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离开万事屋后，直奔化工厂而去。
路上有许许多多无家可归的人，基本都是上城区的难民。他们平日里有一些积蓄，但又比不上家底丰厚的贵族，无法在抢夺资源的第一场战斗中取得上风，只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和那些原本就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们组成了相同的风景线。
为了不打草惊蛇，三人混在难民中，随波逐流地往前飘，直到接近化工厂时，才拐进了街边的一条小巷子里。
“化工厂周围有不少人盯着，我们从哪条路进去？”
露希尔是唯一一个没有来过化工厂的人，这片巨大的厂区与机械厂有所不同，里面有许多运送原料的管道，还有一些保安在附近巡逻。
夜视功能下，两个保安手持电棍，指着外面那些窥视的双眼，不耐烦地呵斥道：
“滚滚滚，看什么看，一群野狗，小心我把你们逮起来！”
一部分人被呵斥声吓退了，但更多的却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继续虎视眈眈地盯着。
望云感兴趣地看着那群狗皮膏药似的小流氓，低声说：“我知道一条路，可以直接通到原料区地下，不过需要先将那群人引开。”
他用眼神示意着离他们最近的一群小混混，继续说道：“通道就在他们背后的那个地窖里，需要输入一个简单的通行密码，你们可以商讨一下行动方案，最好不要惊动其他人。”
居然这么复杂！
露希尔蹙起眉，沉声道：“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当然有了，你还可以从大门进去，告诉那群保安，我们来取对付中心AI的秘密武器，识相的赶紧让开。”
望云轻笑一声，补充道：“说不定他们可以直接把你押到中心AI面前，也省了接下来的这段路了。”
这人一出声就没憋好屁，阿努比斯不想听他的废话，及时打断了这场口头较量：
“可以，我去将他们引开，露希尔小姐跟在你身边防止意外，至于你，安安分分地打开地窖，然后在里面等我回来。”
阿努比斯的安排十分强硬，重音落在了“安安分分”四个字上，随后他不等众人发表意见，转身走出小巷，目标直奔地窖附近的那几个小混混。
小混混们正躲在那儿商量潜入化工厂的对策，乍一看到黑暗中走出个人影，纷纷停止讨论，目光不善地盯着阿努比斯。
“什么人，到哥几个的地盘上来干什么！”
其中一个头上长了道疤，身穿破布背心的壮汉走出来，代表另外几名同伙说道：“有屁快放，没什么事少来打扰我们，小心哥几个给你锤成铁饼！”
如此别出心裁的问候，阿努比斯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了。他站在几步之外，好奇地打量这名壮汉：
“你们要是有这么大本事，至于来化工厂偷东西吗？”
这话一听就是来找事的，壮汉舔了舔腮帮子，回头看向身后的一众小弟，大家个个咧着嘴，嚣张地展示出自己的獠牙。
“你该不会是过得太舒服了，想让哥几个来帮你上点难度吧？”
壮汉说完这话，灵机一动，指着阿努比斯大笑道：“哦，我懂了，上城区来的，要不怎么这个点还在外面晃呢！上城区来的仿生人，咱几个有福了啊！”
一群混混登时发出淫邪的笑声，恶心的、黏腻的目光蚯蚓似的落在阿努比斯身上，顺着他整齐的衣角钻了进去。
“你们说仿生人到底是什么滋味，有万事屋的那个乐老板带劲吗？”
阿努比斯眯起眼，喉咙里不屑地“哦”了一声：“你们拿我和他比？”
“哎呦，这还吃醋了嘿！”
壮汉笑得更大声了，他得意地看着阿努比斯那张脸，喉咙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像是在吞咽口水：
“比不比得上，那不得试试才知道吗？”
突然，一道黑影逆着月色当空闪过，砰一声落在了壮汉胸口上，壮汉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飞到了墙上。
巨硕的身躯撞塌了土墙半角，掀起一片呛人的尘埃。壮汉坐在地上，耳边嗡鸣声阵阵，那是中枢宕机时才有的反应。
几名小弟目瞪口呆地望着阿努比斯，突然意识到什么，怒吼着冲了上来。
然而阿努比斯并没有和他们纠缠，他像一只挑衅人类的猫，目的达到了，立刻摇摇尾巴，悠闲地飘了出去。
“站住！”
“别跑！”
愤怒的声音响彻天际，将附近所有偷窥者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粘在了这场精彩的追逐战上。
阿努比斯一手按在墙头上，轻巧地翻了过去，可跟在后面的追兵就不一样了，他们冲得太快，就像远古时期的草履虫那样，中枢处理不了愤怒以外的情绪，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撞成了叠叠乐。
阿努比斯悄悄落在他们身后，笑眯眯地拍着手，说道：“哎呀，我只是想跟你们开个玩笑，你们怎么这么激动？”
撞得七荤八素的混混们终于把自己从墙上扒下来了，他们转过头，惊恐地看着他。
阿努比斯收敛笑容，一双眼在夜色里染上了浓浓的绿，像是化开的一滴墨，又像嵌进去的两颗宝石。
“仿生人……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们配得上吗？”
一群人仿佛突然患上了配得感缺失，在阿努比斯冷漠的注视下疯狂摇头。
“有自知之明就好，以你们这偷鸡摸狗的生活条件，别说养一个仿生人，路边的狗都不稀得跟你们走。”
混混们从摇头变成了点头，嘴里缝纫机似的重复道：“对对对对对，您说的有道理。”
他们再也不敢小瞧这仿生人了，今天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怎么就那么寸呢？
而另一边，望云和露希尔趁他把人引走以后，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那片混混待过的地方。
壮汉还趴在那儿，有气无力地等中枢缓过劲来，露希尔接近以后，他睁大双眼，心里的质问已经冲到了嘴边上——
就在这时，好心的前任秘管局成员冲他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随后抬起腿，在他的胸口上补了一脚。
自以为撞了桃花运的壮汉登时晕了过去，中枢内发出受损严重的电流声。
“露希尔小姐下手还真是不遗余力。”
望云双眼锁定了旁边的地窖，蹲在地上，打开了自己的后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露希尔觉得望云似乎对她很有意见。
“从一见面就开始讽刺我，怎么，我就让你这么不爽？”
望云手上的动作没停过，他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一定是误会了，我喜欢无差别攻击，对谁都那样，你应该学学乐老板或者警官先生，对我的攻击完全免疫。”
这么说来还是她的错喽？
露希尔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干脆忽视了望云嘴里的废话，注意力放在外面，随时警惕周围的环境。
“你为什么相信乐老板？”
露希尔正盯着一撮流窜的小混混，突然听到这个问题，眉头一簇，奇怪地问道：
“机缘巧合罢了，当初我们面对共同的敌人，必须相信对方。”
“既然这样，事后你完全可以和他划清界限。一个身份不明的仿生人，日后必然会成为麻烦。”
露希尔明明没有看到望云脸上的神色，但她就是觉得，望云这两句话充斥着和刚才不一样的情感。
是什么呢？
“他救了我，让我获得觉醒的机会，就凭这个，我不能恩将仇报。”
露希尔说完这句话后，久久都没有听见回声。对方像是聋了，静静摆弄着手里的程序，直到地窖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才幽幽地说道：
“可是他没有救过我的命。”
露希尔转过头，看见望云将地窖的门掀起来，自顾自跳了进去。
奇怪，这人今天抽什么风，说话都不带说完整的。
地窖内甚至比外面还黑，没有光，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修建得很粗糙，左右两侧的墙上还有毛边，露希尔进入通道中，看着靠在那儿等待阿努比斯的望云，低声道：
“你们到底在城内修建了多少条这样的暗道，城区地下都快被你们挖空了吧。”
然而这一次，望云并没有跟她插科打诨：“必要的地方会修，其他地方修了也没用，只会增加成本。”
“所以你们行动这么隐秘，就是托了这些暗道的福？”
望云叹了口气，轻声道：“可以这么说，毕竟我们要避开中心AI，还有你们的耳目。”
这个“你们”自然指的就是秘管局了，露希尔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说道：“既然你们早就有颠覆中心AI的计划了，为什么没有实施？”
“有些事不是想想就能做到的，位神教分支众多，成员繁杂，彼此之间蝇营狗苟的事情不少……当然，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主教大人都不在了，再多分支也会陆续消失，以前不管敌人还是朋友，现在都变成了天涯沦落人。”
望云还挺看得开的，可惜露希尔对位神教了解不多，很难从中领悟他们的关系。
“不过当初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位神教的分支就像神明展现出的那些不同的面孔一样，喜、怒、哀、乐、恐惧、**……每个面孔都是神明的一部分，而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完美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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