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战后,科技无限倒退,还活着的人类慢慢觉醒了异能。战争使无数生物体消亡,但阶层却仍然固化。
异能的存在让大部分的资源又掌握在了少数派的手里。
于是,掌权异能的五大家族在东篱大陆诞生了…
后战争第328年5月6日,曲临岛,大雾。
三天前,这座被孤僻开的海岛发生了一场械斗的异能暴乱。
在这个年代当下的现存者都是未来废土下暴乱的产物。
但异能者是可以凌驾于“人”这个拥有普遍意义的平凡生物体之上的。
这片大陆每天都会发生不受管制的暴力,惨烈的人与人的争斗。这本不是稀奇事,但前来镇压动乱的却是五大家族的人。
甚者,在其迅速收拾完曲临岛的残局并且使海岛恢复往日安定后,异能者却留了下来。
这是一件怪事。但又似乎不足以在好似平静的湖面上激起什么。
曲临岛下午两点整。
“我们要好的五人组,现在却只剩下四个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好好安葬温粱,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还没有缓过来。
按理来说我们是要回去的,为什么他们还要让我们留在这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试炼居然还要继续吗?”
说话的人是颜言。他们指的是五大家族的成员会——心源组织。
也是集中管理异能者的权力中心,东篱大陆核心的政治机构,目前由五大家族之一的颜家掌控。
自后战争20年心源建立后,此组织由五大家族每一百年交替掌权。此时,才是颜家掌权的第八年。
相应的,作为颜家继承人,颜言是这一代里权利地位最高的异能者。大家早已把她当作这一代的queen leader 来培养。
并且由于颜家这一支纯心血脉非常稀薄,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让未来的领导者出事。
因此,当温粱意外去世,颜言向家族提议要回去却遭到拒绝时,她是非常不解的。
本来这次出门,也只是家族所说的“普通历练”。别说家族成员们了,就连她们几个当事人都只当过来巡查,见识见识世面的。
甚至她们出门的动静都很小,只她们几人,再带了几个家族侍从便悠然出门,甚至没请出武装队来护送和保护。
但没有人料到,就是这么一次普通的出门,温粱死了。
温家的纯血死了。
在这样一个年代,温粱的死比曲临岛的动乱严重太多了。
五大家族的纯血异能者高于一切。
并且现在她们被拒绝回到家族,要留在曲临岛待命。在这样一个雾蒙蒙的,刚失去过一个同伴的小岛,她们就这样,被流放了。
陆川知道颜言在担忧什么于是正欲回答宽慰她。
在人群后的穆也突然一个趔趄,看起来直愣愣地就要往前扑倒。
陆川瞥见了下意识想要伸手接,就在穆也身旁的叶棹眼疾手快地把人抄住再将其扶稳。
但穆也跟站不住似的,要昏过去一样,身体一点点往下滑。叶棹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把自己凑过去环住穆也的身体撑着她站稳。
再伸手点在她的眉心,一抹白色的微光亮了亮。
“怎么了?”前头的颜言、陆川走近关问道。
语气明显焦灼,五人组已经死了一个人,在还没彻底休整好的情况下再出事,无疑是重创,大家心里都很不安。
“探不出来异常,精神值是稳定的。”这是叶棹的诊断结果。
说罢,他不放心,又搭了搭穆也的脉,也没发现任何问题。
陆川正想提议要不然先把她送回据点休息,却见穆也将将把眼睛睁开了。
叶棹感知到她的动静,低头细瞧她的状态,她的身体还在发软,头抬不起来,他只好用大拇指顶住她的下颚,整个手掌都覆在她的脖颈间,方便观测她的状态。
穆也状态非常不好,她的眼神不聚光,面色发白泛青,手心全是冷汗,声音虚弱地微喘。好似缓了缓神,才对上他探究的目光,在看清了人后,却充满了震惊意味地嗫嚅着。
“…叶棹?…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
“什么意思?”
叶棹觉得她这个问法的时态太奇怪了。
“我不是已经…”
“已经什么?”
穆也突然惊醒过来。
不对,这个情况不对。
她挣脱开叶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步子虚浮踉跄。她跟众人拉开距离,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在三个人身上梭巡了一番。
几个人面面相觑,叶棹还维持着虚扶的动作。
她赶紧拿出通讯设备看了一眼日期与时间。
是5月6日的下午两点十分。
她倏忽看向陆川,“我们接下来是要去找那群杀手吗?”
陆川奇怪道,“对啊,刚刚提议的时候你不是赞同了吗?”
颜言有些担心,“小野,你怎么了?”
穆也在心里犯怵,她察觉到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妙。
是了,没错了,一样的衣服,奇奇怪怪的往前倒的时间。
而本应该被炸死在废弃仓库的她也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
穆也得出结论。
她好像重生了。
而现在是她死之前的两个小时…
所以说,她重生回了她死亡前的时间点!
“怎么了,你需要休息吗?”叶棹在一旁问。
穆也抬头看了看他,似乎定了神,她火速在心里过了一遍这几个人她能应付的程度,立马挑选了其中最难啃的一根冷硬骨头。
她虚弱地扶了扶脑袋,语气很软地请求着,“叶棹…我的精神值好像有点不稳,你能帮我维护一下吗?”
维护精神值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需要找到一个稳定的空间或者在专门的精神维护室与专业的治疗师一同进行。
穆也既然现在提出,似乎不是想等回到据点后再进行。岛上的维护室虽然不多,但他们刚好路过一间,叶棹记得,大概三分钟腿程的距离。
不过这仍然使他感到莫名其妙,毕竟刚刚是他诊出来的情况稳定。
但叶棹还是顺着穆也说,“好。”
他看向另外两人,“我们先离开一下”。
精神维护是他的能力,不需要太多人在场,而且这对异能者来说,基本上算是一件比较私密的事。
于是颜言陆川二人点头,“那我们去前面的补给中心等你们。”
几人交代了一下,便分头行动。
穆也看起来还有些恍惚着,叶棹领着她走向维护室。他隐约猜到穆也应该是有话对他说,且这话好似不方便被太多人一起听到。
维护室不偏僻,一找就到。果不其然,两人一进门,穆也便开口了,“小船…”
叶棹:“……”
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叶棹首先默了默,但还是耐心地顺着穆也问:“怎么了?”
穆也有点犹豫地开口:“唔…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穆家的木心一直有个隐藏的异能,必须达成某种条件才可以习成。就连…
她停顿了几秒,似乎有点说不下去,“…就连我哥哥他都没有学会过。”
她静默了几秒,抬头等待叶棹的反应。
叶棹:“可能有这回事吧,你们穆家的私隐我怎么会清楚呢?”
穆也没管他的话外音,又说:“在这次试炼出发前,我刚好,将这项异能学会了。”
叶棹没接话。
穆也默了默,才继续道:“本来这事确实不应该告诉给外人的。但是小船,这个异能是,可以看到未来的碎片…而刚刚我恍惚的那段时间,我看到的事件碎片是…
在一个小时后,我们四个人会死在一场爆炸中。”
说实话,叶棹的表情一看就知道他没信。但他这个人惯会装模作样,所以他看似惊奇,实则敷衍道,“居然有这样的事?”
穆也又默了…
她知道叶棹不会信,但她仍然选了他来协商,是因为陆川现在被想要报仇血恨的**裹挟,不会轻易听她的话说撤离就撤离。
至于颜言,她做女王做的太久,早已失去了一部分对其他人的耐心。遇到事情需要反复跟她请求确认,她才会慢慢地开始落实。然而真要等她厘清来龙去脉,恐怕自己早就死透了。
所以,必须要有一个能直击某人核心痛点的说辞才能说服她们撤离曲临岛。
而叶棹正好具备这个条件。
但叶棹这人,穆也从小便跟他相处,他看上去是五个人里面最端庄稳妥的,实际上却是最难对付的一个。
于是,她百转千回地找借口,不惜编造一个虚假的异能出来,甚至一度吞吞吐吐,要说不说,跟他云里雾里,装模作样地来加强这个谎言的可信度。
饶是如此,叶棹也没信。
事实上,叶棹就是很难搞。
时间来不及了,她必须立马说服他这个小岛现在非常不安全,她们的处境非常危险。
而他是现在四个人里说话力度最大的,因为他一向稳妥,大家都很听他的意见,必要时的强势甚至能让他一跃成为小组的领导者。
由他出面搞定颜言她们是最快且最有效的人选。
虽然浪费了一点时间跟他周旋,但前面弯弯绕绕的铺垫功夫用在叶棹身上是十分必要的,攻他心得一步步来。
于是穆也表面上假装并没有发觉他话里话外对她的敷衍,仍旧说道。
“其实出发前,这项能力我还没有用好,只隐隐约约觉得这次历练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但温粱死了…
这次我们被突袭,我怎么看都像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而且心源居然不让我们回去,而是在这里待命。这太奇怪了,非常不对劲,难道你没觉得异常吗?”
她一口气说了一堆,只有最后一句是在真心套他的看法和态度。
但叶棹不知道听进去多少,语气仍然如常,“心源应该有他们的安排,颜言还在这呢,不会出什么事的。”
看吧,他都不装了,他就是不相信会出事。
穆也在心里冷笑,心想着,呵,也对,毕竟马上死掉的人是我不是你们。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对你们几个造成什么影响,死掉一个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很微妙的一点就是,她骗他的是,我们都会死,他却仍然不信。
不管再怎么不信,也应该着急一下,确认当下情况的危急程度吧。
但他太置身事外了,换做别人,穆也都不一定如此费心劝说,但这是叶棹啊,他什么时候真脑袋掉线过。
虽然一时间弄不明白他微妙的态度是何缘由,但她已经不想再兜圈子了,于是她接着往下说。
“言言她们没经历当年发生的事,可能听说过一些细节但肯定没上心过。可是你应该明白啊,我们…我们两个在那次…那次试炼里…”
她刻意把话留了半截没说完。
没说完的那句是,在那次试炼里,我们都失去了我们最重要的人。
别人不在乎不清楚,但我知道,你从没忘记过一刻,就像我从来没忘记过一样。
叶棹果然皱起眉头,死寂般的眼睛里多了点对她的恼火,大概是厌她多事,非要提起这道模糊了多年的伤痛。
既然都破罐子破摔,穆也继续道,“那次他们说意外,我根本不信,我找到你,我们两瞒着所有人从家族里出逃,去那片森林里…那个地方有多恐怖,我们两是一起见识过的啊。哥哥们死在那,我们两也差点死在那。”
“试炼本身就很奇怪,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形式,突然就从哥哥他们开始了。第一次试炼就让穆家叶家同时失去两位重要的异能者,家族里非但不查清,反而对我们遮遮掩掩。只有我们两个被糊弄着!”
“现在,现在!居然又开始这样一轮不知所谓的试炼!但当下的情况是什么,温粱死了!就像当年我哥和你哥一样!死的莫名其妙,不明不白!我不信,你没在心里盘算过这件事的怪异之处。”
穆也越讲越激动,整个人动荡不安,而叶棹沉默得仿佛连呼吸都消失了,看起来毫无反应,只有那道漆黑的惊悚的目光提醒着穆也,此刻她的话犯了多大的忌讳。
穆也气笑了,“只有你在乎你哥是吗?我知道这些年你虽然不作声,但悄悄地做了很多调查。我也一样,虽然我们一直对这件事三缄其口,但是每年我都有把我偷偷搜来的情况传给你,反而是你这些年从来都没有联系过我。
耿耿于怀的不是只有你一个,想要一个真相的也不是只有你一个。这次试炼会危险你不应该不知道啊…”
穆也突然停顿,猝然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似乎确认了什么可怕的事实。
叶棹看她面色又白了,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
他不再敷衍伪装。没了遮掩的漫不经心,没了迷惑的良善周全。只余满面嘲讽与尖锐。
穆也空荡荡地出声,但仍听出其中急切求证的意味,
“对啊,对啊…你是故意的,只有这样才说的通为什么你的反应这么奇怪。”
她有点哆嗦,认命一样,好像在自言自语。
“你是叶棹,谁能骗得过你,你早就知道这次试炼会死人,所以温粱死了,你一点也不慌张。别人更多的是怜惜,伤痛。但温粱跟你是绝对相性者,她死了,你受相性的牵连本应该也受到损伤,但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想留在这里。”
“你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是吗?我告诉你我们都会死,你也不在乎。”
“只有一种可能,你知道接下来一定会出事,你知道这次试炼跟上次试炼一样有蹊跷。所以你不是不知道会有危险…你是故意来送死的!”
穆也难以置信,但这是叶棹,他疯的坦坦荡荡,她能理解,但无法接受惨烈的代价,“为了…知道一个真相吗?”
叶棹又笑了,穆也居然从这个笑里看到点轻轻巧巧的温柔,但这个温柔是残忍的。
他回答她,“对啊。”
穆也知道他没有骗她,他说的是真的。
她惊诧地出声质询,“即使我们会死,甚至你也会死?!”
一个可能会葬送往日同伴性命为代价的真相,究竟值得在哪,穆也想不明白。
她的脑袋如一团浆糊,唯一清明的一点是,当年那件事,竟然真的把叶棹逼成了一个疯子。想到这,她居然生出些好笑的意味来。
叶棹也觉得有点好笑地看着她,笑不达眼底,是苦笑,眼神像淬了厉毒,他很少有这么癫狂的时刻,几乎是咬着牙跟她说,带着赴死的痴狂绝烈。
“我死,又算得了什么。”
在这个年代,死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穆也问他,“你就这么确定,这次你就能知道当年的真相吗?”
其实问了也白问,如果不是非常确信,叶棹不会这么破釜沉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估计步步经营,百般谋划了许久。
穆也突然心就落了下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听了这么大一个阴谋,她反而没那么紧张了,接连出声质询他。
“我们两还是一起长大的吗?你瞒我能得到什么?为什么不跟我同步线索?大家不能一起想办法吗?这些年来为什么不联系我?!”
她讥讽着:“你连死都不想让我做个明白鬼,你是真的残忍。
小船哥哥,我们这些年的情谊,居然也是假的明明白白。”
大概是听到穆也时隔多年的“小船哥哥”,叶棹流露出动容的神色,“马上,我们就可以做个明白鬼了。”
穆也扯了个苦闷的笑。可是,小船哥哥啊,这次凄惨死掉的是我啊。
因为我重生了,现在才站在这里,知道上一轮死亡的真相。
可是上一轮的我不可怜吗?她真真切切地死在了那,是被人从心脏那里炸毁的!
只需要一秒,一秒钟的时间,她的躯体就能被炸成碎肉甩落在地面上。
她看着那滩像从野兽嘴里剩下来的的血肉残渣,碎渣黏着肮脏的灰尘,竟然还会冒起密麻的血泡。
不知道是意志力太强,还是因为她是异能者。她没能一下子死透,大概也没死过吧,她很惊奇自己都成碎尸块了,居然还能喘上两口气。
她闻到了属于自己的刺鼻血腥味,那么浓烈可怖,那么冲击心魂。但她的器官已经被炸毁,她连呕吐的身体反应都没有了。
她看到自己的另一只眼球甩在了不远处,好恶心的一团经脉牵连着血肉。
她好像还能流出泪,仅剩的意识里,是猩红的一片。
她痛苦地问自己,“怎么就死的如此满目疮痍。”
穆也一直不敢回想自己的死状,明明已经重生了,她仍然觉得自己痛得全身痉挛,像有把烈火在自己的身体里反复灼烧。
她如鲠在喉,满脸失望,说着比叶棹还要狠的话,如果这也能算作是狠的话。
她诅咒他,“祝你找到你想要的真相,然后去死。”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你来替我去死吧,叶棹。
穆也推门而出。
门外,曲临岛的雾又重了几分,模糊的街道,够不着的身影。
叶棹抽力般困在原地,从前那支笔直雕刻过的船桨一下子变成了腥臭又软啪啪的泥鳅。
苟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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