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岚咳嗽了两声,在陈慎独有的谴责眼神儿递过来之时,故意转移了话题,“那个,咱们去看看阿忻吧!”
陈慎看他不自在的模样儿,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小满,今天是你哥我的生日,先别管阿忻,咱们好好玩玩吧!”
宋岚看了看这个毫无哥哥样子的人,哎,还能怎么办,天大地大,寿星公最大,今天就随陈肃生的意吧,反正阿忻知道了,也没办法反抗他哥的魔爪。
宋岚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到这家伙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小满要不要尝尝清溪镇的绿豆冰?甜甜的,不是很冰,少喝一点不会有事的!”
陈慎都九岁了,还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他得意洋洋地冲着宋岚炫耀的时候,眼睛里满是光芒,耀眼的很。
这是还没有长大的陈慎,他还没有经历家破人亡、兄弟反目的残酷,他还像一颗小太阳一样照亮着宋岚孤独脆弱的童年。
只是宋岚知道,这样的陈慎还有七年,他还能和这样快乐的陈肃生相处七年,七年之后,他与陈肃生沙场上刀兵相见,到死都没有再见一面。
如今,他回来了,不知道能不能改变他的,改变陈肃生亲人的惨剧,如果改变不了,他们最后又会是那样的结局吗?
如果之前,他还能催眠自己,一条路走到黑,只是如今,他与陈肃生真切地这样一同长大,他突然有些舍不得了,他到底该怎么做呢?
宋岚一想到这里,那股从他前生酝酿而生的忧虑蔓延在他的心头,不自觉地在他的眉眼间带了出来。
陈慎这时笑着塞进他嘴里一勺绿豆冰,见他一愣怔,大大咧咧地打趣着他:“陈叔叔说你小小年纪,总喜欢皱着眉头,再这么皱下去,就快变成老爷爷了。就像这样子——”
陈慎放下碗,搓了搓脸,耷拉下脸颊来,学着卖绿豆冰的老爷爷,宋岚被他这副滑稽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卖绿豆冰的老爷爷被陈慎这样学了也不生气,只笑着看着他俩说:
“这么大的小伙子就会哄人开心了,将来逗女孩子也是一逗一个准儿!”
“老板,再来一碗绿豆冰!”陈慎听了没有开心,他窥了一眼低头吃绿豆冰的小满光洁的额头,眼神滑到小满又密又长的睫毛,他想才不会有什么女孩子,他只乐意逗小满一个人开心!
“走吧,小满,我带你回家玩!你还没去过我家吧,这次可以好好看看、玩玩!”
陈慎今天过于兴奋,拉着宋岚就往清溪镇的陈府跑了过去,路上的人大多认识这位陈公府上的大少爷,都笑着看着两个孩子跑了过去。
一进府,宋岚还想去拜访一下陈家伯父和嬢嬢,结果只冒了个头,与陈家嬢嬢见了一面,就被陈慎拉走了。
“哥——”一个“小肉蛋”堵住了陈慎奔向后院的步伐,“说好的给我的绿豆冰呢?”
年仅三岁的陈忻大张着双臂,当看到哥哥两手空空时,原本一脸期待迅速转变成一脸失望。
“你还这么小,阿娘说了,不能让你吃太多凉的!”陈慎糊弄起弟弟来是驾轻就熟,再说,他知道自家弟弟最怕娘亲,扯着娘亲这张虎皮,再张牙舞爪的小胖墩也得乖乖败退。
被哥哥这么一吓唬,陈忻顿时往后一缩,眼睛里立马蓄满了泪花,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张开嘴嚎啕大哭起来。
“阿忻这么哭会不会有些……”宋岚凑过去,示意陈慎这个哥哥去哄哄弟弟。
“让他哭,哭够了就不哭了!”陈慎不想理这个只捣乱、哭闹的弟弟,只想带着宋岚回房间里看他收藏的小人书。
“那可不行,得让他别哭了!”宋岚一脸不赞同,陈家弟弟还挺可爱的,他可不忍心看这小不点儿一直这么哭下去。
“那我来!治这个小鬼儿,我手到擒来!”陈慎一把撸起袖子,眼睛一瞪。陈忻胖乎乎的脸上马上一呆,那些害怕大哥的天性又开始复苏。
“阿忻,你要是再哭,”陈慎手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见弟弟止住哭声,他把手往后一背,“鼻子就再也回不来了!”
陈忻只感觉哥哥的手离开自己的脸之后,自己的脸上一轻,好像少了什么,他呆滞了几秒钟,然后爆发了更惨烈的哭声:“呜呜呜——”
“哥哥坏!我的鼻子不见了!”陈忻发挥了满地打滚的天赋技能,彻底哭闹起来。
陈慎也没想到以前这招百试百灵的,这次怎么唬不住这个小家伙了。
宋岚还是第一次见到陈家兄弟是这样一种相处模式。看到陈慎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之后,顿时有点想笑。
“阿忻,你摸摸,你的鼻子还在这里呢,哥哥把鼻子放回来了!”宋岚拉着陈慎的手,又贴了贴陈忻的鼻子,然后让陈忻自己去摸鼻子。
陈忻在发现自己鼻子还在的时候,一下子就把心放在了肚子里,也不哭了,又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见弟弟不再哭了,陈慎也是松了口气。
他没想到陈忻不哭是不哭了,这个小调皮鬼盯着宋岚看了一会儿,一脸疑惑地问道:“哥哥,你和小满姐姐好像啊?是他的哥哥吗?小满姐姐来了吗?”
陈家这两兄弟怎么回事儿?大的那个小时候喊他“小满妹妹”,小的那个现在又喊他“小满姐姐”。
宋岚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觉得这陈家兄弟奇奇怪怪的,面上温和地笑了笑,“阿忻,我就是你的小满姐姐。”
他已经放弃挣扎了,毕竟和一个才三岁大的小孩子该如何简单明了地解释姐姐变哥哥的事情呢?
宋岚想,他办不到。如果再惹哭了阿忻,这孩子短短的一小段时间里,先是嚎啕大哭,然后又惊又喜,如果再伤心大哭,他担心陈忻的小肉脸会因为情绪的过快转变而发生抽搐。
那可真是他的罪过了!
“是小满姐姐呀!”陈忻一下子眼睛就亮了,比起老是捉弄他的臭大哥,他更喜欢时不时地会给他送好吃的小满姐姐,而且小满姐姐又漂亮又温柔,怎么看都比臭哥哥好!
“阿忻要不要去后院摘果子?”宋岚试了试,没抱起这敦实的小胖墩,还是放弃了,拉着他的手往后院走去。
陈慎目瞪口呆地看着“好弟弟”和臭弟弟一起手拉着手离开了,那个讨厌的臭弟弟还转过身来冲他得意洋洋地做了个鬼脸儿。
臭小子,你给我等着!陈慎冲陈忻扬了扬拳头,换来对方挑衅性的拉着宋岚跑远了。
啊!陈忻,等小满走了,我就打你屁股!
“哥,怎么还不过来?”宋岚的呼唤让他喜上眉梢,长兄的威严可以待会树立,现在先去摘果子要紧。
终于把小不点儿哄回了自己的房间,宋岚疲惫地倒在了陈慎的床上,越发想念自己乖巧的妹妹了,这陈忻真是颇有陈慎小时候的感觉,只能说真不愧是亲兄弟。
“小满,你将来想做什么?”陈慎躺在他旁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半抬起身子来问他道。
“没想好,可能和我爹一样,在家里治学教书,这样也不错。”宋岚想了想,前世“耳聋目瞎”,为昏君鞍前马后,不知道做了多久的“帮凶”,最后一家不得善终,自己孤山自尽。
那时的他没有选择,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如今,他还有选择的余地,还有时间改变一切。
他想了想,“哥,你呢,你想做什么?和陈老太爷一样当个大将军?”
“我是想和我太爷爷一样当个威镇边关的大将军,可是我爹说,他希望我多读书,考个功名,到时候金榜题名,光宗耀祖!”陈慎一泄气,躺倒在了床上。
“哥,我想陈伯伯还是会尊重你的意愿的。”宋岚说的很认真,前世陈慎就是自己跑去报的皇家武院,并得了初试的头名,之后更得院长看中,成为本朝明瑞帝一朝首位武状元。
后来,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牵扯到了明瑞帝皇兄的谋反之迷案中。当时,陈慎与他正在武院当中担任教习一职,他曾在夜里见陈慎被压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陈家一夜败落,再听到陈慎的消息,就是他与陈慎在现战场上相见了。
宋岚的语气很认真,听得陈慎不由得一愣,他心头的那些郁闷突然就消失了,“那就承咱们小满的吉言啦!等晚上,我带你去看一样好东西!”
他说完眨了眨眼睛,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晚上吃过晚饭,陈慎把小不点陈忻安排去找娘亲讲故事,自己带着宋岚溜进了陈府已经半荒废的练武场。
自从陈老太爷去世后,这里就被有意无意荒废掉了。宋岚看着地上纵横杂乱的刀痕,心里有了些许猜测。
“小满,看看我的刀法练得怎么样?”陈慎从背后解下来一把大刀,此刀寒气逼人,只一拔出来,宋岚就见到一阵雪亮的刀光一闪而过。
陈慎反手抽刀,闭目运气,手臂猛然发力,刀气嗡嗡作响,无形的刀气在地上划过一道一指宽的沟壑。
宋岚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陈慎如今才将将九岁就能练出常人不能练出的刀气,可以说是练武奇才也不为过了。
宋岚知道日后完全成长起来的陈慎的修为是他这辈子都无法赶上的存在!
曾被老师断定这辈子与武学无缘的宋岚如是想到,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独辟蹊径,研究了那些上古流传的阵法应用于战术,不然他是不可能与陈肃生比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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