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被不容抗拒的力道强行分开,凌月第一次意识到手原来是如此敏感的器官,她浑身不适,难受程度甚至超过了刚刚夜浔把手指伸进她嘴里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的领地正在被侵犯。
确实如此,她手心里是那人滚烫的体温,呼吸间是天魔侵略性的魔气,里里外外,皆是夜浔。
凌月觉得自己有些头晕目眩的,应当是魔气入体了。
感觉到怀里的人毫无动作,夜浔微微后退,躬身查看她的脸,奇道:“皎皎,你脸红了!”
见他不再强势,凌月赶紧甩开他的手,闭上眼调息平气,解释道:“我受不了你的魔气。”
“只是这个原因么?”
凌月虽是闭着眼,却也听得出他话里戏谑的意思,她只当没听懂,“不然呢?”
“我还以为,是你对我动心了。”
凌月骤然睁眼,看着面前正笑嘻嘻同她**的天魔,心中的天平又向“真痴情”偏了一点。
天神凌月一生斩妖除魔,更是在天魔出世之前便多次重创其魔气,人人皆知她为卫道而生,对妖魔只有杀心。
夜浔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对着凌月说出这样的情话?
夜浔跟她对视良久,伸手将她的眼皮轻轻合上,“我不喜欢你这样看着我,你的眼里总是有很多的猜忌。”
凌月心下一跳,以为这魔头识破了她,却又听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含有万般情意,“我们之间,不该有猜忌。”
凌月心说确实不该,我和你之间只有生死,没有猜忌。
夜浔听不见她心中所想,抽回手披上外袍,“好了,早些睡吧,既然受不了我便不在这儿了。”
居然真就这么走了,把寝宫让给了她。
凌月看着他的背影感慨道,真是个痴情种,可惜再痴情也是毒害苍生的天魔。
歪魔邪道,当诛。
凌月没有睡,她打坐了一整夜。她本是仙体,可以吸收日月精华修炼,不需要采用打坐这种费时费力的方式,奈何这魔巢被天魔邪气侵染,没有一点天地灵力泄露进来。
这大概也是她为何沉睡了一百年才苏醒的原因。
若是在仙渡城那样的洞天福地,或许不到十年她就恢复如初了。
*
凌月被外界的喧闹惊扰,从识海中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这几日,夜浔带着人一路从长街的那头装点红绸鲜花,终于来到了寝宫里,精怪们在外殿挂灯笼放金盏,夜浔拿着打好样的婚服进卧房来寻她,看上去兴致不错。
“试试看,合不合身,一会儿我带你出去认认路。”
他今日倒是格外守礼,说完便放下婚服自觉离去,只留两只女妖替她更衣。
不知这魔头是循了哪朝哪代的礼制,这婚服夸张的很,繁冗的红色衣袍用金线绣着华丽的花样,凌月只依稀认得出彩凤呈祥,领口袖章还有珍珠点缀,不知什么材质的暗纹熠熠生辉,外袍拖地,气场强得不像是要成婚,更像是女帝登基。
凌月心感夜浔的珍视,于是格外配合地张开双臂,任两只女妖在她身上比划记录,然后脱了这繁复的衣裳,去了外殿。
夜浔见她已经换回了那身白衣,有些失望,“你该让我也过过眼的。”
“大婚那日总会见到。”
“也是,”夜浔笑开,满心期待,柔情似水的目光落在凌月身上,“那日我会掀开盖头,迎娶世上最美的人。”
凌月沉默着,这魔头的钟情总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好在夜浔也并不需要她的回应,牵着她走向尚在布置的礼堂,中央已经贴上了喜庆的“囍”字。
夜浔指着地上的蒲团道:“三日后我迎你坐轿,我们绕城转一圈,然后到这儿举行拜礼。”
“拜天地高堂?”这时候他倒是遵守起人界的规矩了,凌月觉得有些好笑。
一来他二人无父无母,皆是天生地养的灵物,不知高堂何处;二来他们一神一魔,一个替天行道,一个天诛地灭,不敬重也不虔诚,实在是不知有什么跪拜的必要。
不过后面的话凌月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口。毕竟此刻她不是什么天神,只是天魔日思夜想的白月光皎皎,顺着他就好了。
夜浔听她这么一提,也觉不妥,顿时改了主意,“那便只留夫妻对拜罢。”
……
魔界除了嗜血的妖修,就是修旁门歪道的邪道,平时散漫自在惯了,除了像夜浔这样喜好奢靡之风的会精心修建寝宫,其他大部分都是随便找个地儿待着歇脚。
路边的房舍歪歪扭扭,沿街的一面新修过,挂上了灯笼绸缎,勉强能过眼。
看着脚下崭新的石砖,凌月心想,这路恐怕也是几天前刚铺的。
四处都有窥探的眼神,但碍于夜浔的威压,只敢小心翼翼地在不经意间瞟上一眼,然后匆匆离去。
一路上夜浔都在神采飞扬地同她介绍着——这里三日后要发生什么,那里又会作怎样的装饰。
凌月却听得不甚专心,她在留神打探着四周的环境。
或许是因为魔界没有人烟,少了人气,显得格外荒凉诡异,她总觉得不对劲。
凌月的视线停留在街边的一家鬼店上,那家店门口挂着一块揽客的旗帘,无力地垂作一团,认不清上面的字迹。
夜浔似是不满她一直不看他,侧身一迈,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这破街有什么可看的,皎皎,不如看我。”
凌月更确定这里一定有什么蹊跷,暗自记下了,计划着夜浔走后再溜出来仔细检查,表面上倒是乖顺地不再乱看,跟着他继续前行。
夜浔的脚步停在了一座湖边,声音不复最初的兴趣盎然,他看着凌月,不甚真心地抱怨道:“皎皎,你总是心不在焉的,弄得我都没心情同你介绍了。”
“抱歉,我的错。”凌月嘴上低头认错,神魂却依旧在千里之外。
她感受到了惊鸿的剑气,就在这附近!
凌月正要悄无声息地放出神识探查,夜浔突然伸手,掐着她的下巴微微用力,使她抬起头,逼迫凌月的眼中所见和心中所想都是他。
夜浔的语气轻柔得仿佛把她当作心上珍宝,手上的动作却蛮横又**。
“皎皎,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为何不问我呢?”
凌月一瞬间以为夜浔发现了什么,尽管夜浔不可能知道她在用神识搜寻惊鸿的踪迹。
她冷静道:“我问什么你都答吗?”
在夜浔看不见的地方,凌月的右手已经在身后虚握成拳,是一个拿剑的姿势。
“自然。”夜浔低头逼近凌月,近到两人呼吸交缠。
凌月镇定自若地与之对视,身体绷成了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夜浔停留几秒后,骤然放手后退,仰头笑吟,眼神却如毒蛇一般死死盯住凌月。
“皎皎兮明月,美人兮吾怀!”
声音和脸都是笑着的,眼底却藏着深不可测的寒意。
一触即发!
正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痛呼,二人同时侧头望去。
是几名妖修在殴打石头。
“住手!”凌月大呵一声,制止道。
她心下暗自感激这识相的小妖,出现的时机刚好,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局势,否则若在此时开战,她不见得能讨到几分好。
魔界欺凌弱小的现象可谓是司空见惯,毕竟大部分妖邪就是以此为生。那几名妖修不认识石头,看他衣着华丽,又愚钝好欺,便拦下打劫,谁曾想这石头顽固不化,宁死不屈,恨极了于是动手泄愤。
此时他们一见给这石头撑腰的人是魔尊的未婚妻,便慌不择路地逃了。
有了这一插曲,两人间的气氛稍稍缓和,凌月松开了身后的手,接他上一句话道:“没念过书便少作这些酸吱吱的破诗。”
石头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跑来。
夜浔也恢复常成了平常似笑非笑的模样,仿佛刚刚眼里的冰冷只是她的错觉。
他挑了挑眉,“怎么,我作的不好么?”
凌月没好气道:“狗屁不通。”
夜浔哈哈大笑,“那你来。”
凌月冲他假笑一下,“不会。我也没念过书。”
*
晚上夜浔依旧没回来,凌月独自在房中回想着白天的交锋。
这事坏就坏在夜浔一直是那副不着调的模样,她分辨不出这人说出那句“皎皎兮明月”究竟是在试探,还是只是随性而为之。
凌月伸手感受了一下,打坐几日,功力已经恢复了小半,但仍不足以对抗天魔,除非在其毫无防备时动手。
她又想到夜浔那层护体的魔气,恐怕也不能一击必杀。
若是惊鸿在手……
感受到有人靠近,凌月从思绪中抽身,抬眼便见石头在门口期期艾艾地看着她。
“什么事?”
石头抱着一捧花走进来,将它放在凌月面前的桌上,“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凌月垂眸看着桌上娇艳欲滴的花,只有些很淡的魔气。
魔界不长鲜花,只有些食腐的妖花,都浸满了血腥,这么干净的花,怕是石头废了好一番劲才搜寻来的。
她轻笑一下,“不必放在心上。”
石头说话却不走,瞪着双眼看着凌月,似乎有话想说又不敢说。
凌月于是直白道:“有话但说无妨。”
石头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见姑娘这几日像是在打坐……可以教我吗?”
凌月有些奇怪,“不过是静坐冥想罢了,有何可教?”
石头涨红了脸,“可我资质平庸,坐一整天也不得要领。”
凌月心下了然,打坐说到底其实就是独自悟道,对于没有悟性的修士只能起到细微的强身健体的功效。
这石头修炼多年依然化不出人形,是借夜浔魔力得道,怕是没有那个天赋。
石头抬头看着她,漆黑的瞳仁像石子一样单纯,“我想成仙。”
凌月失笑,这小魔物居然还想修仙,“你为何想修仙?”
石头似乎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仙人可以长生不老。”
“可你做石头的时候也寿数无限。”
石头愣住了,“可他们都说做仙人好……我是想成仙,不可以吗?”
至纯至真,有何不可?
凌月同他对视半晌,败下阵来。她想自己不该先入为主,这石头不过是被天魔气唤醒而已,并非穷凶极恶之辈,他既一心修道,何必阻他?
于是凌月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那石精光洁的额头。
仙人抚我顶。
石头只觉一瞬间福至心灵,淤塞的脑子突然清明了,他呆呆地看着凌月,“姑娘……”
凌月拍拍他,“去练吧。”她只是帮他开了灵窍而已,能走到什么地步,还得看他自己。
石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也猜得出一定是凌月在帮他。他感激涕零地磕了两个头。
凌月没拦他,端坐着凝声道:“往后你若是……”
你若是助纣为虐,我必定亲自斩你。
话未尽,意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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