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内,一片静默。
姜岐呆站在原地,心头千万念头划过。就在他胡思乱想鹿本生是不是打算把他私自处刑之际,这位神君总算开了金口。
“为何送出藏霜?”
原来是为这个……姜岐心总算放了下来,他偷偷瞅了一眼对方,虽然什么也看不来。
“藏霜是把金贵的神器,放我手里也是糟践了,您也知道我根骨极差,修了几十年也是靠着丹药吊着,才勉强达到金丹之境,不如交给更适合的人。”
姜岐不以为然道。心中却是感慨万千,这把剑最后还是会到主角手里,与其被剧情杀,不若他现在做个人情,也好在主角那里刷个好感,降低一下死亡风险。
“随你。”
鹿本生声音空灵缥缈,恍如仙乐,听得姜岐心中一颤,他承认他是有点儿声控在身上的。
“日后他问起,你自行解释。”
他?
姜岐心下一愣,突然想起藏霜的来源,不就是那死鬼爹给的。说这话倒不是骂他,而是那人的确如鬼一般人间蒸发,把他丢在昆仑神宫以后,不闻不问。
说起来,那人便是昆仑神宫的上任主人,也是鹿本生、施明夷二人的师傅,姜岐的亲生父亲——姜师度。
……
不过无所谓,姜岐跟他的感情比水都淡。在被所谓的剧情设计杀死过一次后,他早就看开一切。这些人在他眼里都变得可怜可笑起来,他提不起来仇恨的**,在他看来,这群人都像提线木偶,按部就班的生活着,比他也没好过到哪里。
至于父亲……这个角色在他生命里第一次出现也是最后一次,他的出现抹杀了他一切的幻想。
在他被母亲虐待时,他曾幻想那个人的出现。谁料出现即幻灭,不过唯一庆幸的是,虽然父亲没有温度却很有物质。这个男人的确给了他从未有过的财富,但俨然也仅有财富……
“他问了再说。”
姜岐大抵也未曾想会一语成谶。现在他也只是想到记忆里那张冰冷的面孔,如玉石神像,不苟言笑,威严无比。他不会关心在乎。
“断背山,十五秋。”
话音即落,鹿本生便从视野中消失。
转瞬间风霜扑面,姜岐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他被转送至别处。再一思量鹿本生那句话,姜岐还不明白吗?
“面壁思过?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是十五年?!”
姜岐只觉得悲从中来,心里骂了几遍鹿本生,随机思考接下来十五年怎么活。
鉴于前世死的狼狈,姜岐决定更改职业,绝不与主角有任何利益冲突,完美避开微生尘的发展路线,生存几率瞬间翻倍。
当初,昆仑的孙先生曾夸过他有几分医道上的天赋。
所以,接下来他将潜读医经药典,将昆仑巫医一门发扬光大。他一向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好在他储物戒内存放了不少医书药典,倒也省的他再下山去拿。
面壁的第一年,他熟背了药典上记录在册的所有仙草药材、药理基础,也习惯了断背山上终年的风霜雪雨。
第二年,他熟记奇经八脉走向、人体全身穴位修习针灸之道,无处施展只好扎在自己身上,这一扎就是五年。
第九年,他又翻了些杂篇,了解到人体骨骼内脏的奇异之处,如此钻研起了外科。并暗暗描摹一套刀具图纸,思考结束面壁后去找人定制。
……
如此十五年,他结束面壁,离开了人迹罕至的断背山,便火速搜刮昆仑经阁内的医书圣典,真让他找到一本名为《本草经》的法门,全经分为两册,上册修体,下册修术,不过更让姜岐兴致盎然地是术册。
下册术法繁多,归结起来就是驱、净、聚、散、复五种类型。而上册所传授的则是锻体术,归结起来就是“四两拨千斤”,瞧上去不算什么保命手段。
之后姜岐便彻底告别过往,找上孙先生,并以诚心打动对方,令对方开始教授他医道。以后又过十五年,这期间他培育土壤、培植药草,又习得孙先生的炼丹术,于医道又有了更深的感悟。
为追求品质更好的丹药,他动身离开昆仑,准备寻找收服强大的神火。
但差点被妖兽干趴以后,他旋即放弃,打算干回老本行,修习蛊术。于是又死磕了五年的蛊术,总算又炼出一件大杀器——血灵蝶。
带着杀器一路绞杀无数妖兽,总算来到栖霞谷,见到了传闻中可以焚烧灵魂的神火——幽冥鬼火。
为了收服神火,他做了繁杂的准备,然而在真正面对它时,才知道所有准备都是白费,于是他决定跑路。但是奇怪的是,这神火最后居然钻进了他的识海内,差点儿害死他,他整整被烧了九九八十一天,才彻底和它融合。
栖霞谷之旅结束后,他没有选择返回昆仑,反而躲进了凡间一处美地,在一座富饶的村庄住下,开起了医馆,时不时去城镇里摆摊免费治病。
姜岐当作是修心。《本草经》所教皆是术门,但孙先生告诉他,医者不仅在术,还应修心。所谓修心,无非是莫忘本职。
因此,姜岐决心入世。他给自己一个规矩:无论是谁,来者即治。
这一日,姜岐结束了他一月一度的免费七天义诊,正步行回家。
他一向如此,不追求快捷的瞬移,反而享受作为凡人的普通乐趣。牵着小毛驴,不觉时间流逝,晃进林中小路后……
只见前方趴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
“呦呵——拦路虎哇!”
姜岐吐出嘴里叼着的青草根,拍了拍毛驴的屁股,吐槽道。
他近前蹲下,将人翻了个身,并指探向此人的脖颈处,弹跳仍在。
“行,还热火着呢!能咋滴,救呗~”
“小果啊,来,趴下!”
清明时节,春雨绵绵。
厨房蒸发的糯香飘入屋内,唤醒了昏迷整整三日的路人,醒来以后的路人,只觉饥肠辘辘。
他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竹舍,装修精良,墙壁密不透风。屋内青纱幔幔,檀香仍在;屋外茂林修竹,炊烟袅袅。
崔小楼从柔软的床铺下来,穿过厅堂,来到屋外。院子里是鸡飞狗跳般的欢快,那衣装俭朴的青年手里晃着一个鸡腿,正逗着一只大黄狗。
终于狗儿累的趴在地上,那青年才舍得将鸡腿递给它。抬头正看见呆站在门口的崔小楼,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转身走进厨房。
崔小楼跟着进去,便被姜岐塞了一碗弥漫苦味的药汤。
“醒了就喝药吧,这一碗下去,也就差不多痊愈了。”
姜岐说着,便见他仰头脖子一哽,喝光了药,动作干净利落。
“叫什么名字?”
姜岐笑了笑,接过空了的碗问道。
“崔…崔小楼。”
他答道。
“挺好,简洁好记。”
姜岐评价道。
崔小楼眼睛紧跟姜岐,见他没有再问,转而从锅里端出一盘盘饭菜,放进托盘里,又端了起来。
他连忙上前急道:“我来吧!”
但却被姜岐灵活避开。
“行了,你过来吧,哪能让伤患动手啊!”
崔小楼无法,只能跟着他来到院内的小凉亭里,看着青年摆盘。
“多谢恩人救命之恩,不知恩人如何称呼?”
“我啊?鄙人姜岐,生姜的姜,岐黄之术的岐,你想怎么称呼的行。”
说话间,姜岐也招呼他落座。
“多谢姜大夫救命之恩,我现在也没有诊金可付……若不在此给您打长工?”
崔小楼说着脸也有些发红,他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浓眉大眼,模样英气,稚气未消。
“行,不过我这的活计可不好干,你可想好了?”
姜岐虽不知这小子的过往,但心中也料到对方付不起诊金,他衣着整洁称不上大富大贵之家,又深受重伤昏迷不醒,是个有故事的人。
“当然!”
“那快吃饭吧,这是药膳,对你身体也有好处。”
话落,两人静默吃饭。之后崔小楼抢着洗碗,姜岐也任由他去,平日里他直接清洁术过去,开什么玩笑,仙人做什么家务啊!
之后的一段时间,姜岐教崔小楼炮制药材,又交代药田的浇水程度,以及施肥剂量,他都能熟练的记住。
这令姜岐欣慰不已。于是他又指使崔小楼去林中替他抓毒虫毒蛇,堪称刁难的任务,少年也能完成的不错。
姜岐惊讶之余,使唤的更加不留余地。但是崔小楼不仅没有抱怨,反而勤勤恳恳毫无怨言。这倒是让姜岐不好意思起来。
因此,这日崔小楼按照他以往交代的任务上山捉虫,姜岐也跟了去,美名其曰监督。但实则是他日日使唤崔小楼,心里过意不去,深受良心谴责。
崔小楼又夹住一条跳脱的毒蛇,动作快狠准,比他都要熟练,姜岐感叹地鼓掌夸道。
“不错嘛,比我都要熟练!”
闻言,崔小楼腼腆一笑。还没等他谦虚两句,便见姜岐背后突然窜出一道巨大的身形,吓得他动作迅速就想冲过去。
“小心!”
但已然来不及,崔小楼忍不住闭上眼。
“哎呀,别慌,没事儿!”
闻声,崔小楼睁眼看去,只见姜岐正捧着一张巨大虎脸摸摸蹭蹭,那老虎眯着眼舔着他。
这场景惊得崔小楼一身冷汗。
“你……没事儿就好。”
姜岐从袖子里取出肉干喂了一会儿老虎,朝崔小楼解释道:“这是大橘,之前受了很重的伤,我救了它,之后经常给我送些野味,我拒绝了几次后,它就放弃了。”
“您还治疗动物吗?”
崔小楼的关注重点总是很清奇。
“当然,我什么都治。”
姜岐朝他笑了笑。
那次几天后,崔小楼就充分的明白了姜岐那句话的意思。村里的大婶老妪提着鸡鸭鹅来找姜岐扎针,为了它们不下蛋的症状;村里的大爷大叔牵着牛驴猪,请姜岐治病。他都能一一应对,动物那些必死的症状在他手里却是针到病除。
村子里的人生了病都来姜岐这里抓药,不仅仅因为姜岐不要钱,而是他治的准好的快。虽然姜岐不收钱,但村里人都自发的送他米面鸡蛋油茶,姜岐欣然接受,送不起也没关系,他会要求对方在圈定的地里种上一颗桃树。
来了村子里近十五年,那块地如今已成了村里的美景之一,每逢六七月,桃花十里,秋日将至,蜜桃还能供村里人食用,多了还能推到城镇里售卖。村里人过意不去,还会将钱分出七成给姜岐。
因着姜岐的缘故,村里人上山砍柴也算安全,除了毒虫毒蛇,山上的虎狼从不伤人。
了解到这些,崔小楼感到很恍惚,直到姜岐一月一次七天期限的免费义诊的日子到来。
看到姜岐背上行囊,牵着小毛驴便要出发,崔小楼连忙跟上。
“姜大夫!等等我!我……我也去!”
姜岐站在原地,颇为头疼地瞧着他。
他的房子可以说是村里最安全的地方,村里的人都很尊重姜岐,就连村里的赌鬼都不会想着来偷家。毕竟姜岐医术高明,只要还剩一口气吊着,就能被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因此,崔小楼不看家也没关系。但是,他跟着姜岐还有些不习惯呢。
这是姜岐几个时辰前的想法。躺在毛驴身上的姜岐悠闲地看着树林向后倒去,崔小楼主动牵驴带路,对他关怀备至。
啧啧……这小子也未免太好使唤了,这多不好意思啊!
姜岐面上不显,心里却喜滋滋的,开始琢磨起来。
不行,这么听话的不好找,得想法子让他留下来……
姜岐暗自想到。
到城镇上需要半天时间,姜岐的落脚点是那里的同仁堂,因着他高超的医术,做了那里的挂名大夫,每逢阴历十五,他便开始义诊,也间接给同仁堂增添了人脉。
“姜大夫,你一般要看到什么时候?”
崔小楼坐在姜岐身边小声问道。
“不多不多,也就亥时。”
姜岐写完药单,递给前面的妇女,她接过后双掌合十嘴里不停地感谢,姜岐温和一笑。
随即又开始把脉。
“有些气虚,注意休息,问题不大。”
他的话让眼前人如蒙大赦。
日过午已昏,温和的光线落在青年面上,显得整个人都朦胧起来。他面庞线条柔和,秀雅清俊,崔小楼仔细看去,感到沉重的思绪也消散了。
“您有觉得棘手的时候吗?”
崔小楼总喜欢问姜岐问题,或许也跟他无问不答的缘故有关。
“棘手吗?病倒是没有,人倒是有。”
姜岐话里听上去有些云里雾里,崔小楼不甚理解。但义诊最后一天,街上民众被一群府兵驱赶离去,他们迎着一顶华美庄严的座轿来到同仁堂,府兵迅速拥入堂内,将正在把脉的人驱赶离开。
瞬间,刚才喧嚣的街市药堂一片死寂。
“唉,这不,麻烦人来了!”
姜岐无奈耸肩。
“谁是姜岐,姜大夫?”
为首身着官袍之人高喊道。
“我便是,有什么事?”
姜岐抬抬手应道。
“我家主人有请。”
那人说着躬身缓缓拉开厚重的帘布,露出轿内贵人繁复精美的衣裙,他缓缓从轿中出来,移步近前。
姜岐打量着这贵人,一身朱罗圆领盘金绣蟒袍,头戴金冠镶嵌东海夜明珠,耳垂红缨带,项戴金圈璎珞,腰系明黄软金丝绦,鼎铛玉石环饰左右,脚踏镶金玛瑙玉圭。
龙章凤姿,英气逼人。
“姜大夫,叨扰了。”
赵卿平拱手问礼,取君子之道。
富贵迷人眼,姜岐恍惚间还以为见到太极仙宫的那小子。此人通身贵气逼人,寻常富贵人家可养不出来,身后紫气缠身,不出意外应是东宫那位。
“天塌下来了?叫你这贵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姜岐调笑道。但他心里一句句妈卖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我快收摊了才来,这不耽误我回家吗?!
“姜大夫说笑了,不知可否里面说话?”
赵卿平做了请的动作,态度谦和,手段强硬,言行不一之人。
姜岐暗自腹诽,起身跟去。
崔小楼见此,也忙得要要进去,却被官兵拦住。
“唉?那小子是我的助手,让他进来!”
语罢,赵卿平朝那官兵点点头,遂放他进来。崔小楼快步走到姜岐身后,趴在他耳边暗暗吐槽道:“这群人好大的威风!”
姜岐不语,只是给了他一脑崩。
“姜大夫,请坐。”
姜岐落座后直切入题。
“你得的不是病。”
此话令赵卿平面色难看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问道:“请姜大夫解惑。”
姜岐很满意对方的谦恭,喝了一口茶,缓缓讲解缘由。
“你中咒了。我观你面色时间已不短,粗略估计应有四月余,咒术不同于疾病,它会慢慢侵蚀你的生命力,而你只是觉得愈加疲惫,而不觉有疑,这正是我奇怪的点,你是凡人之躯,怎会察觉自己不对呢?”
赵卿平神色大骇,闻听姜岐提问,缓缓道:“因为宫内也不太平。我直觉身体的异样并不普通,遂想寻名医相看,不瞒您说,我已有咳血之症,且吐出的皆是黑如泥浆的污秽之物。您既然看出端倪,不知可否相救?”
姜岐沉吟片刻,说道:“解咒不难,但治标不治本,解咒最怕散咒完,再被施咒。何况你已被咒长达四月,再被施咒你受不了会危及性命。”
“那该如何,请先生教我!”
赵卿平恳切道。
“算了,我跟你走一趟吧。找到下咒之人,一切便都好办了。”
姜岐目露寒光,心里隐隐不快。事实上,昆仑乃至整个仙界都极其厌恶咒术,修炼咒术者,比魔修更加可恨。
他们以人为食,吃毒虫邪物,有甚者还会下黄泉猎鬼,炼造下咒材料。
简而言之,这是一群旁门左道。更可恨的是,他们和姜岐所修医道是背道而驰的,这意味着他们于他而言是宿敌。
见面必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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