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郑先生看薛子夕两个月的时间,背下了全部仆人的名单,只好不情不愿地慢慢教薛子夕怎么管王府。
碰到他教错或者故意漏下的部分,薛子夕也不争,过几天装作不经意在瑞王面前提一嘴,郑先生就收敛几天。
两个人这么磨合了两个多月,一天郑先生对薛子夕道:“在下会的东西,已经全部教给王妃了,恭喜王妃,以后这王府,都听王妃差遣了。”
薛子夕笑着递给郑先生一个金子做的如意,说:“这是我给郑先生的谢礼,先生收下。我是女子,最多管管内院,这府里迎来送往这么多事,我都没法做,所以府里离不开先生。
瑞王让我学,只是让我作为府里的女主人,给先生分忧,不是逼先生离开。瑞王是做大事的人,又尊重先生,现在让府里的事少绊着先生点,以后想来对先生有别的重用,先生不必担心。”
郑先生听了,说:“以前是我狭隘了,谢谢王妃提点。”
薛子夕道:“我年纪小,见识少,不敢提点先生,希望以后我和先生合作愉快。”
自此薛子夕便常常是铺子里待两天,府里待两天,等哥哥休沐了,再去找哥哥玩一天,好像这日子,和在永宁时也没什么区别,人也逐渐开心起来。
这天薛子夕回哥哥家,明月正在家里等他,对她说:“小夕,我要和钱益一起回永宁去了。”
薛子夕一愣,她和明月能成为朋友,纯粹是她蓄谋良久,存心利用。
那时她只有十一岁,偷听到黄掌柜和哥哥说他年纪大了,要落叶归根回上京,劝哥哥接手铺子。
薛子知是定州有名的才子,薛子知不舍得让他误了学业,便和黄掌柜说自己要学做生意。
黄掌柜教了几日,看着算盘打得劈啪作响的薛子夕,不禁赞道:“小姐,你这么聪明,可惜是个女子,不然这生意倒是可以全交给你。”
薛子夕道:“黄伯父,我若生在中原,才叫可惜,在定州,哪个铺子没有女伙计,有的铺子还有女掌柜呢,等我学好了,你自可以把铺子交给我。”
黄掌柜点点头,萨卡亲王刚归顺时,城内汉人和丹阳人互相看不起,见了面和仇人一样。
萨卡亲王便把自己的亲姑姑嫁给了薛将军,从此两族才开始通婚,隔了两代,现在定州的汉人和丹阳人,风俗习惯都差不多了,丹阳人的孩子,也去学堂里读书,汉人的女子也出来做工。
定州女子的地位也和男子平起平坐,没什么不同。黄掌柜自己是十几年前从中原来的定州,这观念,倒是还没改过来。
薛子夕又问道:“黄伯父,你真要回上京啦?”
黄掌柜点点头:“我是上京人,现在年纪大了,以后总要落叶归根回去的,你父亲临终时把铺子交给我,我总要把铺子完完整整地交给你们,所以我那天才劝你哥哥和我学生意。”
薛子夕三岁就没了父亲,对父亲没什么印象也没什么感情,听黄掌柜说父亲临终,也不难过,笑嘻嘻道:“我好好学,您交给我就行了,我哥哥还得读书做官呢。”
黄掌柜看看她,犹豫了一会,才说:“小姐,少爷现在还没去考县试呢。”
薛子夕点点头,定州人人都知道哥哥有才华,可哥哥连个秀才都不是:“为什么哥哥不去考?”
黄掌柜苦笑一下:“因为你家是商户。”
“商户怎么了?”
“哎,这都是老规矩了,太祖时候,怕百姓都去做生意,没人种地,地都荒了,大家饿肚子,就规定做生意的人家必须得落商户,落了商户的人家,以后不许种地、不许科举、参军也不许提拔。
这么多年,其实现在早有办法躲过去了,做生意也不用落商户,但是以前落了商户的人家,却也没办法改回来了。”
薛子夕点头:“那我家也是好多年前就是商户了。”
黄掌柜叹了一口气:“那倒不是,这事都是鹏举的错了,他当时一时激愤,故意落了商户。现在难为了子知。”
薛子夕奇怪道:“我父亲和谁置气啊?”
黄掌柜又叹了口气,薛子夕忽然福至心灵:“我父亲不会是薛老将军的庶出吧。”她的心忽然怦怦而跳。
薛老将军现在快七十岁,早不管事了,定州的守军其实都是他的儿子小薛将军管,定州人谈论薛将军,说的也都是小薛将军,这薛老将军在大家心里,和神话故事里的人差不多。知道这么个人物,有可能是自己的祖父,薛子夕忽然激动了起来。
黄掌柜道:“鹏举才是薛老将军的嫡长子,当初他跟着你祖母在薛家本家长大,等你祖母过世了,来定州投奔薛老将军,那时薛老将军刚娶了郡主,丹阳人的习俗,男子是不能娶妾的,薛老将军怕认了鹏举,影响定州的局势,就没见他。”
“本家没有族谱吗?”薛子夕皱眉道。
“薛家都唯薛老将军马首是瞻,族谱也不是不能改啊。”
“所以薛老将军抛妻弃子成了定州的英雄,倒害得我哥哥不能科举?”
“哎,我和子知商量过,要不就给他捐个官,要不就趁他没加冠,找个人家给点钱,假装过继一下,可子知都不同意。那他这样,怎么科举,还不如早点和我学做生意呢。”黄掌柜摇头。
“那我有办法了,过继别人家哥哥不同意,就过继给薛家好了。”
“你是要找薛老将军求情?”
“我找他干嘛,他三十年前无情无义,三十年后就能帮哥哥啦?咱们铺子里前两天来了个特别漂亮的丹阳小女孩,穿的也贵重,后面跟了好几个下人,我猜她是萨卡亲王的女儿明月郡主,我要去求她。”
黄掌柜摇摇头:“小姐你别把自己的身份透露给外人,薛老将军怕是忌讳这个。”
“我知道了。”薛子知点点头。
过了几天那丹阳女孩又来了铺子,薛子夕就迎了上去,两个小女孩年纪差不多,很快就叽叽喳喳说到了一起,一会就笑成了一团。从此那个自称阿月的丹阳女孩,就常常来铺子里找薛子夕聊天说笑。
可是阿月过了几天再来,薛子夕又不在铺子里了,铺子的掌柜出来和她解释:“我家的绸缎都是江城运来的,小姐跟着商队去江城啦,过一阵就回来了,到时你再来找她玩。”
小女孩惆怅了好久,幸好过了两个多月,薛子夕就从江城回来了,给自己的好朋友带了绣娘新绣的手帕,江城最美的胭脂,西洋人带来的镜子,还有一大包茶叶。阿月喝着薛子夕带回来的茶叶,对她说:“我觉得你这茶,比刘家铺子里卖的还好喝呢。”
那当然,薛子夕心想,她知道明月郡主喜欢喝茶,这茶是她在江城附近,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尝出来的茶,比刘家卖的芽叶嫩,苦感淡,自然更好喝。“这个茶叫鸠坑毛尖,你喜欢喝,我下次给你多带点。”
“你这茶多少钱一两买的?”
“不到六钱银子。”薛子夕答
“啊?”阿月诧异,“刘家卖的贵的茶,卖三两银子一两呢。你再开个铺子卖茶叶去吧,绝对比刘家生意好。”
“这城内,除了刘家,别家哪敢卖茶叶,你喜欢我下次给你多带点就是了。”
“就因为没别家卖,刘家才敢卖那么贵呢,你怕什么,先租个店面卖,最多赔点租子。你家铺子开这么大,难道还怕这点租子。”阿月怂恿道。
她被家人拘束着,什么都不能做,很是无聊,现在怂恿薛子夕做事,倒好像是自己也能出去做事一样开心。
薛子夕点点头:“也是,那我试试。”
又过了两个月,商队的人按着薛子夕的吩咐,把茶叶采买回来了,铺子也租好了,阿月便经常来薛子夕铺子里,指点她哪个茶叶应该怎么放,茶具应该摆在哪,薛子夕的新铺子要开业,她比自己的铺子要开业还兴奋。
开业的前一天傍晚,阿月又跑去薛子夕的铺子里看,却见铺子里满地狼藉,茶具的碎瓷片和茶叶撒了一地,薛子夕正蹲在地上哭。
“怎么了?”阿月问。
薛子夕抬头看是她,抹了泪摇摇头,站起来找扫帚扫地。“刘家来砸的铺子?”阿月又问。
薛子夕说:“没事,本来就是我的错,不该去抢刘家的生意。”
“凭什么他家开了茶叶铺子别人就不能开?这也太霸道了,走,我领你去按察司喊冤,让他们赔你铺子。”
薛子夕又摇头:“刘家早就攀了布政使的关系,按察司也得卖布政使面子,不会管的。民不与官争,算了。”
阿月怒道:“那布政使不要脸面,都有老婆了,还要找个年纪那么小的外室,刘家也不要脸,敢这么作威作福,要不是我爹现在不爱管事,我一定让我阿爹来好好管管他们。”
阿月胸口起伏了半天,对薛子夕说:“你收拾收拾,明天和我去平城,我带你找我表叔。”
薛子夕奇怪道:“你表叔是谁?还能管的了布政使?”
“我怕吓到你,以前没和你说,我其实叫明月,我爹就是萨卡亲王,我表叔就是薛将军,我就不信,薛将军还管不了这事。”
七月,平城的薛将军因为爱才,认了薛家的兄妹做义子义女,在永宁最大的酒楼楼外楼摆了宴,请了布政使和其他永宁的大小官员来赴宴,薛子夕和刘家的梁子,也就这么轻轻地揭了过去。
“明月,我让哥哥给萨卡亲王写信,他允了你嫁给钱益,你再走吧?”这一世,薛子夕原是想撮合哥哥和明月在一起的,不想明月却喜欢上了钱益,不过,至少不用被选进宫了,薛子夕松了口气。
“没事的,我了解我阿爹。”明月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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