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寻起了个大早。
昨晚实在是睡了个好觉,对于被上辈子的失眠折磨的痛苦不堪的他而言,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洗漱结束,三下五除二又吃掉了李缀准备的鸡蛋和稀饭,刘寻更觉得神清气爽,彷佛已然意识到一切好的变化即将开始。
一中门口又处处挤满了人。
送学生来的家长成堆的聚在校门口大声谈笑着,刘寻深吸一口气,在心底给自己鼓了半天劲儿,随后快步走进人群中。
“麻烦让一让谢谢!”
“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啊拜托让一下!”
却也总算是挤进校门了。
他不想在人多的地方逗留下去,索性背着书包跑起来,一口气跑到了班级里。
这个点到班里的学生并没有很多,第一天来的话,座位也是随便坐,再等老师安排。
于是刘寻顶着几道打量但不怀恶意的视线,默默走到了靠墙的倒数第二排。
把书包放进木制的抽屉里,刘寻拿出灰色的塑料水杯,抿了一口,才稍稍觉得放松下来。
这个班级对于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他上辈子所在的一班,在报道的这一天几乎座无虚席,刘寻都算是去晚了的学生。也很少有人闲聊,似乎第一天就处于一个无比紧张氛围当中,大家都在低头写字看书。
而现在这个班级,几处坐得近的学生正转过头来不停地讲话,也有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刘寻在这种氛围里,少了许多焦虑感。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找人搭话,建立一个友好地同学形象,便感到肩膀被人轻轻戳了戳。
转过头去,是他后面刚刚还空着的座位,被一男一女占据了。
“诶你好,我叫高子馨,这是我弟弟高子静,你叫什么呀?”开口说话的女生眨着一双大眼睛,模样很可爱,留着一头短发。
而她旁边坐着的男生头发有些泛黄,正撑着下巴,以一种夸张的姿势斜倚在桌子上。
但与高子馨仿若复制粘贴的大眼,冲淡了他姿势和发色带来的不良感,反而只显得活泼好动。
“我叫刘寻,文刀刘,寻找的寻。”他抿着唇,又谨记着脑子里的好印象,便又很快笑了笑。
他话音刚落,高子静忽然大叫一声,道:“你长得好像女生啊你!”
“诶…”
刘寻刚感到不知所措,只见高子馨一巴掌把惊叫站立着的高子静拍到了桌子上。
这个年纪的孩子,做事做动作都好像自带一种夸张的喜剧效果,果不其然,高子静又抱着头开始哀嚎。
“给他起名叫‘高子静’呢,就是为了让他安静一点,我妈说了,我俩虽然是龙凤胎,但只有高子静在刚生出来的时候一直嚎个没完。”
说着,高子馨还递给刘寻一个棒棒糖,叫他接着。
刘寻道了谢,就静静看他俩打闹。
一直以来,他都是围绕着周洋转的。除了他,自己的高中生活好像没什么多余的乐趣。
方奇是那一年才转学过来的。
坐在了周洋留下的空位,成为了刘寻的新同桌。但他也不像眼前的高子馨,高子静,他和刘寻性格很相像。
上辈子加上现在,刘寻已经活了有四十多年了。
这些年月剥去有关周洋的那些,竟无法在他心底留有任何突出的痕迹来,都好似平静无波的湖水,叫他提不起兴趣。
现在听着面前两人忽高忽低的谈笑,刘寻只觉得心中连日的几分压抑都畅快许多。
他主动说:“我家离学校很近,大概也就十分钟的路程,路上有很多早点摊,如果你们需要我给你们带些什么的,可以和我讲。”
说完刘寻在心底又觉得一些好笑,自己的社交能力实在是差的可以,想要拉近关系居然也只能从带饭下手。
高子静应得很快:“好哇,我妈做饭难吃死了!又不准我俩在外面吃,以后有啥想吃的就让你带,谢了哈。”
教室的人也七七八八来齐了,他们的班主任也走了进来。
是一位很年轻的女士,穿着淡蓝色长裙,她先向大家点点头,拿起一根粉笔,边简单的自我介绍边在黑板上写。
班主任叫王惠淑,研究生刚毕业,正年轻,同时也负责代他们的语文。
她拿着成绩单,说需要先选一下暂时的班委,一个月后如果同学们没有什么别的意见,就在高一先长久的做下去。
刘寻没有竞选的打算,倒是听见后面的两人推推搡搡的叫对方举手以方便谋私。
班主任却点了他的名字,“刘寻是哪位同学,麻烦举一下手我看看。”
刘寻不明所以,但还是举手示意了下,后面两人也立刻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我看了一下咱们班的中考成绩单,你的语文成绩非常的突出,你愿不愿意当这个语文课代表,给咱班同学的语文成绩带个好头。”
刘寻不抗拒也没接受的意思,高子馨二人却在后面鼓动个不停。
于是开学第一天,他成为了班干部其中的一员。
听班主任把他单独叫到办公室去给他说一些课堂安排时,刘寻还感到些许雀跃新鲜。他简单记下了王惠淑的要求就回了座位。
第一天上课,各科老师基本上都是自我介绍,选班干部,除此之外就是让同学班收心静心。时间很快就磨过去了。
五班一侧就靠着楼梯,正下面就是一班,从楼梯出来直走是学校大门的方向。
刘寻站在班级后门,踌躇要不要绕远路到另一边楼梯去,他担心会撞见周洋。
高子静被堵在身后,问他怎么磨磨叽叽还不走,他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哦哦我知道了,你想和我俩一起出校门啊?”
“啊?”刘寻很快反应过来,“啊对,可以吗,你们是我今天认识的新朋友。”刘寻抿着嘴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再诚恳一些。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呀,走呀课代表,请你吃辣条。”高子馨笑嘻嘻的先挽住刘寻的胳膊。
大部分学生下课铃一打就赶快往家跑,住宿生也忙着去食堂,因为刘寻他们墨迹了一会儿,楼梯间已经不算拥挤。
高子静正在大声放肆谈论着他对每一个老师的标签化印象,还手舞足蹈的要模仿数学老师的走路姿势。
就这样闹腾,也不看路,就剩五级台阶了,结果一脚踩空往下摔去,滚到了其他同学脚边。
高子馨笑得直不起身,倒把刘寻吓了一跳,赶忙下去扶他。
和他的手一同伸出来拉住高子静胳膊的人有一种独特的好闻的味道,但是这种独特刘寻曾经日思夜想十分熟悉。
他没有抬头,反而把下巴埋得更深。
那只手把高子静扶起来后就很快松开,贴心拍了拍人家肩膀上的灰,语气含着笑意说:“怎么不小心点儿。”
刘寻彻底不说话了,也没关心高子静,退后一步到高子馨身边去。
“诶谢了呀,开学就一脚踩空准没好事儿呀。”高子静弯腰拍打膝盖上的灰,抬头问:“同学你叫什么,哪个班的?请你吃辣条。”
即使眼睛一直垂着朝下,刘寻也清楚的感到那人的视线投到他这边来,又停留下来。他默默开始数,一,二,三……
“我一班的,周洋。”
大概五秒。
“我高子静,那高子馨,我姐,旁边那个特可爱的男生是我们语文课代表,刘寻。”
可能是用“可爱”形容男生很少见,所以周洋闷笑几声,上前一步说:“你好刘寻。”
高子静:…怎么不跟我姐说。
刘寻再不想,也得在这种情况下礼貌些,回道:“你好。”
好在周洋很快又转向高子馨,同样打了声招呼。
“诶哥们儿,一起走呀,谢谢你今天一扶之恩,请你吃辣条。”高子静自来熟的很快,这就把手搭到周洋肩上哥俩好起来。
但周洋已经有一米八多,高子静在后面踮着脚走,“你长真帅呀,又帅又高的。我赌你一个月就谈上恋爱。”
“我家里管的严,不太敢谈,门口有人接,辣条也吃不了呢。”周洋一下拒绝了高子静两个话题的攀谈。
“一天天屁话多呢,人家理都不带理他呢。”高子馨在后面悄悄和刘寻咬耳朵,朝弟弟翻去好几个白眼。
刘寻只是后悔,无论如何他也该走另一侧楼梯,无论如何他也不该和高子静一起下楼。
周洋的冷淡没击退高子静的热情,依旧叽叽喳喳一路,到校门口才讲再见。
周洋打开车门,朝他们这边挥手道别。
刘寻没控制住的抬眼去看他,却被捕捉到,周洋又说了声“再见”,还加了刘寻的名字,这才关上车门。
“…你说他是不是对你见色起意啊?”
刘寻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高子静。
从前,他和周洋是同桌。
所有的自然而然,所有的相交相知,似乎都是因为距离而变得顺理成章。
然而,刚刚周洋那刻意的几眼,刻意地招呼又确实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高子静说的话,刘寻也不纳入考虑范围。
高二结束的那一学期,他和周洋除了一开始的书信来往,就再没见过面。等到了高三,书信也停了。
再收到他的消息,就是六年后,得知他的婚讯。
和周洋结婚的人,叫白郁,是周洋父亲战友的儿子。他和周洋在队伍里相识,感情甚笃。白郁长得英俊,风趣幽默,为人成熟,和刘寻是截然相反的两人。
他亲眼看过他的,在婚礼上。
穿过长长的花廊,五彩斑斓的一切混合着进行曲在他耳边回响,刘寻盯了那画面很久,直到周洋携手消失在花廊尽头。
他是刘寻爱情里最大的隔阂。
他不愿多想下去,辣条也没吃,和二人道别后,只决心再也不走这一侧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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