一起登门，宁崎想也不想地拒绝。
别人问个一两次，被拒就算了，像TF战队那样坚持五次的算是罕见，凌恒却来了整整七次。
直到第七次，宁崎当天心情也是不好，直接跟凌恒吵起来了。
同样是十七岁放弃学业进入电竞圈，同样是为战队征战多年，凌恒又是圈内前辈，宁崎以为至少凌恒是懂他的。
两人争执不下，宁崎右手突然隐隐作痛，凌恒边给他揉手边问：“你知不知道你们中单有问题？”
原本能跟上、却没跟上的开团能用巧合解释，也可以说是故意，不过每场比赛都有那么多选手失误，总不能说人家全是故意的。
只有同样在中路浸淫多年的凌恒能察觉到那一丝微妙的违和感，又不敢确定。
然而这是凭直觉和经验判断，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指责一位选手打假赛，但凡这人不是凌恒，宁崎早一个电话举报到联盟了。
宁崎几乎是赌气地当着凌恒的面编辑微博，反驳造谣他即将转会的评论，断了自己的后路。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条微博在粉丝间的影响太广，广到能动摇战队的粉丝根基，让NL管理层不得不松口、放弃把他卖去TF战队。
表忠心？当时宁崎真没想那么多，单纯是舍不得这支他效力多年的队伍。
凌恒沉默半晌，问：“你想没想过，有朝一日，你的战队能毫不犹豫地舍弃你？”
近来的不顺和满腹委屈一齐涌出，宁崎被火气冲昏了头，口不择言地说出让他后悔到下辈子的话——
“转会Ghost？等我被车撞死那天吧！”
凌恒僵住了。
宁崎回过神，脸色刷地白了，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挽回，凌恒已经放开了他的手。
“现在的NL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它……你早晚会被这支队伍拖垮。”
这是他们闹僵那天，凌恒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二人擦肩而过，宁崎站在窗口，呆呆地目送凌恒从基地后门离开、上了路边的白色跑车扬长而去，忽然有一种“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一起吃馄饨了”的感觉。
果然，之后整整一年，他们之间的对话不超过十句，还全是公共场合毫无营养的废话。
每次宁崎想要道歉，看到凌恒的冷脸，又望而却步。出口伤人的话像钉子一样，哪怕拔掉了那颗如鲠在喉的钉子，依旧会留下痕迹。
S11赛季，NL战队拿下三号种子的位置，好不容易再次打进全球总决赛。
宁崎从游戏开始就没歇过，不是Gank就是在Gank的路上，给手带来的负担是别人的二倍，比赛进行到一半时手伤来了个大爆发。趁中场休息他给手腕多贴了两张膏药，咬牙撑到BO5的最后一局，几乎是强行Carry一打九——五个神对手，四个猪队友。
可惜没用，TF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泥鳅一样滑不留手，刻意将不到四十分钟能结束的比赛拖到八十五分钟。
NL输了。
宁崎的手也废了。
二十四岁算是进入职业生涯末期，状态开始下滑，大多选手都会选择再坚持两三年，可宁崎下台时，连握住鼠标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败北的主要原因是什么不重要，TF明显想把他手拖废的意图不重要，甚至队友是不是有问题也不再重要。宁崎不在意喷子骂的多难听，他只介怀在2：2的情况下，自家没能坚持到最后一刻，以至于被疼痛打败、成了团灭的开端。
被经理劝说退役那天，听管理层问他“亚军有什么不好”，宁崎恍然发觉凌恒说的没错。
而他藏着的那句道歉死也没能说出口。
“走什么神？”
凌恒弹了下宁崎的眉心，握着他的手却没放开，也不管镜头是不是在拍他俩、更不管提刀狂奔而来的张经理。
宁崎鼻子有些发酸，连忙眨眨眼睛，不让自己在这儿哭出来。
有凌恒在，他真的幸运太多。
黑子骂两句能怎样？至少他还在赛场上，总比被卖去TF看饮水机强。
被凌恒握着的手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度，刚才在赛场上，正是这只手一次次极限发挥、以微小的走位躲避致命技能；而这只手曾做过手术，医生要求休息一个月，才半个月宁崎就被经理叫去开粉丝见面会，签了一整天的名，又进了医院。
一个电子竞技的职业选手，旧伤复发是因为给粉丝签名，还有比这更讽刺的吗？
他的双手有多久没这么灵活，自己都不记得了。
“……你体温太高了。”宁崎嗓音发紧。
“是你手凉。”凌恒将他的手握紧了些。
这时，最体面、最官方、永远保持商业精英外表的张经理已奋不顾身冲到明星队选手席，咬牙道：“祖宗！行行好吧！全球直播镜头怼脸拍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妈妈为你操碎了心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凌恒似笑非笑，“不要男妈妈。”
张昊面如土色：“就当您大恩大德绕小的一命！”
咱今天公关只准备了宁崎那部分，可没准备您老人家全球出柜的稿子啊！
凌恒哂笑，放过了经理脆弱的神经，没再继续抓着宁崎的手。
宁崎下意识曲起手指，勾住凌恒正要抽离的手指。
凌恒动作顿住。
察觉自己刚干了什么的宁崎一呆，忙放开凌恒的拇指，颇不自然地问：“今天的活动结束了？晚饭吃点儿什么？”
坐他俩旁边吃了一吨狗粮的陆仟：“亲亲，现在是晚上十点半了呢。”
“那有夜宵吗？”宁崎打死不看凌恒的表情，低头掏手机，“我记得附近有家甜品店不错……”
凌恒失笑：“人家下班了。”
宁崎左顾右盼，没想到是LCK明星队的到来给他解了围。Law懒洋洋地用中文问宁崎是不是手疼，显然看到了凌恒给宁崎揉手腕的画面。
“还好。”宁崎点头，“这么关心我，不如明天把红Buff送我？就当是慰问品了。”
Law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讨了个没趣，悻悻走了。
“我很好奇，你是杀过这货全家吗？”冥想问宁崎。
宁崎扳指头细数自己套路过Law多少次，以至于对方恨他入骨。
“不用问他，这个我知道。”凌恒嗤笑，“TF前队长，打中单那个，在役的时候没让Law当首发，反倒向管理层提议邀请宁崎，有一年全球赛还堵卫生间门口挖墙脚。”
众人秒懂，唯有宁崎茫然：“你们能打开麦克风交流吗？”
乔荞给他解释：“Law非常、嗯、仰慕TF前队长，但前队长在役时没让他进首发，所以你懂的。”
宁崎：“不，我不懂。”
于是他带着这份不懂，在次日踏上中韩对抗的赛场，充分发扬中华民族“不耻下问”的精神，见面就在Law雷区打了套连招：
“你和你前队长有过节吗？”
正和宁崎握手的Law脸色一沉，要不是万众瞩目，他马上捏断宁崎的手拿他当节过！
选手依次入座，设备调试完毕后向裁判示意OK，十个屏幕同时切换到Ban/Pick界面。
“这局不用Ban死歌。”Law锁定德邦总管·赵信，“我会用今天的比赛告诉宁崎，他什么也不是。”
韩国和日本一样，特别讲究辈分，不过Law背靠大财阀，明星队内两个C位全是TF的人，上单老将有不满也没法多说。
教练耸耸肩，放任Law自作主张。
摆明要单挑的Law一心升级，三级后更新装备，直奔LPL野区，在蓝Buff处找到死歌。
一分钟后，赵信倒下。
First Blood！
宁崎：你在想peac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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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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