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扯了,赶紧说吧。”
江遇扶着额头,语态疲惫。
越知初却像是从未如此认真过,一本正经地回应他:“真的,我就是这么想的!我看你也累了,不如咱们先好好睡上一觉,天塌下来,也得睡觉呀。你说是不是?”
江遇又叹了口气,没再接她的话,起身去屋子里,取出一个木盒,递给越知初。
“什么东西?”越知初好奇地问。
江遇用眼神示意她打开。
刚打开盒子,越知初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她抬眼去看江遇,江遇迎着她的目光慢慢坐下,淡淡地问:“现在,还睡得着么?”
“这是你从山上搜到的?”越知初盯着木盒里的东西,思绪扩散。
江遇“嗯”了一声,补充道:“人,没找到。尸体,也没有。”
越知初缓缓抬起头,一脸笃定:“不可能。中了我的‘伞落化蝶’,必死无疑。至少对我和伯杰出手的那几人,绝对活不成。”
江遇脸色也布上阴霾:“那就是,有人抢先清理了。”
越知初盯着桌上的油灯,那火光一闪一跳,忽明忽暗,和她心头的疑惑一样,若有若无,时隐时现。却让人清楚感觉到,它存在,不容忽视。
她用两根手指,夹出木盒里的东西,就着火光仔细查看。
“不用看了,我检查过,上面没毒。”江遇开口。
越知初不甘心:“那和——”
“和杀害池家满门的那些,也不太一样。”
江遇看穿了她的怀疑。
越知初丢下那枚暗器,颓然道:“那是不是说明,不是他们?”
“不一定。”
江遇重新拾起那枚暗器,向她展示:“你再看看,这枚金钱镖,和普通的金钱镖有何不同?”
越知初皱着眉看过去,随口道:“有什么不一样?只要没淬毒,就不是凌轩门的手笔。”
“可它里面用了,金子。”
江遇强调了“金子”两个字。
越知初立刻凑近了,眼睛在镖身来回扫视:“金子?金子那么软,怎么做暗器?我和伯杰明明……”
她的视线锁定一处,话头突然停住。
她看见了。
这枚金钱镖的方孔附近,有一圈极细的金边。
“金丝……”她怔怔地开口。
江遇点头:“没错,这不是普通的金钱镖。是……金丝镖。”
金丝镖……那是天下闻名的云赫镖局,特制的暗器。
云赫镖局的人,带走了师父?
江遇显然也猜中她心中所想,他娓娓分析道:“若我没猜错,乾坤鉴这种千年秘宝,具体出处早已不可考。你会知道不奇怪,可乾坤鉴的具体用法,应当是宅老告诉你的吧。”
越知初又一次惊艳于江遇的聪慧,便也侃侃而谈:“这也被你猜到,那便不瞒你了。上一世,师父曾告诉我,乾坤鉴与我真正的身世有关,若有缘寻得此宝,可尝试揭开‘天道’的秘密。”
“天道?!”江遇震惊。
越知初叹了口气:“我也还未参透。但师父明言,他只能告诉我这些,还叮嘱我务必保密。他说,待我找到乾坤鉴,或许就能明白了。他还说——”
江遇连忙拦住她,语带责备:“都说了让你保密,你还同我说这么多!”
越知初看他一脸庄重,大笑:“你不一样嘛。”
江遇愣了愣,很快又正色嘱咐:“没什么不一样。事关你的……秘密,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分危险。”
“也是。”
越知初赞同地点点头,她想到散布各地的“虫”,她保护那些人活下来,助他们隐姓埋名重新开始,本意也并不想,让他们为了她的身世出什么力。如果真有危险,还是由她独自面对更好。
毕竟,她的命……恐怕比他们的加起来还要长。
人活一世,她却能活很多世。如果要选,她仍然希望,大家短暂的一生,可以为自己而活。
倒是江遇,回想十年前两人初遇,小小的他,眼里只有绝望和仇恨,如今却能心系众人,老成持重。
越知初很满意,还有点感动。她诚恳地夸道:“我们小遇,如今是真可以独当一面了。有你在,我很安心。”
江遇的脸瞬时红了。
他轻咳一声掩饰羞涩,岔开了话题:“你可曾听闻,宅老,和云赫镖局……有何渊源?”
越知初却没轻易被他绕走,她先是揶揄:“你呀!唉,你这性子,夸你一句都受不住,将来可怎么讨媳妇才好?”
江遇立刻咳个不停,脸也愈发红了,阑珊的灯光几乎掩盖不住他的尴尬。
越知初这才满意地眉飞眼笑,接着说:“倒是未曾听师父提起。不过,咱们正好查一查。有了金丝镖这个线索,要想弄清楚,总不会太难。”
江遇点点头。
此时,桌上那盏本就快燃尽的油灯,终于燃尽,灭了。
越知初顺势看向屋外,她轻轻一挥手,屋门便自动开了,山里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和院子里隐隐散发的清新花香,让她顿时感到身心舒畅。
而眺望远处,那丛山与九天之间,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越知初闭上眼,狠狠吸了几口气,又在吐出时叹道:“你瞧,天都亮了。真过了一个通宵啊……就先聊到这儿吧,我真得睡了。”
江遇却还有好些心事:“可——”
越知初睁开眼,站起身面朝门口,伸了个懒腰,先声夺人:“放心吧,云赫镖局威震天下,他们的大当家,赫连真,向来以侠义著称,从不滥杀无辜。师父在他们手里,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等我们查到赫连真的目的,再设法营救不迟。至于悬蝶令,事关重大,不急在一时,等我睡醒再和你细说。”
她说完便往屋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吩咐江遇:“还有……我看卯时将近,你派两个人去盯着州府粮仓,看看卫司守备军赈济灾民是否顺利,暗中协助一二吧。”
江遇才回了个,“是。”
越知初蓦地回头,恶狠狠地盯住他,严厉地说:“安排好这件事,你就给我乖乖睡觉!听见了吗?”
江遇一怔,又回了个,“是。”
越知初眯了眯眼,半警告半威胁道:“敷衍我没用,要是被我知道,你继续在这愁眉苦脸,我可是……从冬夏那里拿了不少好东西……”
她伸出一只手掌,当着江遇眼前缓缓攥紧成拳,寓意“尽在掌握”,然后对他挑了挑眉、抬了抬下巴:“听懂了吗?”
江遇被她逗笑,乖巧地答:“好,听凭你拿捏。”
越知初走出江遇的屋子时,心里想着:算了,在大狱被飞针偷袭的事,还是先不要告诉他了。
不然以江遇那思深忧远的性子,不查个水落石出,恐怕根本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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