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梨子正在经历一场惨无人道的“凌迟”，罪魁祸首在它身上胡乱戳来戳去却迟迟不给个痛快。焦灼了半分多钟，总算有好心人出面说话：“你这是准备榨汁？”
它想听的不是这个！好在折磨它的人停了动作，总算躲过一劫。
“你真有趣。”汪寻紧盯屏幕头也不回，好久以后才摘下耳机，招呼一旁的李佳明：“搞好了，快过来看看。”
李佳明看完沉默半晌，最终打算实话实话：“有点无聊。”
谁想汪寻非但没收到打击，还特别激动，声音不自觉高了八度，“无聊就对了！”
她的眼睛又变得亮晶晶的，是在学校从未有过的神情。
“你觉得我之前的视频如何？”
汪寻的每一个作品发布前都会给李佳明看一遍，李佳明自己也会在汪寻发布后给她增加点击量，所以他无需回想，当即就给了评价：“有点幽默，但不多。”
“确实。”汪寻点头，顺着说，“之前过于依赖脚本，拙劣模仿，预制笑点，多看几次都能猜出包袱埋哪。还是得回归游戏本身，今天这款游戏无聊就是无聊，再怎么加梗也改变不了本质，只能剪辑操作。后面说不定可以来个无聊游戏合集，当个测评up主也不错？干脆把现有小游戏都测一遍？那我之前的视频删不删？这回真成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
她一开始还在和李佳明解释，后来纯属自言自语。手嘴并用，把新视频发送出去。
做完这一切，汪寻感觉身体被掏空，张开双臂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空间被挤占，李佳明颇不自在，伸出手肘撞她。
汪寻不为所动，依旧肆意舒展四肢。李佳明无奈瞥她一眼，默默缩到角落。等她放松完，才想起身边还有个大活人。
“李佳明，你想考什么大学？如果你学医留省内的话省医科大就很不错，照你现在排名冲一冲还是很有机会的。”
李佳明随口一说父母期望自己学医，没想到被她听进去了。只是她路上还很抗拒聊成绩，现在倒是主动谈起大学。他转身正对她，反问道：“你呢？想好了吗？”
“梦一个东海大学计算机专业，不行的话就看东海哪个学校合眼缘了。”
不仅是学校，她甚至连专业都考虑好了。而李佳明对此完全没概念。他眼神太过懵懂，汪寻善心大发介绍起他们拼一把能够得上的优秀院校，顺便提了一嘴未来就业方向。
单纯的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是信息差，汪寻一番分析听得他一愣一愣的，然后大梦初醒般开始思考起来。
看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汪寻莫名有些心虚，干巴巴解释道：“网上搜一下就全出来了。”
而李佳明根本不在乎消息来源，难得直视汪寻眼睛试探道：“那两个人考上同一所大学的几率大吗？”
“嗯？”消化完他的言外之意，汪寻大脑宕机一秒，在李佳明期待的目光下摇摇头，实话实说：“很难，刚说的那几个院校在我们省的招生名额最多不超过一百个，越好的学校名额越少。”
汪寻打破他幻想后犹觉不够，又一针见血道：“所以我们是竞争对手好不好？有空劝学不如自己拔尖，毕竟别人的人生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这番话对陌生人讲一点问题没有，但对好朋友讲实在刻薄伤人。哪怕李佳明脾气再好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汪寻讲完就后悔，但解释也徒劳，她难得认真说了句“对不起”。李佳明听到她别扭的道歉，抿紧的唇一下弯了，“那你岂不是又要买杯奶茶破费一次？”
“嗯？我怎么不记得－”
“你示好的方式永远是请喝奶茶。”他似是不满。
她叹气，“没办法，穷是原罪。但凡有点预算，我肯定请你好的。”
“可我不喜欢喝奶茶。”
“那你喜欢什么？”
“暂时没想好，先欠着吧。”
汪寻终于听出不对劲，一脸无语看向他：“小伙子，你没事吧，还套路起我来了？”
李佳明也直视她，敛了笑意，“不是你先让好朋友伤心的吗？”
他的眼神过于直白，看得汪寻心里闷闷的，下意识反驳：“没有！”
“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李佳明表情淡淡的，说罢转身继续刷题，留汪寻一人在那百转千回。最后她得出结论：以后还是少来李佳明家，太亲近实在容易脱离纯友谊。
*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打脸的。寒假才过五天，汪寻就回到熟悉的位置，没有一丝犹豫地霸占了李佳明的书桌。
问就是事业为重。但凡家里电脑好使点她也不必大费周章跑别人家借了。
汪寻熟练打开b站，点进消息页面，一条条查看评论。自从转换思路，播放量水涨船高，尤其是塔防游戏视频播放量直冲一万，评论区更是盖了五百多层楼。让她有种快要成功的错觉。
当然这主要归功于这款塔防游戏实在经典，不少人不接受它无趣的观点，然后评论区的两派人就吵起来了。有吵架就有流量，互联网算是被她玩明白了。
不过有个评论很有道理，测评这个标题实在傲慢，她更是用十年后的游戏标准来评价的，总归不公平。于是她动动手把一系列标题都改成“沉浸式体验”，看上去委婉不少。
汪寻一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回复留言，但间隔半个月再看到那些争论，已经心如止水。她喜滋滋来回转动鼠标，一遍遍回味夸奖的言论，瞬间成就感拉满。
她的笑容逐渐扭曲，李佳明都担心她要走火入魔，不得不提醒她收敛点。汪寻却依旧我行我素，时不时还“哼哼”两声，高兴得不行。
李佳明不知何时凑近，正巧看到一条极其不友善的评论，有些不解问道：“别人骂你为什么不骂回去？”按照她目前的形象来看，不像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人。
“还不是我素质太高，做不出骂街这等无理的行为。”她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说得自己都信了七八分。
但李佳明深知她心眼没那么大，偏要寻根究底：“那为什么不删评？”
“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实里对傻缺发言我肯定重拳出击，但网络上这种攻击数不胜数，要想做大做强就必须容忍脑残评论，现在只能安慰自己是提前适应了。而且－”
汪寻想和李佳明再透露点流量的门道，结果头一转亳无防备触碰到李佳明放大的侧脸。好吓人！她一把将李佳明推远，这才慢慢给自己顺气。
“嗯？怎么了？”
他还好意思问？还装得那么无辜！等等，万一李佳明真是无心之举，自己这么在意恐怕说不过去。汪寻害怕深想，轻轻揭过了这场意外。
“而且对方评论也是在给我热度，总之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未表真实，她还握了个拳。
“如果有一天恶意超出善意，你也默默忍受？”
“哪有那么多吃饱没事做的人？”
“你觉得林志晨他们很闲吗？有时候恶意来得确实莫名其妙。”
李佳明升高二后和周边男生相处得不错，整个人都阳光自信不少。远离烂人，才发现外面根本没下雨。
汪寻一下被他问倒，但她还是坚持：“有道理，不过我现在这个阶段只能谨言慎行，尽量不留下黑历史。万一以后我真火了，他们也没法批判我。”
“讨厌你的人根本不会在意你做了什么。”
“你今天吃错药了？话多还抬杠？”
两人还在为网络恶评解决方法争论，楼下大门猛然发出“咯吱”一声。
“不会进小偷吧？”
李佳明语塞，自动忽略汪寻的冷幽默，“应该是我妈回来了，她今早说中午带同事回来包饺子吃。”
汪寻不知为何有种干坏事被抓包后的恼羞成怒：“你不早说？”
李佳明只是淡淡的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早说你还来吗？”说罢起身朝门口走。
“去哪？”
他转身回头，倚在门框上回答她：“下去打个招呼。”
汪寻几乎没过脑，“唰”一下站起来，走向李佳明。“一起！”现在大大方方下去打招呼总比等会偷摸溜走被发现好。
楼下连覃娟在内一共六人，汪寻跟着李佳明一一喊了叔叔阿姨，感觉怪得很。
认完人，李佳明被覃娟叫去厨房打下手，忙得脚不沾地。尽管汪寻多次被告知不需要干活，但始终无法心安理得上楼打游戏。只好搬了张小椅子，混在人堆里包饺子。
南方人逢年过节吃惯了馄饨，对包饺子手法一无所知。在各种奇形怪状饺子的衬托下，汪寻包的格外有模有样。其他人便围在她身边有样学样，总算能包立起来的饺子了。
李佳明拿着托盘路过，见她似乎乐在其中，看起来没有解救的必要。
等饺子煮开，李佳明先给汪寻端了一碗。她也没装客气，拿起筷子就开吃。
覃娟不愧是北方人，调的馅料非常完美。不像这边的人哪怕包了饺子用的也是馄饨馅，光有其形不得其神，吃起来都一个味。
太久没吃到正宗饺子，汪寻甚至舀了碗汤抿着喝。覃娟一看也乐了，难得碰到个会吃的本地人，又让李佳明下了一托盘饺子。
吃饱喝足，大脑有些昏沉，汪寻觉得是时候离开了，随大流一起告别。然后就被李佳明一把拽住，“去哪？”
“回家。”
“你视频不做了？今日事今日毕。”
汪寻一想也有道理，任由李佳明扯着衣角带上楼。一上桌，本想趴下休息一会，结果再次清醒已经是一小时后。
她一边捏着麻木的手臂，一边转动酸胀的脚踝，还不忘抱怨旁边安静刷题的李佳明：“你竟然不叫我？”
李佳明头都没抬，“你睡得太香，叫不醒。”
他都这么说了，汪寻只能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沉下心来玩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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