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大哥!”薛子清一路小跑着来到薛健的院子,大老远就看见父亲和薛子炀正在对弈,语气有些不满道,“你们怎么在这啊,我找了你们好久。”
薛健微不可闻地皱起了眉头,打量着正撑着膝盖,拼命喘气的薛子清,面色不虞。
妾室生的庶子,就是上不得台面。
“怎么了?”薛健声音有些冷淡。
薛子清一愣,已经明白了自己问题所在,连忙站直身子,抚平衣摆上的褶皱,规规矩矩朝薛健行了个礼,说道:“父亲见谅,方才是孩儿口无遮拦,还请父亲赎罪。”薛子清顿了顿,继续说道,“方才失态,是因为今早我出门时,听见街坊四邻都在议论昨日林府的赏花宴。”
“赏花宴?”薛子炀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可是三弟去参加的那个?”
薛子清颔首道:“大哥记得不错,就是薛子翛去参加的那个赏花宴。”
“他怎么了?”薛健有些不耐烦,他不是来听薛子清说那个废物的事的。
薛子清见父亲脸色不大好看,忙将早晨听见的事情如实说了出来。
“你是说,昨日赏花宴上举行了曲水流觞,薛子翛非但没有丢脸,反而作出了几首很不错的诗?”薛子炀总结了薛子清一堆废话中的重点,心中咯噔一下,只觉得有些不妙。他转过头看向薛健,问道,“父亲,你看这……”
薛健老神在在,仿佛并没有将薛子清所言放在心上,只是有条不紊地端起茶盏,用杯盖刮去茶汤上的浮沫,举到唇边轻啜一口,而后发出一声喟叹。
“这可真是好茶,子炀、子清,来尝尝。”
薛子清和薛子炀对视了一眼,薛子炀依着父亲的要求端起茶盏,薛子清在二人身旁的石凳上坐下,按捺下心中的疑问,也端起了茶盏。
“子清,这些年为父是如何教导你的?可有和你说过,遇事先不要慌乱,不要自乱阵脚?你瞧瞧,方才你这行得都是什么事?我教你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薛健重重地放下茶盏,在石桌上发出“砰”的一声,薛子清整个心脏都随着这声响颤抖了几下。
“孩儿愧对父亲教诲,令父亲失望了。”薛子清撩起衣摆立马跪在了薛健面前,低垂着头。
“爹,二弟恐怕也是一时惊讶,这才失了分寸。”薛子炀适时出来打了圆场。
“起吧。”薛健顺着薛子炀的台阶立刻就走了下来。
“多谢父亲,多谢大哥。”薛子清向二人行了个拱手礼,又重新坐了下来。
“你方才是说,那个小废物在昨日的赏花宴大放异彩?”薛健勾了勾嘴角,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即便如此,他又能如何?不过会作几首诗罢了,还能翻了天不成?让他去蹦跶去,免得外人觉得我抢了大哥的遗物还苛待他们孤儿寡母的。”
薛健抬眸,又继续说道:“不过,你们兄弟二人去试试他的斤两,也好。”
“是。”
“是。”
薛子炀和薛子清二人齐声应道,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有了打算。
薛健自顾自添了些茶水,挥了挥手,让他们出去。兄弟二人拱手行礼后,轻声从薛健的院子里离去。
“大哥,你可有什么想法?”薛子清扮演着一个以大哥唯命是从的角色,狗腿地问道。
“如意赌坊,你觉得如何?”薛子炀笑得有些阴森。
薛子清闻言双眸一亮,止不住地点头道:“还是大哥聪慧,如意赌坊可是个好地方。届时我们可得带足银子,万一小废物输得上了头,能哄他签借款书就好了,到时候只怕这刚刚有所回升的名声又该跌入泥泞了。”薛子清仿佛已经看到了薛子翛抱着他的大腿哭诉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薛子炀有些无语地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薛子清,叹了口气,心中暗道:二弟,真不怪爹总说你上不得台面,你这……
韶光院。
“筱筱,你之前不是一直走得藏拙路线吗?昨日怎么选择大杀四方了?”沈如墨靠坐在床头,笑盈盈地看着坐在床边的女儿,问道。
“娘,其实之前我也想了很久到底如何应对才好,是不是要继续与以往一样。我想了许多可能性,但最终都被我推翻了。今年我就十三了,十六及冠,二十加冠,其实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先展露一些才学,免得族老们真的觉得我是烂泥扶不上墙,全都偏向二叔去了。”薛子翛十分认真地回答道。
沈如墨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筱筱你考虑得很周到。族里那些,没几个真心的,口中说着要等你及冠后让薛健把掌家权交还给你,实际恐怕也是想着你无能好掌控,想要将这些家产掌握在自己手中。剩下的,呵……”沈如墨冷笑一声,“这十二年来,薛健早已经拉拢了不少人。我们娘儿俩,本就孤掌难鸣,更要事事小心。”
薛子翛颔首道:“娘,你放心,我省得。照二叔的性子,这两日恐怕就该安排我那两位哥哥来试探我了。”
沈如墨拍拍薛子翛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万事小心,筱筱。你要记住,即便最终真的没法将家产夺回来,娘也希望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我相信,你爹在天上也一定是这样想的,家产能拿回来最好,实在拿不回来大不了咱俩分出去单过。你爹他绝不会想看你为了这些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薛子翛只觉得整个人似乎泡在糖罐子里一样,浑身泛着甜滋滋的味道。原来,娘亲是这么爱她,前世的自己究竟是有多眼瞎,才会让娘亲对自己那么失望。
在她的记忆中,前世的娘亲早生华发,明明只是三十来岁的年纪,却双鬓斑白,眼尾爬满了调皮的纹路。不爱打扮,每日穿着沉闷的黑色衣服,发间也只是随意地插着两支簪子。
毫无精神可言。
而如今的沈如墨,整个人容光焕发,衣着打扮尽显高门主母的仪态,哪怕是绣满了雍容华贵牡丹花的裙子,也压不住她的气质。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举手投足,令人瞩目。
更别说,薛子翛在沈如墨身上感受到的,前世未曾感受到的母爱。其实也不能说前世没有感受到,深究原因还不是因为她自己与母亲离心,被叔父和堂兄们哄得团团转。沈如墨即便有心,却也无力。
这才错失了许多。
今生我一定要好好对娘,不能再让她为我操劳,要让她好好享福。我要好好赚钱,给娘亲买更多漂亮的衣服和首饰,我要让她成为全京城最美丽的女人。
薛子翛在心中暗暗下着决心,眼前好似出现了其他夫人围着娘亲问长问短的景象,傻乎乎笑出了声。
看着女儿傻愣愣的模样,沈如墨眼底满是慈爱,捏着帕子挡在唇边笑,弯弯的眉眼暴露了她的笑意。
“娘,你真好看。”薛子翛有些看呆了。
“油嘴滑舌。”沈如墨嗔道。
“嘿嘿。”薛子翛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说得可是大实话,娘你不信的话去问林嬷嬷啊。”
沈如墨摸摸薛子翛的头,问道:“筱筱,让你这样扮成男儿,你可有怨?”
薛子翛答道:“当然不会。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我也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娘亲,我都明白。”
沈如墨拉过薛子翛的一只手握在掌心,微凉的手轻拍她的手背,有些担心道:“也不知二房会做些什么。”
这下轮到薛子翛安慰性地拍拍沈如墨的手,笑着道:“娘,你别担心,做不过就是‘吃喝嫖赌’那些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会万事小心。我打算适时地露一些能力出来,初闻时唬唬他们,细想时又觉得这种能力并无用处。想来,多来几次二叔就该懒得理我了。”薛子翛对自己的安排看起来很有信心,成竹在胸。
“你有主见就好,娘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沈如墨欣慰地点点头,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娘,那你休息吧,我先回房了。”
“好。”沈如墨点点头说道,她确实有些倦了。虽说那毒性并不怎么深,可毕竟在体内存在了有些日子,昨日解完毒之后她就一直觉得全身无力有些疲乏。
从沈如墨房中离开,薛子翛漫无目的在府里的花园闲逛。不一会儿,她就看见薛子炀和薛子清朝着她的方向走来,薛子翛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意料之内的笑。
她刻意来到花园里,就是为了给二房的人机会。看,这不就来了?
“三弟!”薛子炀大老远喊了她一声,挥挥手。
薛子翛起身往那个方向快走了几步:“大哥,二哥。”
薛子清用肩膀轻轻撞了撞薛子翛的肩,笑着说道:“三弟厉害啊,昨日在赏花宴上大杀四方,哥哥们可是都听说了。你可真是这个……”薛子清竖起了大拇指。
薛子翛连连摆手道:“哎呀,没有没有,哥哥们谬赞了。”
“三弟,看来也是一个风雅之人,不如和哥哥们出去见识见识?”薛子炀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
“哎?去哪?”薛子翛歪着头问道。
“如意赌坊,你可知道?”
“知道,就是城东那个吧。”
“怎么样,要不要跟哥哥们去开开眼界?”
“嗯……”薛子翛有些迟疑,但又能看出脸上明显有些意动的表情。
“走走走,难不成哥哥们还会害你不成。我跟你说啊,上次大哥赢了将近千两白银呢。”薛子清朝薛子翛眨眨眼。
“我也确实是好奇很久了,那就请二位哥哥带我去涨涨见识了。”薛子翛从善如流。
“那三弟随意,我们先走一步。”薛子炀说完就走。二人来得匆忙,走得匆忙。
“呵,这么明显,是真把我当傻子了吗?”薛子翛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自嘲道。所以,在二房眼里,自己是一个连铺垫都不需要,单刀直入还不会引起怀疑的,傻子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