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尧搂着小星衍站在了街道的拐角处，目视着前方正厮斗在一起的男子们。
然后回头，给怀中的小星衍合了合衣服。
立冬之后天气逐渐转凉，默尧已经在清晨给小星衍多加了一件外套，属是小孩子不喜欢束缚，所以此时外套的扣子也没系。
不想系就不系吧，他搂得紧一点就好了。
小星衍正吃着冰糖葫芦，那个年代的糖葫芦糖浆特别的稀，整个糖葫芦看上去都是红彤彤的，小孩吃东西又不注意，很快便成了一只小花猫，吃得满嘴都是。
“帕帕？”
小星衍还在长牙阶段，有得时候说话漏风，偶有那么一两个词说不清楚，“帕帕，你怎么突然停下了。”
每天放学的时候，他的养父就等在门口等他，接上他就带他去吃好吃的，此时一父一子刚刚吃完糖火烧，手中还抓了根糖葫芦，本来还打算去吃馄饨的，默爸爸怕他难消化，说明天再去吃。
可是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默尧却突然停下了，目视着前方，半眯了下眼，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见问询，默尧对着小孩温柔的笑了笑，望向了正好挡在他们家门口正在打架的一帮人。
二十年代初期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大街小巷上演，而这一带又是一片筒子楼，治安一直不太安定。
“没什么，就是...前面有一只大白猫正在和几只小黑狗打架...”
“白猫？”小星衍一听来兴致了，这个年岁的孩子正是最喜欢宠物的时候，说着就要扭头去看，被默尧阻止了。
“别看了，挺残忍的。”
‘大白猫’虐狗虐的属实有点惨。
小星衍：“是大白猫舒儿了么？还是小黑狗舒儿了，爸爸我想看———”
“....”
应小星衍要求，默尧无奈的又抬眸看了一眼他们家门口的“盛状”。
之前看见的那名柔弱无骨的消瘦少年已经站到了一边，不再被其他男子们围在中间，他们目瞪口呆的看向了上一秒被甩到墙上的那名‘黄毛古惑仔’。
愣怔了两秒后，离他最近的大吼一声，顺势就要往过冲，少年懒懒的瞭了他一眼。
没等他冲过来，就是一个镇定自若的闪身，在男人冲过来的一刻，微微翘起了点脚尖。
结果那名夹克古惑仔就光荣的摔了个狗吃屎。
真不是这古惑仔太废，而是少年的动作太快，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摔在地上了。
...
“大白猫踮着脚尖站在墙根处，一只黑狗朝着他扑了过去...”没办法，小孩子非要看，为了满足崽崽的好奇心，本来还打算走的默尧只能停下来给他解说了。
他往上抱了抱小朋友，仍旧让小孩背对着正在厮斗的青年们，好在青年们并没有骂骂咧咧的打断默爸爸的‘故事’。
因为他们还没张开嘴，就已经被那名瘦削似风都能吹倒般的少年，扼杀在摇篮里了。
“白猫镇定自若的打了个哈欠，伸出了一只蹄蹄，肉垫中的爪子亮了出来，在黑狗冲过来的一刻，一个爪子糊了上去...”
“好啊好啊好啊！”
小星衍开心坏了，听着养父给他解说，糖葫芦都不吃了，高兴的直拍手为大白猫庆贺。
与此同时———
‘大白猫’许星衍这里已经结束了战斗，前后一共也没有用了十五分钟。
他也是挺无语的，穿过来什么都没弄清楚呢，先打了一架。
不过通过打架，他对现在自己的这具身体也有了一个明确的认知。
有点虚。
他合了合自己身上村里村气的棉袄，站在了一面矮墙根下。
这里视野很好，能看清他曾经少时住过的地方。
他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走到这里了，或许是肌肉记忆吧，就好像随着他重生的口欲症、上一世的全部记忆、哪怕他死之前见过什么人，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而一旁的古惑仔们已经夹着尾巴，似来见大哥一般的齐齐整整的站了一排，鼻青脸肿的聆听着许星衍的教诲。
“不就20块钱么，至于么？我还你们就是了。”
古惑仔们齐刷刷的抬起了头。
“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一到，我就还给你们。”
古惑仔们又把头齐刷刷的低下了。
许星衍是把20块钱当2分钱么？一个月了半分钱都没还上，现在却只要三天时间？
怎么可能？
而他们不敢反驳，也不敢吭声。
不敢动、不敢动，完全不敢动...
“有镜子么？”全员低头，看见了一只皙白的手伸了过来。
“没...没有...许哥..”打头的黄毛四六分哆哆嗦嗦的说道。
“你把你那几根毛打理的跟郭富城似得，你能没有镜子？”许星衍不信，镜子难道不是这群古惑仔耍帅的标配么。
一旁的矮个子踹了黄毛四六分一脚：“许哥要镜子你就赶紧给，他还能吞了你的不成？”
黄毛四六分：“...真没准..”
许星衍：“...”这个原身到底是个什么人啊？又借钱又黑镜子的。
黄毛磨磨唧唧的把镜子递给了许星衍，后者举起来，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大男人没事干照什么镜子，许星衍不爱干这事。
但现在不一样，他得弄清楚，他到底是谁！
镜子中的少年长的特别的奶，又萌又奶，肌肤似刚剥开的鸡蛋一样白嫩，唇红齿白，与曾经的他一样有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眸，睫毛浓密，低下头的时候有种我见犹怜的柔弱感。
看得许星衍都要‘柔弱’了。
-
“帕帕？”
另一边的小星衍好半天了没有听到养父的解说，吮着手指头好奇的问道，“大白猫儿现在干嘛呢？怎么半天儿都没有动静了？”
小星衍不疑有默爸爸，爸爸说是猫猫狗狗打架，就是猫猫狗狗打架。
默尧看着举着镜子正诧异的少年。
“…嗯……大白猫赢了……正舔毛呢…”
-
许星衍前后左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把自己照了一遍，确认自己是重生到别人身上了以后，把镜子扔给了混混们。
叹了一口气。
混混们还以为许星衍是对自己的长相不满意，立即满嘴夸赞道：“美人...不是！许哥！你是我们这一片的区花，按摩店的那些个女人都没有你好看！”
“屁，许哥怎么能是区花呢，他明明是市花，你还能在市里找见这么好看的人么？”
“废话，许哥人家是大城市来的人，当然比咱们这些三流城市好看了。”
“闭嘴吧。”
许星衍听得心烦，再不阻止他们性别地域歧视这种恶心的话都能说出口了。
“和你们打听件事。”
许星衍指了一下前面的这座筒子楼。
“三号楼六单元302室现在住的还是王阿婆么？”
黄毛四六分有点奇怪许星衍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是也如实回答道：“不是了，现在这里住的是一对父子。”
“一对父子？什么父子？那王阿婆呢？”
“王阿婆身体不好了，被他子女接到北城看病去了。”
许星衍点了点头。
他记得这事。
正是在这个冬季，三岁左右许星衍发了高烧，幸得王阿婆搭救捡回了一条命，从那以后王阿婆就把许星衍当成自己的孙子了，有她一口饭吃就有许星衍的一口，但是王阿婆的子女回来后并不愿意王阿婆收留他这个小乞丐，不到两个星期就把他赶了出去。
并且很快的就把王阿婆接到了北城，从鬼门关回来的许星衍忘记了很多事，从那一年起就开始流浪，却感念王阿婆的救助没有离开这里，并受阿婆曾经的恩惠进了这所幼儿园。
说是幼儿园其实就是个托儿所，总共的师资力量也就五六个人。
后来许星衍上了高中，挣了点钱，便买下了王阿婆曾经的这栋房子。
算作怀念。
“那这附近还有个捡垃圾的小孩，大概也就这么高。”许星衍今天刚见了小许星衍，比划了一下他的身高。
如果王阿婆已经离开，那么现在的自己会在哪里呢？这一片都是小时候自己生活的区域，或许他现在正在什么地方，食不果腹的掏垃圾呢。
唉。
下午不应该凶自己的，甚至许星衍还没能仔细的观察一遍小时候的自己，小星衍就已经跑远了。
“小孩？”混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致摇了摇头。
“这附近哪有什么捡垃圾的小孩？”
“欸...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一开始确实是有的，后来…”被人收养了。
一名混混说道。
“你放屁，我咋不记得，你不要为了在许哥面前邀功就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我真记得...”
身边的混子吵死人，争论了半天也没有个结论，烦得许星衍莫名觉得问他们或许就是个错误。
在他们争吵不休的时候，许星衍和他们要了一根烟
———是老牌子官厅。
要烟的时候混子们都非常诧异，没想到这么奶萌看上去也就十八.九的少年居然会抽烟？
许星衍放到鼻尖闻了闻。
这种烟很有年代感，或许抽起来口感还不错。
可是正准备点燃的时候却又犹豫了。
无论愿不愿意，他回到了2000年重生到了一名同名同姓的幼师身上。
所以他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得考虑到‘海绵宝宝们 ’。
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人的一生，而不幸的童年却要用一生去治愈。
这个道理。
许星衍再明白不过，因为他就是亲身经历者！
无奈，许星衍最终也没有点燃，只是掐掉了半根烟，将烟嘴含到了自己的口中。
望梅止渴。
他习惯性这么做，掐掉半根烟，烟草的味道会更加浓郁…
-
小星衍含吮着食指不解的注视着搂着他的默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默爸爸就抱着他好紧，健硕有力的手臂像是钢筋一般，牢牢的将他搂在了怀里。
黑色薄毛衫袖口处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像是一条条黛青色的蛇盘曲在手背上，又顺着手背上的脉络流窜到了手腕深处。
“帕帕你怎么了？”小星衍从来没有见过默尧这样，不禁有些担心。
出奇的，连小星衍翻个身都会醒的默尧似没有听见一般，没有回答。
直到小星衍将糖葫芦放到了默尧的唇上，后者这才宛如大梦初醒一般的反应过来，偏头看向了他。
“帕帕你怎么不理我？是白猫出什么事了吗？”
“没，白猫…他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小星衍开心的拍了拍手。
“那帕帕，白猫漂亮么？”
“还有，我们……能养它么？”小星衍问出来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期盼的看着他的养父。
虽然他觉得他的爸爸应该会说不漂亮。
半年前眼前的男人收养了他。
除了对他亲力亲为以外，好像对一切东西都很寡淡。
小孩子不懂默尧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但是他看过其他的家长。
总是欺负他的陈嘉诚，他的母亲就喜欢背各种各样的包包，几乎每天一换，爱不释手的不让别人碰。
还总是穿着花枝招展的在他爸爸的面前晃悠，只不过爸爸从来不看她一眼。
但是默尧却没有这种情绪。
他深邃的眼睛从来都是忧伤的，就像寒冬腊月下湖边独酌的人。
冷与不冷、醉与不醉好像都没有关系，他只是重复着这个过程熬过漫长的时间罢了。
可是这种停顿并没有持续很久，就在小星衍以为默爸爸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时候，却听见了男人好听又低沉的嗓音。
“嗯，很漂亮……”
“可以，养。”
“滚吧，下回再让我看见你们放高利贷欺负别人，我就见你们打你们一次。”
混混们不太明白许星衍说得高利贷是什么意思，却也忙不迭的点头，连滚带爬的跑远了。
许星衍靠在墙上，望着曾经熟悉的地方，叹了一口气。
正欲去找找小时候的自己，省得小时候的他再食不果腹的掏垃圾，这么冷的天气还可怜兮兮的没人管，却忽然看见从街的拐弯处走过来了一名男人。
男人的怀中抱着一个小男孩。
孩童乖巧的坐在他的手臂上，似乎是好奇的往他这边观望着，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一般。
一束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从树梢处映衬下来，刺眼的阳光晃的许星衍闭了下眼。
再睁开眼眸之时，他看清了朝着他一步步走过来的男人。
许星衍晶黑的瞳仁在看清那怀抱着男孩的男人后一点一点的放大。
那人像是穿越了漫长的时光，从繁华的街头走到了破财的街道，踏着灯火辉煌走进了旧时代的光影。
身边的一切都在变，最后变成了周边叫卖的红薯摊、竖立在眼前的筒子楼、匆匆而过的二八大杠……
以及已经走到他面前那熟悉到极致、争斗过无数次、至死都在battle的———他的宿敌、渣渣攻的白月光，以及自己被当成替身的正主。
默尧！
他怀抱着幼年时的自己，朝着他浅浅一笑。
“您好，我是许星衍的...”
“……爸爸！”
默尧望着不远处正舔毛的许星衍：“嗯，很漂亮...可以...养。”
小星衍：…帕帕说的是猫吧，是吧是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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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很漂亮可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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