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芝松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去要回硬币，在节目组安排的车里休息了几个小时，就接到通知今天的拍摄工作已经完成了。
一般这个时候，大多数嘉宾都会陆陆续续离开了，但今天却都仍然待在集合点。
有一些嘉宾被粉丝缠上，忙着写签名，宋兴霖两兄弟更是被挤得不得不待在保镖的包围圈里。
陆芝松身边就显得冷冷清清了。
单手插兜站在路灯下，单手插兜，下意识想摸出一枚硬币，才想起来硬币早就没了，只好空落落地伸出掌心，抬手接住一抹头顶上飘下来的、被路灯照亮的暖色薄雾。
暖色的灯光，照得皮质手套也反出金灿灿的光芒，他伸出手，袖子有点滑落，露出一截腕骨，似远山上一抔被暖阳照得发亮、却终年不化的雪。
石水沉走到他身边，便看到那双明亮锐利的蓝眸被一层暖光罩着，长长的睫毛很直，半掩着低垂着的眼角，这样倒平白多了层温情，显得含情脉脉。
好像在看着他，却只是扫了一眼就别开脸。
似乎并不在意他，却向他伸出手，手掌携着浅浅的、令人着迷的气息，在叫他过去。
石水沉又想起他们被困在科普馆里时，他漫不经心的触碰，下颌上似乎还残存着那份温度。
他一步步靠近，握住了陆芝松张开的手掌。
掌心触摸到冰冷的皮质面，一瞬间，好像自交握的掌心被冰霜覆盖着。石水沉却为这份温度着迷。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石水沉故作淡定地保持着交握的双手，笑道：“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陆芝松有点莫名其妙，随手放下手掌，“在想今天要怎么回家。”
这里离小泽的住址不算近，他总不能靠两条腿走回去吧？
石水沉右手垂在身侧，下意识摩挲着指腹，像是要抓住残留在掌心里的气息。
“后面几天我们都要住在酒店里，你不记得了吗？”
节目组一早便说了，今天开始就有告白夜了，每人都可以给心仪的对象送上一枝花。
往往这个环节是观众们最喜欢的，可以看到alpha们互相掐架、为爱吃醋嫉妒的模样。
毕竟谁不喜欢狗血的修罗场呢？
如果有a一朵花都没有的话，那就更出糗了。看他们破防的样子也是观众们喜欢吃的节目效果。
陆芝松当时压根没仔细听，现在也不慎在意，毕竟他又不是真的想来参加节目的。
“原来如此。”
恰好有工作人员叫他们集合去酒店了，陆芝松率先离开。
石水沉看着他瘦削高挑的背影，忽然说道：“你知道吗，我有信息素残缺症。”
所以他根本感受不到任何人的信息素，包括omega。再优质的omega，他也闻不到对方身上一丁点甜腻的味道。
在所有人眼里，一个有信息素残缺症的alpha相当于是废物。
他遇见的大部分人，要么因此讨厌他，要么就是假惺惺地表面安慰，背地里却悄悄笑话他。
石水沉从前都不在意他们的看法，也一直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愿意被别人注意到，但陆芝松呢？
“你会讨厌我吗？”
石水沉垂在身侧的手掌捏紧，紧张得额间流下冷汗。
陆芝松稍稍偏过头，露出一半侧脸和挺直的鼻梁，一阵夜风吹起，细碎的额发有些凌乱了，石水沉看到他晦暗不明的目光和锋利的薄唇。
“当然不会。”
他浅浅笑了一下。
嗡——
路过的车辆鸣了一声笛，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但石水沉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唇，和暖光中唇角愈发鲜亮的小痣，却只听见了自己轰鸣的心跳声。
紧张到蜷起的手掌猛然松开，先前被他紧紧抓在手心里的一缕气息萦绕在空气中。
他又闻到了，属于松柏、冰雪和皮革上的油脂暗香。
石水沉也笑了。
“可是……我闻到你的信息素了。”
陆芝松已经离开了，但石水沉嗅到了风吹来的气息，是他最喜欢的、自陆芝松身上吹来的味道。
到了酒店里，节目组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晚饭。
大手笔地包了一整层大厅，晚饭也还算丰富精致。
陆芝松一眼就相中了摆在长条桌上的几盘牛排，似乎都是三四分熟，非常符合他现在的口味。
不过这几盘显然不够他们所有人分的，应该是可以每个人选几道菜品吧。
大部分人都选了三四种不同的菜品，但陆芝松直勾勾看着这三盘牛排，非常眼馋。
其他嘉宾基本都已经落座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众人都隐隐有些焦躁。
“我今天下午表现得还不错，应该能收到花。”
“……为什么镜头一直在看我，是知道我肯定收不到花，想看到我失望的表情吗？”这名alpha撇了撇嘴，伸手抓住桌子中间的花瓶，把瓶子移到恨不得贴在自己脸上的镜头前。
“希望我朋友看到这期节目后，笑的不要太大声。”
“陆芝松看着好像挺淡定？”
“那当然，他不可能收不到花啊。”
石水沉的座位离他最近，便问他，“你想选哪一个？”他似乎是随口一问，只是捏着餐具的手指紧绷着。
这几个omega里，陆芝松喜欢哪一个？
陆芝松眼巴巴看着面前几块血淋淋的牛排，感觉胃里饿得抽搐，他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饿得能啃下一头牛。
“必须要选一个？我觉得都很好。”
这三份牛排各个看着都很香，陆芝松都想吃。
“好像没有规定不能都要吧？”看别人都已经开始吃了，陆芝松见几盘牛排无人问津，便全都端到自己面前。
听到他的回答，石水沉愣了一下，其他人听到以后，差点被卡在喉咙里的饭呛到。
“真…真不愧是你啊陆芝松。”有人悄悄吐槽道。
“好像是没有规定只能选一个omega？”只是从前压根没有出现过所有的o抢一个a的情况，他们拼尽全力都不一定能讨好一个o。
“你们还记得他那句个人宣言吗？他是真打算来开后宫吧。”
“最可怕的是我感觉他真的有这个实力呜呜呜……”
陆芝松不客气地用叉子插上牛排，慢条斯理地切碎，血水自切面渗出，浅粉色的血液把摆在盘子边缘的全麦欧包润湿，用叉子插起外脆里软的面包，放在土豆泥里滚一滚，就沾上了一股浓郁的奶味。
叉子插着一条细细的牛排条，佐上沾满土豆泥的面包，外脆里嫩、带着浓郁的奶香。口感、味道都很丰富。
他的仪态很好，虽然已经很饿了，依然保持着优雅，吃相并不狼狈。不过他很认真地享用着美食，看着就让人觉得食欲大开。
【怎么样，好吃吗？】他吃得太香，给系统都看馋了。
[嗯……tree tree的。]
陆芝松给予了高度的赞誉，快速而不失风度地吃完一盘后，又端起一盘。
[不过感觉火候差了点，调味也有点重了。]
系统哼了一声，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做饭是这样的，厨师只要简简单单地做好料理就好，而食客要考虑的就多了。】
感觉吃得差不多了，陆芝松放下刀叉，正想要喝点水润润嗓子，一旁就有人递来了一杯柠檬水。
他一转头就看到了石水沉，一时间有点惊讶。
“多谢。”
[他什么时候在的？]陆芝松问系统。
【人家一直都在……】只是存在感不太高而已，但他总是看着陆芝松，感觉怪怪的。
“你好像没有怎么吃？”陆芝松看了一眼，基本上大家都多少吃了一些，石水沉的餐盘却一直都没有动过。
“刚刚有点事在忙，忘了要吃饭了。”石水沉笑了笑，拿起叉子卷起意面，番茄酱汁已经冷了，吃进嘴里凉飕飕的。
陆芝松没有在意他的回答，喝完柠檬水就起身离开。
石水沉立刻放下叉子，跟在他后面进了酒店。身后是一口也没用过的晚饭。
像一只温顺、沉默，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犬。
追逐着他的太阳、月亮，他暗淡生命中所有熠熠生辉的一切亮光。
当他看向自己、和自己说话时，当鼻腔里被唇齿溢出的气息灌满时，石水沉怎么能闻到食物的香味呢？
石水沉喜欢看着他、默默站在他身边，偶尔看到陆芝松不经意地偏过头，冷淡的目光扫过自己。
更喜欢他举手投足间带起的凉风。
在他做出任何的动作前，石水沉会率先闻到他的信息素。
风凝结的气息、水冰封的气息，皮革的清香会掺杂着松脂的醇厚苦涩。
将他浑身都包裹、困顿于这层厚重而优雅的信息素中。
陆芝松借了酒店的电话，给还在家里等他的小泽打了个电话。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一直没见你人影呢。你还想着你这么晚没回家，一定很忙。”
“嗯，没有让你等太急吧？”
小泽站在冰箱前，语气带笑，“才没有呢。”
脸上却丁点笑容都扯不出来，抿着唇把特意为陆芝松做的一道菜端出来，一口口把带着冰碴的饭塞进嘴里。
冷得他难以下咽。
客厅里的灯没有开，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发着亮光，把他清秀的面容衬得也冷幽幽的。
“要是明天可以见到你就好了，我一个人在家。”
陆芝松想了想，让小泽来探望也没有什么影响，便道：“那你明天来吧，我告诉你地址。”
“好啊。”小泽扯了扯嘴角，嘴里的冰碴混着血渍化开，口腔里全是冰冷的气息。
和陆芝松一样。
就好像和他亲吻了。
小泽放下吃到一半的冷饭，温柔地抱起放在沙发上陆芝松穿过的一件外套，埋下头嗅了嗅，就忍不住红了脸。
第二天一早，陆芝松打开房间门就看到门口摆着几枝花和一根不知道从哪折来的松枝。
陆芝松看了看周围的房间，他们门口都没有，就他这里有，而且还有很多。
当即皱起眉头，和系统抱怨。
[统儿，他们这是在霸凌我吗？]别人都没有，就他门口一堆乱七八糟的花。
这和上学时，一些校霸故意在别人桌上留下一堆杂物垃圾的行为，有什么区别？
【谁让你老装逼，惹人嫌了。】系统嘴硬道，不过还是忍不住软了语气，【别管这些人，我们去楼下吃早饭吧，今天好像有好吃的哦。】
【这样其实也好，有助于我们完成任务嘛。】
[我又不是小孩，拿好吃的哄我，你觉得会管用吗？]陆芝松长腿一迈，跨过那堆杂物，[事实证明，确实有用。]
他到了昨晚吃饭的大厅时，已经有不少人在这里了。
许多人围着一个拿着朵白玫瑰的alpha，其他人都是空手。
走近了一看，还是个熟人。
陆芝松旁若无人地靠近那头红毛，宋兴星顿时严阵以待，紧张地盯着他。
眼睛亮到发烫，脸颊也开始发红。不知道是期待还是亢奋。
陆芝松想干什么，笑话他只有一朵花？还是打算嘲笑他拿了一朵花就这样得意？
他满脑子都是陆芝松的看法，浑然没有意识到，身为alpha，他为什么要在意一个alpha对自己的看法？
宋兴星对上他冷冷的目光，以为他会在意自己、会嘲笑自己。
但是没有……那道漆黑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只余一阵清风。
他的眼里谁也没有。
就好像宋兴星根本不配在他眼里出现一样。
傲慢到不屑一顾。
他在陆芝松心里，一点分量都没有。
宋兴星被那一瞬间的惶恐淹没了，“陆芝松！”
“你这是害怕了？”他看了一眼，陆芝松手上没有一朵花，“你以为自己能收到很多花，结果连一个也没有，这就自卑到不敢看我了？”
“真是轻狂自大，怪不得不讨omega的喜欢。”
周围其他人也开始窸窸窣窣。
“真的没有哎，不应该啊。”
“这就有点打脸了，我还以为陆芝松多厉害呢。”
“虽然我也没有，但一看到陆芝松都没有，忽然感觉压力小了很多。”
花？什么花？
陆芝松想起自己房间外面的那堆垃圾，他们指的是那些花吗？
“你们想要那些花？”陆芝松问道，他总感觉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门口那些花似乎不是一些人丢下的“垃圾”，而是刻意送的。
他的目光在周围的人群中转了一圈，落在宋兴星身上。
宋兴星立刻挺直脊背，站得笔直。
陆芝松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白玫瑰，“一朵花很多吗？”他想了想，自己在门口看到的有三朵花，加上一枝带着露珠的松枝。
算三个还是四个？
宋兴星嘲道：“和零相比，一是很多了。”
“要这些花有什么用？”
陆芝松真诚发问，只是听在别人耳朵里，倒更像是嘲讽。花有什么用？当然是用来和别人炫耀啊！
收到的花越多，可炫耀的资本就越多。
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但陆芝松这样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就怎么听都不对味。
说白了就是虚荣，但也实在拿不上台面。
宋兴星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反正比你这种一个都没有的人强。”
旁边一群人暗暗点头，并对宋兴星报以羡慕。
陆芝松淡淡应了一声，便绕开他去拿早餐。还特意避开了被众人围绕着、众星拱月的宋兴星。
石水沉又不知道忽然从哪里冒出来，给他拿了一份茶叶蛋。
“这个很好吃。”
陆芝松点了点头，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那群哄在一起的人群不知道说了什么，陆芝松偶尔会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懒懒地不太在意，只是觉得困倦到眼皮子都挣不开了。
眼尾低垂着，眼下一片阴翳，趁着苍白的脸色，显得气色不太好。
“你心情不好吗？”
“没什么，就是没睡好。”他嘟囔着，“真羡慕你们人类……”
“你们……人类？”石水沉好笑道，“你睡迷糊了吧。”
陆芝松不再说话了，石水沉听到旁边那群人又提起陆芝松的名字，脸色猛地冷下来，眉眼间戾气横生。
“我一会儿回来。”他忽然站起身离开了。
没过多久，众人就看到石水沉抱着一捧花回来，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
“他叫什么来着，石水沉？”
“之前都没注意过他，没想到他不声不响搞了一波大的。”
“不是吧……牛啊！”
“他昨晚都干啥了，夜闯omega的闺房，挨个勾引他们吗？”有人开玩笑道。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石水沉身上，有人想和他搭话，也被他冷着脸避开。
于是他们就看见，扫地僧一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石水沉，轻飘飘把那一捧花放在陆芝松的面前。
“？”陆芝松有点困惑地看向他。
石水沉瞥了一眼目露惊愕的人群，笑道：“你把这些花落在门口了，我就帮你拿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有收到花？你看到了？”但他想了想，自己早上出门时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
“我不需要看到，我知道你一定会有。”石水沉笃定道。
“拿过来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陆芝松有点嫌弃，“你喜欢的话就送你吧。”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陆芝松不是没有，只是他们求而不得的东西，他已经得到了太多，多到根本不值得稀罕的地步。
甚至好像还有点嫌弃。
刚刚才嘲讽过陆芝松一朵花都没有的宋兴星只觉得脸生疼。
“所以陆芝松刚才问一朵花很多吗，其实是在嫌弃一朵太少了吧……”
“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呢。”
石水沉把那些花理了理，把松枝放在最显眼的地方，问他，“你要选哪个？还是全要了？”后半句有点开玩笑的意味。
不知道为什么，有好些评论不见了……原本就冷清的评论区顿时雪上加霜（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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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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