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宴会名为赏花,实则是为未婚皇子相看,否则上辈子淮生就不会如此轻易地被赐婚给谢安辞。
只是这辈子她知晓皇后娘娘喜奉承,关上院子修养的那些日子熬了几个通宵绣了一副百鸟朝凤图献了上去。
想来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
果酒初入口清甜,后劲却大,酒劲散的也快,对不善饮酒的贵女是极好的佳酿。
酒过三巡,周围的人已是微醺。
有一宫婢给苏眠画添酒时身子一歪,不慎将酒水撒了大半在淮生的裙摆上。
眠画有些不悦道:“你怎么干事的?”
那宫婢惶恐跪下:“贵人赎罪,奴婢愚笨,冲撞了贵人。”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淮生拉了拉眠画,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无妨,带我去换身衣裳吧。”
眠画还想说些什么,淮生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
“放心。”她对眠画用口型轻轻道。
——
那婢子带着淮生九曲八拐地绕过了偏殿,停在了一间有些破败的房门前。
“桑大姑娘,还请您在此间稍作等候,奴给您取...”
回头看去话音瞬间顿住,身后哪还有淮生的身影,宫婢试探性地开口:“桑大姑娘?”
周围寂静无声,唯有夏季的蝉鸣应合着。
宫婢愣神之间,有一只大手用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婢子一瞬间瞪大了眼死命挣扎,终不敌被拖进了房间。
——
淮生只隔了一刻钟便回了文华殿。
上一世什么手段没见过,像往衣物上洒水的小伎俩虽不入流,却好用。
大多数人明知有诈却也不得不前往,否则御前失仪,轻则轻轻放下,重则牵及前朝,父兄被参个治家不严,那家中女眷的名声还要也不要。
淮生早在参会前备了几套衣物,方才出了殿门,便悄悄往殿外寻了巧翠,换上后就回了文华殿。
眠画见淮生回来了稍稍宽心了些:“碰见谁了没有?”
淮生含着笑摇了摇头,抿了一口甜甜的果酒。
“桑大姑娘好兴致。”
来人似乎并不友善,一把夺过酒杯。
淮生抬起眼睫打量起眼前人,倒是位貌美的小娘子。
此时正气呼呼地质问她:“你前些日子为什么要在银丝楼抢嘉柔姐姐看上的那套的头面?还害得嘉柔姐姐被责罚。”
淮生实在想不起这人是谁,揉了揉被吵到的耳朵:“巧翠,这位是?”
“礼部尚书家的二小姐。”
巧翠恭恭敬敬地上前一步:“崔二姑娘,且不说那套头面本就是我家姑娘的,这银丝楼都是姑娘外祖祁家的产业,我们姑娘实打实的少东家,便是真的不想卖给嘉柔郡主,也是可以的。”
崔月没想到会是这样,涨红了脸,半晌也才憋出句:“姑娘们说话,有你做奴婢的什么事?”
苏眠画侧过身子,了然一笑:“是了,姑娘们说话,有你做奴婢的什么事?”
早在崔月来找淮生不痛快的时候周围早就围了一圈贵女,现下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京中谁不知道崔月名为嘉柔郡主的伴读,实则过的也就比郡主的奴婢体面一点。
淮生此时终于想起来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她站起来直视着崔月:“崔二姑娘,那套头面是祁老太爷送我的生辰礼,嘉柔郡主争执中扯掉了上好的东珠三颗,合计一千两银子。”
“麻烦二姑娘回去告诉郡主,三日内将银子送到侯府,否则我不介意直接去向魏王殿下讨要。”
前世她傻了吧唧地忍下来这口气,白白损失了那么多银钱,现在既想起来了,定要向嘉柔郡主讨回来。
“你,你!”
崔月又羞又怕地跑开了,羞得是在众人前丢了好大一个面子,怕的是不仅没败坏桑淮生的名声,还被反将一军,回去定会被郡主责罚。
嘉柔郡主向来娇纵,唯一怕的便是自己不苟言笑的父亲魏王。
此时桑淮生搬出魏王来,嘉柔定会照价赔偿,只是这受的气总是要找个人发出来的。
淮生有些怜悯地看着崔月抹着眼泪跑开的背影。
也是个可怜人,崔尚书宠妾灭妻子满城皆知,崔月虽是嫡出,过的连妾室生的崔大姑娘也不如。
某种意义上,她们也是同病相怜。
早些年在母亲怀胎的时候秋玲爬了永平侯的床,以致胎像不稳亏空了身子,生下淮生后不久便去了。
这些年来,她何尝不是在正挣扎求生,求生之举,何来高低贵贱之分。
如此说来,她一直以让秋玲不高兴来让自己高兴,和崔月攀附郡主以求自己和母亲的后宅安稳并无不同。
谢以珵绕有趣味地看着下方小姑娘们的交锋,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敲着桌面。
他本觉得这地方无聊透了,若不是皇兄再三要求,他都不会来参加这无聊透顶的荷花宴。
那荷花在池塘里长的好好的,偏要摘下来放在水缸里供人观赏,还要被文人墨客夸赞一句高洁,于荷花而言并不是一件幸事。
就如殿内桑家那位大姑娘,貌似名声算不得太好,今日一见不仅礼数上挑不出错处,还足够机敏,可知人言不可尽信。
与谢以珵想法一致的还有当今圣上。
淮生刚打发走崔月正欲坐下,侧身瞥见圣上身边的李姑姑,忙站起来福了福身子问好:“姑姑安好。”
她心里清楚,皇帝身边的女婢,比宫里一些不受宠的妃子都尊贵,不说上赶着巴结讨好,也万万不能得罪了。
李姑姑见淮生礼数周到,心中对这位永平候府的大姑娘多了一份好感:“桑大姑娘,陛下召您过去。”
从李姑姑走下高台时,殿内就已安静下来,各家贵女虽看似不在意,实则眼睛一个个都盯着,此时见淮生被召走,纷纷炸开了锅。“
怎么会是桑淮生?”
淮生此时也又惊又怕,跟着李姑姑上了高台。
终是又跪在了与上一世相同的地方:“臣女见过陛下,娘娘。”
盛安帝和蔼地免了淮生的礼,问道:“你就是永平侯家的嫡女,果真是个好孩子。”
皇后沈昭满头珠翠,端庄大气,微笑招淮生上前。
淮生眼睛只看着眼前汉白玉的地面,跪行几步。
皇后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是个模样端正的,赐座吧。”
方有人端了短凳上来,淮生写过恩典才敢坐下。
伴君如伴虎,礼仪是半点错不得的。
盛安帝含着笑,问道:“年纪几何,可有婚配?”
“禀陛下,臣女今年16岁,未曾婚配。”
此事一查便知,淮生并不敢撒谎。
“可巧,太子还缺一位侧妃,你可愿意?”
盛安帝语气温和。
淮生却流了一身冷汗。
她并不想再与皇家有纠葛,朝承恩,暮赐死的恐惧还没褪去。
淮生心里正慌得和小鹿一样。
虽说盛安帝语气温和,可任谁也知道,她并没有拒绝的权利,否则就是蔑视天家威严。
谢以珵也看出了眼前的少女似乎并不愿意。
奇怪,这拜高踩低的皇城,居然还有不愿意嫁入皇家的大家贵女。
他着实想不通,他少年时只要出席宴会,都会捡到某尚书家四小姐的帕子,在林子里偶遇某将军家迷路的大姑娘……
可自从他带兵出征后,这些人都不见了。
仿佛只要自家女儿嫁过来就是守寡的一般。
躲的比瘟神都快。
淮生感受到了一旁男人好奇的目光,突然就灵光一现。
是了,裕王谢以珵,少年早逝,还是盛安帝一母同胞的幼弟。
若是非要和皇家扯上关系,比起太子和谢安辞,上无婆母磋磨,下无内宅纠纷的谢以珵实打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思及此处,淮生将心一横,对着盛安帝拜了下去。“臣女罪该万死,已意属裕王殿下。”
刚才还在看笑话的谢以珵:........
盛安帝先是一愣,随即大喜:“你当真心悦以珵?”
淮生低下头做娇羞状:“臣女心悦裕王殿下已久,字字属实,殿下龙凤之姿,天日之表,济世安民,实乃国之栋梁。”
这番话说到了盛安帝心坎上,不禁抚掌大笑道:“好,好!以珵,这些年来你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朕心甚愧。”
“今日,朕就赐婚你和永平侯家的大姑娘,来人!把朕的酒满上!”
这些年来裕王谢以珵的婚事一直是盛安帝的心头大事。
谢以珵出生时盛安帝已二十有余,稳坐东宫,对这位幼弟颇有疼爱。
盛安十二年蛮夷来犯,年仅十四的谢以珵带兵出征,如今已过弱冠,本该定下婚事。
只是朝中多顾忌谢以珵常年在外,家中女儿嫁过去与守寡并无区别。
更有甚者,直言裕王与东宫年岁相当,恐卷入储君之争,不愿与谢以珵多打交道。
愿意嫁女的要么门第不够,要么心术不正,无一人合盛安帝的心意。
若强行赐婚,也怕日后后宅不宁,反生怨怼。
桑淮生却好,模样也般配,门第也般配,虽听说名声差了些,可她心悦以珵啊。
那些人嘴里能传出什么好话来?
他家以珵不也被说是杀人不眨眼的玉面罗煞么,这样看来,甚是登对。
盛安帝越想越满意,直接忽略了一边弱弱的抗议:“皇兄....”
谢以珵不禁瞪了一眼桑淮生:瞅瞅你干的好事。
淮生缩着脖子纯当没看到,她才不管谢以珵怎么想。
比起谢以珵,更要紧的是谢安辞那毒蛇一般阴冷的目光,正死死缠绕在自己身上。
淮生不禁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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