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再睁开眼睛,高吊顶天花板和精致的水晶吊灯就进入视线。
好像回来了。
他送了一下手指,刮到了一个温热又柔软的东西。
沈再微微侧头,发现是秦问的手,将他整只手都给包裹在手心里。
他太累了,以至于直接趴在床边就睡着了,只剩下一个银色发旋。
真诚又善良的孩子,真是可爱。
沈再心里感叹到,再经历过那样一段不堪的过往之后,秦问还是通过一次又一次地维护和偏爱,扣开了他紧闭的心房。
沈再合上眼睛,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被秦问抱在怀里,有力的手揽着他的腰,宽厚手掌就搭在他的后腰上,肌肤相贴,亲密无间。
热量流经四肢,汇集在血管之中,如同江河奔腾,最后终于抵达心海。
沈再的眼神和心都软的一塌糊涂,他轻轻挪动了身体,将额头和秦问的抵住。
秦问睡得很浅,沈再一动他就醒了。
他睁开灰蒙蒙的双眼,迷蒙地看着沈再,脸上也少见的攀上几丝困倦。
是那种在完全安全的地方呆着,所以警惕的猫咪也会无所畏惧地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懒洋洋地拉长身体伸懒腰。
秦问看了他一会儿,才将自己埋进沈再的颈窝磨蹭,柔软的发丝在沈再的脸颊边扫动,痒意突起,让沈再直发笑。
沈再:“好了好了,起床了,我去看看你们带回来的人。”
秦问应了一声,但是依旧赖着不动。
他整个人都趴在沈再怀里,沈再的手不断地抚摸他的后颈脊背,以至于舒服到秦问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灰白色的大尾巴跳出来,一圈一圈如同灵蛇一般,绕在沈再的小臂上,经过沈再秀致的腕骨,最终如愿以偿将尾巴尖送进沈再手里,寻求他的抚慰。
沈再将他的尾巴夹在手指尖摩挲,又坏心眼地不断用指腹搓圆弄扁挑逗。
秦问深吸一口气,尖利的牙齿咬住沈再的脖颈,但又不舍得下重手,只能颇为无奈地伸出舌头在咬痕上面舔舐。
沈再轻笑出声,他享受着秦问无声的爱意,舒服地喟叹了一声,手下的动作不停,听着秦问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越来越急促,最后低低地抽气,整个人打了一个激灵。
怀里强壮的身躯体温飙升,滚烫的温度让他有一种在冬天抱着一个巨型暖手宝的感觉。
秦问平复了一下心情,手臂一撑从他身上起来,从脖子到耳后一片通红,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餍足又渴望的矛盾。
但他也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将沈再从床上扶起来:“走吧,宁茯等你呢。”
把沈再全须全尾地送到实验室之后,宁茯仔仔细细地给沈再做了一个检查:“看来那东西虽然带来的痛苦大,但起码不全是坏处,你身上的刀伤修复了很多。”
沈再:“修复?”
宁茯收起探照伤口的灯,将光屏调出来指给沈再看:“看见没有,本来在这个血痂处应该是暗红色的,你前不久受伤,至少按照兽人修复的速度来说,不可能颜色这么浅。这个颜色已经标志着伤口处进入成熟阶段了,它只比肤色深一点点,但是已经跟正常肤色很趋近了。”
沈再突然拍了拍站在他身边的秦问的手臂:“你去把那根空管给我拿来。”
秦问手伸进怀里直接掏出那个空空如也的试管递给他。
沈再:“?”
宁茯:“?”
在两道炙热的视线中,秦问难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感觉自己像个收集沈再所有东西的变态。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对他们说:“要结束的时候联系我,我去找陈涵生了。”
说完他落荒而逃,连背影都透露着仓皇。
宁茯捏着手里的试管笑了:“这个小子。”
他看向盯着秦问离开方向浅笑的沈再:“没有到那一步,不要轻易放弃掉自己,在追寻真理的路上有很多殉道者,但你没必要一开始就把自己划归到那个行列里面,活着的人太痛苦了。”
因为经历过,所以他忠心地希望,沈再可以跟秦问相守下去。
宁茯又接着道:“你的快速愈合能力可能跟你可以抽取记忆有关系,也可能跟保存你记忆的液体有关系。也可能都没关系,但不管怎么样,我们死马当成活马医,都试着分析分析看。陈涵生说今晚那条异化的小狼就可以被送到庄园,或许我们可以在他身上也找找答案。”
这边进入了紧锣密鼓的研究,那边秦问跟着警卫也找到了陈涵生。
他正站在一个房间门口,慢条斯理地拿手帕细致地擦着手指。
帕子上面有丝丝缕缕的血迹,他光润的指甲上面鲜红的血液被抹去,艳丽无比。
房间被单独建立在空地上,四四方方,狭小又压抑。
只有一扇门,一扇窗,窗子被封的死死的,加固着金属的防护栏。里面光线投不进去,阴森森的。门没有封死,门最底下留着空隙,血液从空隙里面流出来,就像是有人在里面倾泼了一盆水。
陈涵生整个人都无比的阴郁,他垂着眼,冷着脸,一点一点把手清洁干净,整个人也没有了往日的精神。
就像是一直支持着他的精气神一下子丢了。
报完仇,那他呢?
这个世界再无他的容身之所,他就像是一个孑然一身游荡在宇宙间的灵魂,找不到任何一颗是为他亮起来的星星。
满目星辰,皆与他无关。
警卫在很远的地方就停了,他们很有分寸感,这个地方似乎是他们的禁区,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房子后面是一片很大的池塘,肥硕的鱼群里面若隐若现。
他们对老板的往事一点都不好奇,就像是他手里的一把精密的武器,忠诚地执行着他们的工作。
秦问走进去,陈涵生不声不响地站在原地,直到视线里出现那双战靴才道:“巴达死了,我亲手杀的,我剥了那个畜生的皮,刮了他的肉,拆了他的骨,我早早地练习了该怎么解体一个人,将它们记得滚瓜烂熟,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秦问将脚底沾染到的血液在空地上用沙石抹干净:“你杀不完的。死了一个巴达,还会有千千万万的巴达,这个国家从骨子里就已经烂了,他只是其中的一个蛀虫而已。他们不会灭绝,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你母亲和你。”
“哦?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秦问:“跟我们一起,我们推翻这个国家,建立一个新的世界,迎来一个崭新的开始,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我以前听沈再说,他们人类有一个叫什么,宗教信仰,有天堂和地狱之分。”
“什么是天堂?什么是地狱?”
秦问:“天堂大概是洗去罪孽可以往生的地方,地狱大概是心里不得安宁日夜接受折磨的地方。他说这两个地方其实并不是真的存在,只是给人一种寄托,提醒自己要解放自己,要做善事。”
陈涵生点头赞同:“还真是贴切。”
秦问耸了一下肩膀:“没准你也可以尝试着去建立你的信仰。杀了他,你的仇恨和报复已经结束了,再杀千千万万个他,你的新生才刚刚开始。复仇不该是你的一切,你也可以去将建立一个没有拐卖,没有悲剧的世界作为新的寄托,找一个自己的天堂。”
多说无益,这得靠自己去跟自己达成和解。秦问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也只是点到为止:“你给我弄个身份呗,我去探探消息。对了,再帮我查一查文森特的事情,他那个可以操纵空间的能力太奇怪了,如果他通过空间躲避我的攻击,并且出现在我的防守薄弱点,我打不过他。”
陈涵生发出无情的嘲笑:“你还有打不过的时候。要求真多,不知道以为你是我老板呢。”
秦问翻了个白眼,一脚踢开紧闭的门,果然看见一摊毫无章法稀碎的血肉骨头堆在血泊里面,场面不堪入目。
秦问翻个白眼,小声嘀咕:“这活儿干的真糙。”
他蹲下来从袖管里抽出蝴蝶刃,沿着经脉和骨骼重新把肢解了一遍巴达,然后将它们收拾进桶里提到池塘边,轻轻踢了一脚。
桶顿时滚进了池塘,引起鱼群的疯抢。
一命抵一命,更何况巴达作为曼斯克家族的御用疯犬,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判他刑法都得死刑起跳。
秦问居高临下地看着鱼群,陈涵生插着手站在后面,一习清风拂过,温柔地扬起他的发丝,那种感觉似曾相识。
就像是他的妈妈,又回来拥抱他了。
她在他的记忆里,成为支撑着他的参天大树,却在这一刻被风卷习离开,要抽走他沉甸甸的恨意和不得解脱的亏欠,还他一片清明的天地。
尘归尘,土归土。
秦问带着警卫们离开,陈涵生蹲在地上抱着胳膊失声痛哭。
这一场迟到了几十年的眼泪,他终于可以彻彻底底将它发泄出来。
*
沈再一直忙活到晚上,结果不意外,他的愈合能力跟试剂关系不大,这让宁茯感到有些失落。
这似乎是只能针对沈再本身发生的现象,他太特殊了,症结依旧在沈再身上。
反倒是沈再安慰了他几句,起身跟他一起离开实验室。
秦问站在门外接他,现在已经是红塔的深秋,晚上多少有点冷。
秦问长身玉立,面如白玉,一袭黑色风衣,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高大又朦胧。
他手上拿着两件衣服,分别递给沈再和宁茯。
宁茯乐了:“哟,居然还能有我一份。”
秦问:“说的什么话。”
宁茯利索地穿上衣服道:“我去接曼斯克家族那头小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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