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已经差人前去报官了,算算时间官府的人也应该来了,不妨让他们先检查一下这两位桌上的饭菜是否有问题。”裴钰语气不急不躁,声音清冽,仿佛一汪清泉,安抚了众人焦躁的心情。
站在人群外的小二孙陆适时地出声道:“请各位客官让一让,大理寺的大人们来了。”他身后站着几名身穿统一服饰,腰间配着长刀,一脸正色不怒自威的高大汉子。
一时之间围在一起的众人噤若寒蝉,纷纷向两旁退去,留出宽敞的通道。
领头之人上前一步向四周拱了拱手道:“在下乃大理寺巡捕穆玖,接到报案前来处理。”说完,他面无表情挥了挥手。
“大人。”接收到信息的任城立马走上前,在穆玖身后一步之距说道。
“这是大理寺的大夫任城。”穆玖向众人介绍了任城的身份,微微回首对任城道,“你去看看桌上的饭菜,以及伤者的情况。”
“是。”任城躬身答道,取出随身的用具,展开后取出银针在桌上的饭菜中一一检查。之后将银针放回,又走到那男人身旁蹲下,从衣襟中摸出一方帕子垫在那男人腕间,搭上他的脉搏。
也许是被穆玖等人的气势所吓,那女人眼下倒是没有再撒泼,只是呆呆地跪坐在那男人身旁。
一时之间整个醉仙楼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齐聚在任城身上。正常来说,这时候任城应该如芒在背才对。可他并未,他压根没把身后那些恍如实质的目光当回事,按照自己的步调施施然地松开手,将方才搭在男人腕间的帕子拾起,擦了擦手,这才站起身向穆玖回话。
“回大人,这醉仙楼的饭菜中并无任何异样。”任城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方出气多进气少的男人,继续说道,“至于这位,看脉象确实是有中毒的迹象,但毒性并不强烈,只是眼下看起来有些骇人罢了。”
穆玖点点头,转向众人:“诸位也听到了,醉仙楼的饭菜并没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放心。这件事我们大理寺定会查清真相,三日之内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到时请关注告示栏。”他转过身,看着裴钰道,“这三日醉仙楼还请暂缓营业,请裴公子,还有这位夫人,配合我们查案。”
“那是自然。”裴钰拱手道,并无半分心虚。
“是……大人。”那妇人微微缩了缩身子,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穆玖,却在二人视线交汇的瞬间迅速低头,缩起了脖子,就像一只鹌鹑似的。
“那好,带上这夫妇二人回大理寺。任城,人就交给你了,务必将他治好。”
“是,大人。”
“既如此,我们便告辞了,如有需要会派人来请裴公子及醉仙楼的伙计。”穆玖拱拱手,说完便率先转身向外走去。
其余巡捕上前将那男人放置在担架上,抬起他跟在穆玖身后。
“这位夫人,不用担心,头儿也是怕万一这位郎君又误食了其他东西,到时候那就无论如何都说不清楚了。由大理寺进行诊治,才是最公平且安全的,还请夫人体谅。”方才一直站在穆玖身后的陈言温声安慰那妇人。
同时,他也是在向众多食客们解释,为何将这夫妇二人带回大理寺,而不是将醉仙楼众人带回关押审讯。
陈言与穆玖共事多年,他知道自家头儿懒得解释这些,将心思尽数放在了案件本身上,可普通百姓哪懂得这些其中的弯弯绕绕,极易造成误会,他作为副手便自觉善后。
久而久之,他二人之间的默契较旁人而言,尤其深厚。陈言对穆玖的言下之意,自然更是一猜一个准,从未有过错漏。
“多……多谢、这位大人。”那妇人仿佛终于回过了神,挣扎着从地上站起,疾步追上自家昏迷的郎君。
只是眉宇间并无太多关切,反而有些忐忑与害怕。
“诸位,很抱歉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感谢诸位对醉仙楼的信任,也希望大家能继续相信我们。”裴钰见大理寺众多巡捕离开后,开口说道,“为配合大理寺穆玖大人的要求,就不留各位了,今日一切餐食花销皆由我醉仙楼承担,还请诸位莫要气恼。”裴钰说着,躬身作揖。
“我们自然是相信你们的。”
“是啊,醉仙楼的食材若是有问题,又怎会只有他一人。”
“没错,夫妻俩同桌而食,那妇人怎就无事。”
一时间,众人又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且不说他们心中究竟是何想法,但眼下刚承了醉仙楼免单的情,自然不会在这个时点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因此,在醉仙楼众人耳中,听见的全是信任与同情的说辞。
“多谢诸位,小孙,送客。”裴钰笑着道谢。
在醉仙楼大门关上的瞬间,裴钰的笑脸立马垮了下来,他将楼里的掌柜、小二、厨子,甚至是洒扫全都叫了过来。
一行人站成一排,紧张地看着,正背着手在他们面前来回踱步的裴钰。开酒楼的,最怕就是遇见这种事了,又不是当场能破的案子。等到三五日后,即便被还了清白,这口碑也已经受到影响了。
有多少酒肆就是这样垮了的,能重振旗鼓的,不过寥寥无几。
大伙刚刚对革新后的醉仙楼满怀憧憬,却不料一盆冷水淋头而下。
“东……东家?”掌柜顶着众人的眼神,有些惶恐地出声,打破了一室寂静,“这、这可怎么办啊?”
裴钰转过身,目光如炬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犹如一座大山压在众人心尖。
“这三日各位继续守好自己的岗位,将醉仙楼里里外外排查一遍,看看是否有什么遗漏的线索,务必仔细,绝不能让这波脏水泼到我们身上!”裴钰顿了顿,补充道,“毕竟,醉仙楼好,各位才能好,眼下希望各位能齐心协力,共渡难关。若是有人要走,那就趁早,过了这个时点,就没有机会了。”
裴钰站着没动,仿佛在等众人表态。在他眼中,对面的每个人都十分紧张,但又努力想用眼神表达出自己的忠心。
“誓与东家共进退。”众人齐声道。
“好,那便辛苦各位了。”裴钰点点头,让他们散了,各自去吧。
与此同时,今日在薛府没有出门的薛子翛正躺在院子中的摇椅上闭目养神,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之下,整个人有些昏昏欲睡。
梧桐疾步走了,面色凝重,在院门碰见了端着茶壶正要去添水的泠雨,叫住了她问道:“泠雨,公子眼下在何处?”
泠雨据实回答道:“公子正在院子里。”
梧桐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番方才疾走而带来的急促的呼吸声,朝着院子走去。她走到薛子翛身侧,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道:
“公子,醉仙楼出事了!”
假寐中的薛子翛眸子倏地睁开,从摇椅上坐起,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梧桐蹲下身,附在薛子翛耳边将墨雨传来的消息尽数说于她听。
良久,薛子翛蹙着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饭菜均无毒,可人却吐血昏迷了?此事有些蹊跷,阿钰可有什么想法?”
“大理寺的巡捕大人们说三日内必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让醉仙楼这三日不要开门营业。裴公子让伙计们里里外外再自己排查一遍。”
薛子翛沉默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向梧桐招招手,低声道:“你让墨雨去查查……”
“是,公子。”梧桐颔首,快步离去。
墨雨的动作很快,不过刚刚用过晚饭,就已经得到了结果,出现在了薛子翛房中。墨雨一身黑衣劲装打扮,站在烛火中有些显眼,手中握着一柄长剑。五官俊朗,眼眸中透出丝丝内敛的精光,一看便是一个练家子。
“公子,下午你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墨雨从腰封中取出一叠纸,双手捏着递给薛子翛。
一时间屋子中万籁俱寂,唯有薛子翛手中纸张翻动的声音。
“呼。”薛子翛长出一口气,仿佛先前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一下子被挪开,她面含赞许,看着墨雨笑着道,“墨雨,辛苦你了,有你在我真的太安心了。”
没想到一句夸奖,刚才还面无表情的墨雨一下子如同煮熟了的虾似的,红了脸颊和耳朵,看起来有些憨憨的。他伸手挠了挠头,故作镇定道:“这都是属下分内之事,当不起公子如此夸奖。”
“墨雨,这醉仙楼是我第一次尝试经营,我花了许多心血在这之上,如今眼看着开始步入正轨,却遭人陷害……”薛子翛的声音低了下去,听起来有些难过,“你帮我盯好那几个人,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耍这些小心思。”
“是,必不负公子所托。”墨雨抱拳颔首道,随即便从窗口一跃而出,一袭黑衣融入夜幕之中,很快就失去了踪迹。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诱惑你们不顾长远的利益而选择背叛,希望你们得到的能足够弥补失去的才好呢。“薛子翛站在窗边,遥遥望着天边的月色,嘴角勾起一丝带着冷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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