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话音刚落,伴着一声巨响,一阵狂风袭来,直吹得奏清闭上了眼。
等再次睁开时,周围漆黑一片,烛火全都熄灭了,万籁俱寂。
一刹那,她竟以为自己仍被关在那方小小的金棺!
会不会,这些时日,只是她死前做的一个梦?
这念头一起,她周身经脉倒流,吓得浑身冰冷。
她整个人僵直着,一动不动,生怕自己微一伸手,便又触到了那坚硬锋利的棺壁。
赵奏清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一瞬,但仿佛又是万年。
她好像崩溃了,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想放声大哭的冲动。
她想破口大骂,想怨老天不公,想恨人世鬼道,想大叫着将自己胸中的愤恨与冤屈全都发泄出来!
可最后,她竟只想哀求。
求求谁,有谁,能救救自己。
这里,真的太黑了。
“赵小姐……”
赵奏清猛一抬头,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见,又不敢伸出手去摸索。
“阵闭,小姐受累了。”
突然一束光射了进来,赵奏清双眼猛地刺痛,她赶紧抬起手挡在了额前。
模糊的光晕中,她依稀看见有一人。
逆着光,向她伸出了手。
赵奏清却没有动。
她等着视线渐渐恢复,终于看清了身边一圈圈熄灭的龙烛,和面前对她伸出手的师伐玉。
大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结束了……”她喃喃自语,虽然心还是跳得猛烈,但气息逐渐回稳。
赵奏清不知是不是真的这阵法如此了得,竟好几次,她差点就要失了心智。
“小姐还能站起来吗?”
师伐玉伸出的手臂又往她面前送了送,音调还是冰冰凉凉。
赵奏清看了一眼,那手指如翠竹般修长,白皙的掌心中,纹路淡薄清浅,一看就是寡情之人。
她双腿瘫软,整个人如虚脱般垮塌下去。
但赵奏清实在不想承他这份情,于是两手撑地,极力命令自己,歪歪倒倒地站了起来。
师伐玉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漠然说道:
“施法当天,主祭不宜与阵眼之人相见。师傅离开时交代小姐今日多饮几杯水,早日歇息。”
说罢,他便转身走出了殿门。
赵奏清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滚滚流了出来。
她咬着唇,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这里是灵箜殿,到处都是灵教的眼睛,她不能给赵家丢脸。
何况师伐玉也还没有走远。
她抹了抹泪,等着双腿的麻痛散去,暗暗心想:这一关,算是过了。
门外,天清白日,明媚如洗。
赵奏清一瘸一拐地跨过门槛,竟看见师伐玉仍立在门边。
他揣着双手,目光平静地注视前方,没看她一眼,只说了句:
“走吧。”
赵奏清不知他有何用意,但此时她脑袋昏沉,四肢乏力,实在没有多想的精力。
于是他们一前一后,走在铺着碎雪的小路。
地面湿滑,赵奏清只好顺着他的脚印,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他走得很慢,似是为了等她的步子,但始终又与她保持一臂的距离。
旃檀香散在冷冽的空气中,若有若无,耳边偶尔响起两声啾啾的鸟鸣。
竟是一片难得的祥宁。
“奏清!”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这氛围。
赵奏清痛苦地闭上了眼。
她曾经无数次在心中预判,她会在何时听见这个声音。
但她实在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如此狼狈之际。
她徐徐转身,对着满面惊喜、正飞奔着向她跑来的那人,瑟瑟说道:
“民女参见太子殿下。”
还记得儿时,每次娘亲进宫,她都要闹着一起。
在那宽广幽深的大豊宫中,有钟灵毓秀的霄山,有琳琅满目的珍宝,还有一个只要她一出现便会满面惊喜、飞奔而来的帝翀。
“奏清妹妹,迎春花开了,我们去霄山赏花吧!”
“奏清妹妹,我们去抓小兔子!”
“奏清妹妹,我们去摘青梅吧!”
……
霄山的四季与那个笑起来特别好看的翀哥哥,组成了她对童年所有的回忆。
直到她十岁生辰那年,帝翀为她放了满夜空的烟火,把沣京城的黑夜渲染得流光幻彩。
此后,父亲便不许她再入宫了。他们也再没相见过。
“奏清妹妹!”
赵奏清看着他越来越近,一如少时他跑来的样子,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已是苍苍老妇,而他仍是那个眉目清扬的
少年。
的确,他现在确实只是个少年,一双星目,浑如点漆,笑起来仿若孟夏时清朗的晨光。
一直以来,他与小时候的模样都无甚差别。
“你…脸色怎这般难看!”帝翀显然被她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只见赵奏清脸色惨白,发髻凌乱,还有几撮发丝油湿地贴在脸上,一身衣裳因汗湿而皱皱巴巴。
“我…”一时之间,赵奏清竟不知如何回他,难道要说自己中了邪,刚被驱完鬼?
她正斟酌着,只听身后的师伐玉蓦然出声:
“殿下这是刚从旻昌回宫?”
帝翀望向他,回道:“正是。”
“看殿下这样子,还没向陛下请安?”
帝翀一愣,笑笑说道:“大祭司正在父皇御前,本王稍后再去。”
说罢,他转向奏清,轻轻道:“我刚入宫,便听说你在灵箜塔……”
他朝师伐玉看了一眼,又朝赵奏清走近一步,“这是怎么了?”
赵奏清看着他一脸关心焦急的样子,淡淡回道:
“启禀殿下,小女体弱染病,承蒙大祭司慈悲,接小女入塔诊治。”
帝翀似是思索了下,宽慰她道:“嗯,大祭司与师大人医道高超,想必很快你就会好的…到时……”
他顿了一顿,“就可以回家了。”
赵奏清点点头,“承殿下吉言。”
帝翀看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目的女子,似是在确认这到底是不是儿时与自己两小无猜的那个女孩。
“奏清身子不适,还请殿下恕罪。”
赵奏清福了福身子,不想再与他周旋,现下她身心俱疲,连带着对他的恨意都淡了起来。
帝翀赶紧回了神,歉疚说道:“多多休息。我如今回宫了,有什么随时来找我!”
他一双花眼凝视着人时,灿若星辉。
赵奏清恨透了这双眼,草草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帝翀望着她的背影,一时也有点失意。
“殿下,师傅只是例行为陛下看脉,想必早已回塔了……”
师伐玉仍怀揣着双臂,面无表情地说道。
“多谢师大人提醒。本王这就去明乾宫向父皇复命。”
帝翀说罢,正要转身,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又补道:
“差点忘了,本王这次去旻昌,可是为你寻到了件宝贝,只是……”
他边说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师伐玉,“现下看来,不知能否用得上了……”
“多谢陛下劳心,伐玉受之有愧。”
帝翀摆手笑道:“哎,无愧无愧!这可是为你量身打造,除了你,旁人也用不得。只是…”
“伐玉不是最厌雨雪,道路湿滑吗,连到父皇面前都要坐着轮椅,怎么,如今转了性了?”
师伐玉面不改色地望着帝翀,只是望着,也不答话。
“哈哈,伐玉不要多想,我这给你备的礼物就是把金推椅,”他大笑道:
“旻昌城有个机杼大师,我命他专门为你而造的。要是如今你用不上了,那可是煞费本王一片好心哪!”
“伐玉多谢殿下。”师伐玉微微点了点头。
“一会儿,本王差人给你送来。”说罢,他一甩衣袖,大步走离了去。
师伐玉望着他,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拐角,才徐徐转过身。
“看够了吗?”他对一直在不远处的赵奏清说道,脚下迈开大步走向她,
“不是累极了吗?”他走过她时,竟还蔑了一眼。
赵奏清还是一瘸一拐,他步子加快便有点力不从心,不禁出口叫到:
“你慢点啊!”
师伐玉一顿,脚步未停,但到底放慢了点速度。
“所以,你为什么喜欢坐轮椅?”赵奏清跟在他身后,幽幽问道。
“与你无关。”他泠然回道。
赵奏清讨了个没趣,再也没跟他说话,直到回了小院。
“小女多谢师大人亲自走着领路。”她故意加重其中两字的语气。
师伐玉不语,但站在小院门前,也不离去。
赵奏清纳闷,微微抬眼看他。但冷眉冷眼,什么都猜不出来。
“大人,”赵奏清刚想开口再赶客,只听他的声音又从头顶传来:
“你在练武?”
“你在监视我?”赵奏清立马反问。
师伐玉轻笑一声,“灵箜塔的一草一木,都在我视线之内。”
赵奏清瞪了他一眼,恨恨道:“与你无关。”
说罢她转身进了小院,重重关上了小门。
*
这晚,她从未睡过这样沉,沉到日上三竿,她都还以为才三四更。
赵奏清从床上坐起来,感觉浑身像被人捶打过一般。
灵教这阵法,与其说是驱邪,不如说就是把人七魂六魄都给吓个一遍,再一身暴汗吹冷风,没病也整出病来了。
她草草洗漱一番,打开门看见了两份餐点和一些用品,看来泽伽已经来过两道了。
赵奏清毫无胃口,但逼着自己硬嚼了几口冷馒头,正发着呆,只听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
“奏清,奏清妹妹,你在吗?”
赵奏清眉头一皱,怎么又来了!
一个师伐玉她还没应付过来,这下好了,又来一个,她眼下这状态,真是做恨都恨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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