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修心中一动。
但见前辈神色间颇为怅惘,想必是同顾长老的关系不一般。
关于顾长老,他多是从前辈们那里听来,传闻她天资过人,聪慧勤勉,不到百岁便铸就金丹。
提起这位长老,便是掌门师父都要赞叹一声英才的,后来顾长老成功晋级元婴,选择外出游历,直至很多年后,她回了宗门一趟,再之后便逐渐消失在人前,最终不知所终。
张星河恢复了大半,便与和修起身准备告辞。
不想那位前辈突然道:“你身上带了片叶白。”
张星河瞬间警惕起来。
“别紧张,”前辈不紧不慢地翻翻火上的烤肉:“小子,我劝你,若是不想死得太快,最好早点将片叶白吸收了。”
和修:“前辈的意思是……”
“我叫方颌,”方颌道:“看在月悠的份上,你们可以放心在这里呆着。”
和修一惊:“竟不知会是方前辈,请恕晚辈眼拙。”
方颌摆摆手:“哪那么多繁文缛节。”
张星河探究地看向和修。
和修传音跟他解释,方颌原是散修盟里数一数二的人物,早年同顾长老并称南北双骄。
散修盟里多是些小宗门报团取暖,但是更多的是无门无派的散修,方颌便是全靠自身修炼出来的,如此天资,当年无数大宗向他投递橄榄枝都被他拒绝了。
方颌此人,生性便爱云游世间,是位颇为潇洒的浪子,竟没人知道他与顾月悠之间相识。
张星河观这前辈衣衫褴褛,头发散乱,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倒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如此天骄。
和修给张星河说完,让他放心在此处修炼。
张星河倒也不再迟疑,兀自盘腿而坐,取出片叶白便吸收起来。
现在情况已经不容许他掩饰自己的修炼方式了,以和修的品行,不至于会将他这点事给到处说出去,而那位方前辈,刚才灵力耗尽导致视力暂退,他能一眼便看出问题所在,自然也没有掩饰的必要。
和修确实对张星河的修炼方式作出什么反应,他早就知道张星河与旁人是不同的,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的惨烈而已。
眼见张星河眉头紧皱,冷汗如同流水滑落,血迹渐渐浸透了他的衣服,和修起初以为张星河是受了什么伤,大惊之下差点强行将张星河唤醒,好在他反应过来,及时收了手。
有很多次都想要出声阻止张星河继续修炼下去,可是手抬起又放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来来回回,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方颌在另一边将和修的这番纠结都看在眼里。
“小子。”
和修转头。
方颌:“放心吧,他暂时还死不了。”
和修谢过方颌的宽慰,视线又落在了张星河身上。
方颌简直要被他这幅痴汉样给气笑了:“但是他也活不了太久了。”
“什么!”
方颌:“你这位师弟想必资质不凡吧。”
和修疾步行至方颌面前:“是……前辈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活不了太久?”
方颌见他这般急切,示意他稍安勿躁:“你这位师弟,同月悠的情况很是相似。”
“当年月悠也是这般,少年天资,若是你查探过他们的气海,便会发现他们气海中除却灵根外,还比旁人多了一座灵台。”
和修心下一紧,他查过张星河的气海,在上一世,张星河的气海里确实如方颌说的一样。
方颌还再继续:“倒也是,毕竟看你这样子也不过是一头热,探查气海太过私密,便是夫妻都不会轻易查探对方。”
和修不自在地动了动。
方颌:“多一座灵台,会让他们从少年时就比别人吸收更多的灵气,便是功法并不运行,灵气也会在日常行走坐卧间被源源不断地吸纳入体,这本是件好事,但是凡事过犹不及。”
“随着修为见涨,他们需要的灵力便更多,但凡自身灵力不足,那座灵台便会开始强行抽取,甚至会伤及神魂。”
和修脸色大变。
方颌:“可是他们特殊就特殊在于,一旦筑基,后期想要晋级便只能通过吸收灵植,级别越高便需要更高品级的灵植。”
和修:“所以当年顾长老常年在外,便是在寻找灵植晋级……”
“是,”方颌顿了顿:“之后他们吸收的灵力会自动存储在身体各处……”
火光闪烁,此时的洞里只剩下和修同张星河。
方颌方才出去觅吃食去了。
和修回到张星河身旁,看着光影在张星河眉宇间跳跃着,越发显得张星河的脸如同暖玉,莹白柔和。
方颌的话还在他脑海中飘荡——
“那些灵力只会滋养他们的身体,长久下去,他们的神魂和身体会产生割裂,因此,他们只能不断用灵植来淬炼神魂,让神魂与身体达成同步,否则一旦神魂与□□之间产生错位,神魂便会被□□彻底吞噬,只剩行尸走肉。”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身体是属于他们的没错,即便是你师父,太初宗掌门探查,也只会发现你师弟的身体和神魂是这世间最为契合的,并不存在什么夺舍之类的无稽之谈。”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想必你师弟自己都弄不明白。而我想告诉你的是——”
“若是他继续这样修炼下去,迟早神魂撕裂而死。”
“可若是不继续修炼,他们的神魂便会被□□吞噬。”
“都是一死,不过早晚罢了。”
都是一死,不过早晚……
多么残酷的话,好像一把利刃,深深扎进和修的灵魂、血肉,和修觉得自己此刻就好像被撕扯开了,浑身血液跟着张星河身上溢出的鲜血,一点一点地流尽了,寒冷便缓缓入侵,刺进他的骨髓里。
他隔着空气,慢慢描摹着张星河的眉眼,动作很慢,一遍又一遍。
他实在想不明白,重来一次不是上天给他的眷顾吗,为什么又要如此心狠地敲醒他呢。
那样多的血,和修从来没注意过,原来一个人身上的血可以那么多,一定很痛。
和修这样想着,突然自己好似能感受到那股痛意,真的很痛,痛得他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
张星河从修炼中醒来的时候,便察觉到自己身旁有什么东西,侧头看过去,竟是和修。
此时的和修,平日里高大挺拔的一个人,就静静地蜷缩在那里,脸上满是孩子气的迷茫,仿佛陷入了一个找不到出路的梦境。
张星河不知道自己入定时,和修发生什么,又或者是方颌同和修说了什么,才会让他这样的难过,牵连着也让他莫名的伤感,本该叫醒对方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任由和修靠着他继续睡了下去。
秘境之外。
天机阁。
一位身着淡金衣袍的修士从殿宇内走出来,见到他的侍者纷纷恭敬行礼:
“少阁主。”
天机阁少阁主夏庆阳,元婴期。
“师兄,你出关啦!”有弟子听到动静,欢呼雀跃地迎上前来。
夏庆阳微微笑着。
“师兄你不是说这次闭关冲击元婴巅峰的嘛,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因为……”夏庆阳注视着远方:“星轨有变,故人现身了……”
妖境。
一个小老头偷偷摸摸从一处废弃洞口处探出头来,非常警惕地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顿时笑呵呵地从身后捞出一壶酒,狠狠灌了一大口:“好酒!不愧是小楠竹的佳酿啊……”
老头感叹着,又从怀里摸出一只烤鸡,正要咬下去,几个小孩突然冲了过来拽住他,口中还喊着——
“连爷爷又在偷吃啦!”
“还偷拿燕姨的酒!”
连竹被他们吓了一跳,连忙止住他们的呼喊:“别喊,别喊!嘘——”
“那我们要吃烤鸡!”
“给给给!”
“我们还要喝酒!”
“给……诶不给,不给!”
……
秘境内。
张星河两人在洞内呆了几天,期间方颌也没说要离开,还会在两人修炼时指点一二。
一段时间过去,距离出境限期已经没剩多久,张星河他们需要在限期前到达秘境西北角,秘境出口会在那里出现,若是迟了,便会被关在秘境之中,要想再次出去可就难了。
两人辞别了方颌,一路沿着指引方向走,几天后,他们在一处荒漠中遇到了宁一青。
青年孤身一人趴在这沙土中,半边身子都陷进去,眼见沙子还在往下不停流动,青年便也随之往下陷,即便是这样,也没见青年动一动。
待得两人走近了,才发现对方是昏迷了。
和修将宁一青从流沙中解救出来。
“咳咳咳……”
宁一青狼狈地伏在地上,好半响才缓过来。
“……多谢张道友,和道友。”
和修:“不必客气。不知宁道友为何独身一人,还被这流沙给困住了?”
宁一青苦笑道:“说来话长,我们遇到了一只妖兽,实在难缠……我便与诸位师弟没被冲散了。”
讲述了事情经过,张星河他们等宁一青休整好了,便一起朝出口方向走。
路上不时遇到其他修士,有的形容狼狈,有的淡定自若,也都是准备往出口方向的。
三天后。
几人刚行至一处密林,远远便听到前方有人在喊救命。
和修脸色一变:“是林茂他们!”
几人循声赶过去,还未靠近,便见密林中央邪气肆意,戾气横生。
宁一青:“不好,是噬魂阵!”
噬魂阵,一种极为阴狠毒辣的阵法,被阵法所困之人会被阵法中的邪气所惑,不断引诱蛊惑他人入阵,被迷惑之人也会在邪气侵蚀中被炼化魂魄,最终成为大阵的一份子,一来二去,此阵吞噬的人越多,便会越强大,再引更多人入阵……如此反复。
这样的阵法设置需要血肉为基,早就被正道修士摒弃多年,能设置出这样的阵法,张星河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那名红袍邪修。
此时的林茂艰难地抵挡这对面崔自乐的攻击,看到和修他们,顿时惊喜道:“大师兄!大师兄救我!”
崔自乐双目赤红,周身邪气环绕,与林茂缠斗间,下手极为刁钻,招式次次都奔着要林茂的命去的,显然已是毫无意识。
和修一剑挑开崔自乐,又荡开其他人的攻击,将林茂挡在身后。他的身法极快,仅凭一人便拖住了所有人的攻势。
阵外。
宁一青根据阵法不断推演着阵法中心所在。
张星河祭出听泉。
“张道友,前方三步!”
宁一青话音未落,听泉已经疾驰而去,一声轻响,有什么碎了,整个大阵闪了闪,弱了许多。
“左上角!”
听泉再次按照宁一青所指方位刺去。
张星河在宁一青的指引下,不断攻击阵法所设方位,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大阵中的那些弟子有些心性不错的,已经恢复了意识。
就在这时,宁一青大声道:“张道友,就是现在!”
张星河身形如电,手中的剑化作一道银芒,划破长空,猛地一刺,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阵破了。
邪气散去,众人清醒了过来。
除却几人被邪气入侵过深,需要灵气逼出,其他人纷纷自行脱身了。
就在众人以为脱离危险之际,尚且还来不及松口气,一条条藤蔓突然从众人身后窜出,好似一条猩红色的巨蛇,眨眼间卷住一人,那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拖入了更深处,惨叫声划破上空,不过片刻就没了声息。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所有人,都纷纷祭出武器,提高了警惕。
藤蔓很快再次攻击过来,好在现在众人已经有了防备,使得这次藤蔓未能轻易得逞,于是更多藤蔓缠绕上来,试图拖走更多猎物。
张星河斩断一条触手,身后忽然一道疾风袭来,他心头一跳,腰肢一扭,硬生生在半空中改变了自己的方向,与此同时,崔自乐的剑锋刚好贴着他的脖子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张星河眼底一道厉色闪过。
崔自乐一击不成,假作茫然道:“怎么了,张师兄?”
可是那点演技在张星河眼中根本不够看,更何况崔自乐自己也并没有掩饰太多的意思,嘴上如此说着,眼底的嘲讽却几乎快要溢出来,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张星河捏紧了手,杀意四起。
一次两次,还真当他好性!
崔自乐尚且不知自己小命即将不保,还在那里大言不惭:“张师兄你赶紧让让,挡住我了……”
张星河面色冷峻,默默让开。
崔自乐愈发得意,嘲讽之色更加浓郁。
在崔自乐注意不到的地方,张星河指尖悄悄划破掌心,鲜血顷刻间便涌了出来,一股有些清冽的味道向四周弥漫,血藤的攻击一顿,愈发狂暴,转而齐齐向张星河他们这个方向缠绕过来。
"小心——"
崔自乐慌乱之下想要闪身躲避,谁知却骇然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
崔自乐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向张星河,尚未来得及开口,眨眼间便被藤蔓撕成了碎片。
张星河垂眸,看着那些血肉被争相抢夺、吞噬一空,眼底没有出现丝毫波动。
血藤纠缠着,并不满足,纷纷朝着张星河所在扑过来,巨大的身形遮住了张星河头顶的天空,在他身上落下一大片阴影。
张星河提剑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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