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殍遍野,血流成河。
断了翅的妖拖着血迹拼命向上飞,一头撞向天空中的阵法,而后坠落,地面上的人还未觉察,便已无活路。
杀红了眼的人挥着长刀砍向同伴,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耳边,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流民在不住地哀嚎。
“救救我——”
“救救我吧——”
……
“皎皎,你救救我吧。”
凌月倏地睁开眼。
奢华的寝殿,处处镶金戴玉,透露出一股奢靡的气息。
她躺在一块寒石上,眼前一名红衣长辫的男子正喃喃地与她说话。
这人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美人脸,若不是先前那一声似是而非的喟叹,凌月或许会将他错认为一位女子。
他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风流又多情,眼下一点小痣更是邪气四溢。
此物非人。
凌月在心中迅速断定。
男子见凌月睁眼,愣了一下,然后笑开,似乎并不意外,“皎皎,我就知道你不忍心丢下我一个人。”
听见这个称呼,凌月眼皮一跳,这妖怪认错人了吧?
“你不来,我该如何活下去呢?”男子轻叹一声,像是话本里勾人心魂的鬼魅,俯身来抱凌月。
凌月想要以灵力逼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弱得很,佩剑惊鸿也不见了,她只来得及做出闪身欲退的动作。
男子见她想躲,动作猛地停在半空中,眼神泫然欲泣,伤心欲绝,仿佛凌月做了什么天大的恶事,控诉道:“你不认得我了吗?”
你不认得我了吗?
凌月缓缓坐起身,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位惊世骇俗的大美人,她犹疑着问道:“你是谁?”
“夜浔。”
没听说过。凌月想起那些复活秘术,虽然她一个堂堂上神按理来说不可能被这种邪术操纵,但此时的情况实在复杂,“……那我是谁。”
“皎皎,我的未婚妻。”夜浔很是失落,“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他的情绪似乎很跳脱,一会儿又笑起来,“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想起来。”
她可不想跟这怪人在此纠缠!
凌月现在满脑子的疑问,并且浑身不适:她平时横行霸道惯了,无论碰上什么事都能凭着武力碾压轻松荡平。现如今乍然之间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金丝雀,一时之间有些难以适应。
夜浔已经自顾自地开始规划将来,“……这里做我们的婚房,你喜欢观月,便在屋顶上留个窗,好不好?只是可惜……”
“我不喜欢……”凌月下意识要反驳,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向前倾倒。
幸好夜浔及时伸手,将她稳稳地搂在怀里。
凌月只闻到他身上的异香,和他的人一样,令人不自觉地沉沦。
“是我不好,你刚醒来,身体还没恢复,不该缠着你的说话的。”夜浔轻轻抚下凌月试图推开的手,抱起她踏步而出。
居然连推开都做不到,凌月只好认命,乖乖地躺在他怀里。
她惊讶地发现这寒石殿居然在夜浔的寝宫中,这厮竟一直与一具尸体共眠。
凌月抬眼盯着夜浔,想要看出他的本体。
……看不穿,只看见了缭绕的黑气。她如今的灵力还是太弱了。
夜浔将凌月轻轻放在床榻上,勾唇一笑,“如何,我好看么?”
这妖怪似乎总是笑着,笑脸像画上去的一般完美,挑不出错处,凌月却无端地觉得他假得很,仿佛随时能翻脸给她一刀。
凌月沉默片刻,犹豫了一会儿是否要顺着他,最后还是受不了这样的肉麻,“……你或许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你的未婚妻皎皎。”
夜浔挑挑眉,“怎么会呢?天塌地陷,海枯石烂,我都不会认错你的。我在榻前守了你整整一百年。”
“我因何昏迷?”
“你受了重伤,是我救的你。”
“你在哪捡到我的?”
“古战场,仙渡城。”
全都对得上,会不会她从前真的有这么一段情缘,但自己忘了?
“还想问什么?”夜浔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
凌月没说话,抬眼审视着他。
夜浔上扬的嘴角在等待中一点点落下,“你就不想问一点点关于我的事吗?”
“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呢,你教了我很多很多。”
与自己的记忆完全相悖,只是夜浔字字真切,灵力与惊鸿又均不在身边,相比之下眼前人的话似乎可信度还更高一些,凌月几乎要怀疑前尘往事皆是庄周一梦了。
“你想做什么?”
“你在怀疑我吗皎皎?”夜浔捧心做难受状,眼眉却依旧弯着,“我只是想把你据为己有呀。”
就在此刻,凌月忽然并指作刀刺向夜浔!
她身为真神,不可能毫无察觉地被篡改记忆,所以只可能是眼前的人试图迷惑她的心志!
夜浔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仿佛早就猜到她要动作,一动不动地任她宰割,周身的护体灵气却突然暴涨,暴戾又温柔地将她的杀招弹回。
凌月被反伤得眼前一黑,意识逐渐模糊,她听见夜浔微微叹气,好似很烦恼。
“真是不乖,刚醒来就要杀我。”
绝对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这是凌月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醒来的时候夜浔不知去哪儿了,这倒是给了凌月理顺思绪的空间。
百年前天魔将现,魔气先行。那魔气蚕食人心,勾起心中贪妄,引得人、妖乱战,人间满目疮痍。
作为除魔卫道的战神,她出手平定战乱。
然而天魔擅长于蛊惑人心,她是仙体神躯,不惧魔气侵蚀,可是那些**凡胎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今天还并肩作战,明天就挥刀相向,她不仅要对抗面前的长刀,还要提防背后的冷箭。
子夜之交,魔气汇聚,天魔诞生的最后一刻,她腹背受敌,拼尽最后的力气掷出惊鸿,在天魔尚未成型之时将其击杀。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确实是死了。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凌月又想到夜浔,那个看似深情的妖怪。
那夜浔不知是什么妖,邪得很,对她的蹊跷视而不见,甚至连她要杀他都能容忍,绝对有古怪。
偏生他又功力不俗,自己此刻远不如他,不能硬上,只能小心行事了。
凌月伸手感受了一下,灵力好像缓慢地恢复了一点,确实像受重伤后自己逐渐修复的过程,而不是被人动了手脚。
或许他没那么坏?
门外传来侍女压低了的议论声,打断了凌月的思绪,她留神探查了一下,是一株小花精和一株小草精。
“……死了那么多年真的能醒来?”
“尊上每天以灵力养着呢,当然可以。”
尊上?难不成夜浔是哪处的大妖吗?但以前从未听说过夜姓的大妖,不过百年过去,有新的大妖长成也是有可能的。
“你见过了?长什么样?”
“长的不错,就是灵力稀薄,是个病秧子,配不上尊上。”
“我看在你心里除了你没人配得上尊上吧!”
两人嘻嘻哈哈地闹做一团。
凌月无心留意这群妖怪之间的风月情事,起身寻至一面铜镜。
素白的衣裳,冷厉的眉眼。
和从前一模一样的脸,从头到脚都别无二致。
但自从醒来,这副身躯用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是灵海空荡的原因吗?
两只小妖这时才进来服侍,凌月没在意她们故意磨蹭的怠慢,只是问她们此刻的时间地点。
……跟夜浔说的都对得上,虽然可能是夜浔特意交代过,但这两只小妖无甚心眼,心里想什么一眼就能看穿,不像假的。
“劳烦再问一句,你家尊上是什么妖怪?”
见凌月彬彬有礼,像是个好欺负的主儿,两只小妖愈发蹬鼻子上脸,当着她的面夸张地笑了起来,“姑娘,你莫不是睡傻了?我家尊上哪里是……”
另一个妖怪用手臂撞了撞她,示意她停下,不怀好意地接话道:“是啊,我家尊上可是杀人吃心的大妖怪!”
凌月淡定地点点头,“那么你们也是吗?”
见她没有被吓到,小妖心下不爽,变本加厉地恐吓道:“当然!我们专食人心,刚死的婴儿最是美味。”
竟是坟头食肉修炼的花草。
“是么?”凌月悠悠然地打开桌上的妆匣,里面琳琅满目摆满了各种发钗。
花妖见她抚摸那些发钗,刚想开口指责,一阵劲风从脖颈边穿过,身后传来草妖的痛哼。
她扭头发现草妖竟被一只发钗穿肩而过订在了墙上!
再回头时,凌月已至身前,用另一只发钗尾部抵着她的脖子。一举一动间没有耗费一丝灵力,便已将她俩制服。
她们虽然算不上厉害,可也是修炼多年的妖怪,灵力低微的普通人碰上她们可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这哪里是什么病秧子?分明就是绝世高手!
两只小妖终于看清了形势,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回到几分钟之前好好奉承凌月。
“不,姑娘,我们是说笑的,我们平时只吃腐尸……不不不,我们都只吃果子!您放过我们吧!”花妖怕凌月一激动把自己杀了,颤抖着声音连连道歉求饶。
凌月手上微微用力,发钗在花妖嫩白的脖子上留下一点血迹,“我再问一次,你们尊上是什么妖怪?”
“我们尊上不是什么妖怪,他是天魔!”
伴随着花妖的惊恐的尖叫,夜浔含笑的声音传来。
“皎皎,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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