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没大没小！”
陶梦芳伸手去拽陶晓英，但是陶晓英围着姜柚绕了一圈，拉的姜柚晃悠悠差点没站稳。
“先冷静，陶姐，要不您先把藤条放下，”姜柚劝道：“孩子可能看了害怕。”
看在她是个老师的份上，说的话总归是比自己这个大字不识的妇女有道理点，陶梦芳想了想，最终把手里的条子丢到一边。
姜柚转头又对陶晓英说：“晓英为什么不想去学校呀？和老师说说可以吗？”
谁知陶晓英这才捕捉到姜柚的自称，说：“你是老师？”
姜柚愣了愣，点点头。
陶晓英下一秒撒开了姜柚，后退了两步。
她眼中透过微亮的月光泛出许多厌恶和抗拒，又一眨眼的功夫往家里的院子里跑了。
这是怎么回事？
陶晓英在跑进院子的前一秒被陶梦芳揪住了，陶梦芳怒骂道：“你这家伙，刚才不是跟在人家后面挺开心的吗？”
“那我不知道她是老师啊！”陶晓英被揪住了辫子，拼命挣扎：“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去！”
“干什么呢。”
一个突兀的男声从远处传来，姜柚和陶家姐妹同时看过去，小路那头走来一个男人，衬衫牛仔裤，头发偏分，眉眼之间有点像现在的港风男明星。
但是他的气场并不“明星”，他皱着眉头，步调缓缓，手里拿着一个姜柚老师同款保温杯，是一身老干部的感觉。
陶晓英似乎看见救星似的，挣脱陶梦芳跑了过去。
“周书记，”陶梦芳收手，对着被称作书记的人也没什么好话，说：“这是我们自家事，您日理万机就不用插手吧？”
姜柚反应过来，伸手打招呼：“你好，我是新来的支教老师，姜柚，孟姜女的姜，柚子的柚。”
周书记看了她一眼，伸手还算友好的和她握了握，说：“我知道，所以到底什么事情，大晚上你们怎么还在外面，大老远就听见这里在吵。”
“周哥，”陶晓英拉着周书记裤子，说：“我姐非要比我去上学，我说我不想去，她就要打我了。”
“胡说八道，”陶梦芳说：“我哪动手了？条子我都扔了！”
“你就是想打！有外人在没打成！”
“外人”姜柚左右为难，只好和这里大概率管事的书记官解释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陶梦芳想让陶晓英明天去学校，但是陶晓英不太乐意。
“那就去，”周书记听完，淡淡道：“有什么好争的，上面派人下来就是为了教育你们的。”
陶晓英感到了背叛，哭闹道：“你怎么也和他们一伙的了，我不去不去……”
陶梦芳把陶晓英拉走，说：“听见了？周书记都说了，明天乖乖去上学！不然把腿给你打断绑过去！”
“她要打我呜呜她要打我！周哥救我！”
周书记提着保温杯抱臂，无动于衷：“有诉求就好好学习，学会怎么写报告上交给我，我给你审批。”
陶晓英被陶梦芳拉回了家里关进去，探头对姜柚道：“麻烦了姜老师，我明天一定把这孩子绑过去。”
姜柚点点头，最后嘱咐道：“和孩子好好沟通，千万别动手啊。”
四周一下子又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夜晚的虫鸣声，姜柚转过头，谢道：“谢谢周书记，晓英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很抗拒学校……”
周书记无奈，重重叹了口气，说：“之前的来的支教都有点毛病，好几个，换了又换，很多孩子和她一样，对老师这个职业没什么好感和理解。”
他话锋一转，语气不再平淡，而是盯着姜柚说：“如果你也只是觉得乡镇支教的补贴好拿，或者抱着什么高高在上的想法，我劝你可以明天一早就赶紧滚蛋，不要浪费时间。”
书记官先生的语气有些温怒，姜柚不自觉站直了，有种在学校被校领导抓包的感觉，点头说：“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姜柚总结出来，之前的支教老师大概给这个村子留下了很不好的影响，怪不得这里的村民今天……
这时候，村长提着一袋子东西从小路走过来，这里去学校就这么一条小道，撞了个正着。
“啊，周书记也在呢，我给小姜老师送点日用品，一起送过去？”
书记官先生摇头，说：“不来，我在回去的路上，不和你们参合了，走了。”
他说罢，转身朝着另一条分岔路的方向离开了。
“小姜老师莫要见怪，”胡村长提着东西打着手电筒，一边走一边说：“那位叫周锦胜，上面派来的，我们这一片的乡镇，就他一个书记官，档案、申请批准……都是他管的，脾气是比较傲，语气不太好吧？”
“我感觉还好，”姜柚说：“他其实也是为孩子着想……对了村长，之前来的支教老师，都有什么问题？我听周……周书记说，他们都有点毛病。”
“这个……”胡村长叹口气，说：“之前的下乡的支教老师，其实说严重也不严重，大多数都是受不了这里的艰苦条件，咱也不强求人家，走了就走了，也没什么，不过大部分人不满的，其实是一个……那个老师也是师范大学毕业的，他脾气差，讲课没什么耐心，还会体罚学生。”
“体罚？”姜柚惊讶极了：“太不是人了吧，这里的孩子他都下得去手？”
“这不后来被勒令革职了吗，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周书记处理的，你知道，一开始觉得那老师有点背景，没什么人敢说，还得谢谢周书记呢。”
怪不得今天陶晓英是这个反应，姜柚算是彻底明白了。
说不定陶晓英这样比较活泼的孩子，就是那个老师的重点体罚对象，有心理阴影太正常了。
即使这样，陶梦芳也在这之后执意要送陶晓英上学，真是一个有大局观的大姐。
“我知道了，谢谢村长给我送东西。”
“没事没事，就走一段路而已，小姜老师吃了没？”
“啊，还没……”
“哈哈，我家也不远，等放了东西，我让我媳妇给你下碗面吃。”
“真的吗？这么晚了会不会不方便。”
“哪里会，我们还没好好欢迎你呢，”胡村长说：“我觉得你和那些老师不一样，小姜老师要加油，改变一下我们村子的文化水平。”
“我会的。”
姜柚郑重点头，又和村长边走边聊了一些其他家庭情况。
原来刚才的陈家，父母都在外地工作，很久才回来一次，陈南和陈阳一直都是爷爷奶奶带的。
但是二老的确没去过别的地方，一辈子都扎根在这里，一些男女的守旧观念很难去更改。
不过两位老人没什么坏心眼，村长让姜柚不必担心。
走到村长家，胡村长的老婆看着就温婉，热情的欢迎了姜柚，下了一碗有肉有蛋的面条。
胡村长也才吃饭，姜柚和他坐在院子的小方桌上，一边吃一边接着聊，被胡夫人数落道：“老胡你真是的，人家才来第一天你怎么尽聊工作，这么晚了，让人家放松放松好好休息。”
“是是是，”胡村长恍然大悟，说：“瞧我，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来小姜，折腾一天辛苦了，咱们先不聊这些村里的事情了。”
姜柚眯眯眼，笑了：“谢谢村长，谢谢夫人，我不辛苦。”
她长得就讨人喜欢，彼时二十出头，笑起来特别甜，胡夫人心情大好，又给姜柚添浇头。
“这烂肉自家煮的，味道可好，小姜你多吃点。”
姜柚一边吃，一边也就真的没聊村里的事情，而是转移话题问：“夫人叫什么名字呀？”
“我？”胡夫人笑了，说：“我那名字都很久没用了，我这没文化的，也不会写啊。”
“那有什么，我教您写，”姜柚说：“就教名字，您保证一晚上就学会了。”
胡夫人的名字竟然叫祝雪融，好听好看好记，可惜嫁给胡明安之后大家就一直管她叫胡夫人之类的，要不是姜柚问起来，她都快忘了自己名字长什么样了。
胡明安上过学，普通的字倒是都认得，虽然当了村长，但是平日用到字的地方也不多，没想着要教教内人，被姜柚这样一说，还觉得有些惭愧。
“祝、雪、融。”
她一笔一画在姜柚的带领下写下自己的名字，姜柚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
“祝阿姨，您的名字很好听，而且很有含义，是谁给您取得呀？”
“是吗？”祝雪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应该是我父母吧，他们早年工厂事故，都不在了，我也问不着亲人。”
“是这样啊。”姜柚颇为遗憾，但是下一秒，给祝雪融解释起她名字的含义。
“您的名字，是父母祝福您，能够走过寒冬，迎来春天，他们一定很爱您。”
“哎呀，”祝雪融笑开了花，说：“这读书人解释起来就是不一样，我都从来没想过，名字还能有含义呢？”
“当然啦，胡村长的名字，寓意明分事理，也要平平安安的。”
祝雪融拍了拍胡明安，说：“听见没，你可不能犯糊涂了。”
胡村长笑着点头：“我这一村之长，可不得明事理吗。”
祝雪融又问：“那小姜老师的名字也有什么含义吗？”
“我……？”姜柚倒是不介意这个，坦然的解释道：“我的父母也很早就去世了，他们还没给我取名字，小时候被人捡到，是一块柚子皮盖在身上，然后随了我资助人姓，就叫姜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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