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玎铃玎铃。”
释白橼的耳边响起了铃铛的声音。鸡皮疙瘩从脖颈往下爬。
上一世,崔牧笑着亲手将他烧成粉末,这一世他睁开眼,躺在他身边?
多荒唐。
少年似乎没有觉察到视线,正挺着劲瘦的手臂“吱呀吱呀”地锯着木材,发丝在额尖一颤一颤,时不时俏皮地落下一滴水,汗水顺着青涩的肌肉线条滚落下去,一只脚正张扬地踩在木板的末端,脚腕上的一根红绳上还系着一颗小小的铃铛,与发绳上的几粒铃铛正一同奏着协奏曲,皮肤的白皙与红绳的鲜艳显得格外反差。
释白垣咽了口口水,……因为太渴了。可能被火烧死的,活了也会有点渴?
刚想起身,“嘶”,一阵剧痛从脖颈传来,伸过去一摸,一只虫正像吸血似地吸附在他的脖颈。
这…?这个是上辈子崔牧给我下的情蛊??可是也不是这个时候啊,照理说,我应该是……刚从一对畜牲父母那儿被救回来?
上辈子释白垣饿昏后被一对夫妇所救,“哟,长的好白净一小孩,就是看着好可怜,我们带回去当小孩养吧。”女子对男子说。他们表现的很和善。谁料当晚释白垣就差点成为他们夭折的孩子魂灵的载体。
幸得崔牧出手相救……能说吗,崔牧他没主动救我,是我叫他救我的。释白垣心里幽幽道。
“醒了?要喝水?”崔牧似乎注意到了这儿表情一言难尽的释白垣,捎着如同皲裂土地般的嘴皮子。
刚从他脖颈上拿下那只正在替他疗伤的虫子。看他一脸怨艾地望着他,似乎猜到了什么,笑道:“这没毒,昨晚那两个人给你下了毒,这它在帮你吸。估计吸了一夜已经没多少了,我看看。”
说着用一根手指检查着释白垣的脖颈。
恨啊!重来一世,还要低头。
释白垣很乖地低下了头,手攥的紧紧的。崔牧的指腹有些许茧,有些粗糙,在释白垣此时脑袋空无一物的情况下显得那些触摸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般难捱。
太痒了!
释白垣像猫儿一样缩了一下,用发尾蹭着崔牧的指背。他感受到崔牧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突然有一个温热的东西覆上了他的后脖颈。
老天奶的!这不是崔牧在亲我脖子吧!!!不是,这什么情况,上辈子可没这样啊!
释白垣猛地抬往后一看,看到崔牧正啐了一口血往外吐。
行。吸毒是吧。看我治不了你。
因为实在是太痒了,崔牧每次亲上来(?),释白垣都会回缩一下,留给崔牧一口子头发。
突然一只手覆着他的天灵盖,一只手掐着他的腰。似乎发狠般一掐。
要命啊。崔牧从小就这么会吗。
望向旁边这个和自己同龄才六七来岁的小孩,释白垣发出了内心的悲鸣。
老子的清白不保了!还是上辈子亲手灭掉自己的!
随时准备逃之夭夭的释白垣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姿势,准备等到崔牧收手的时候顺势跑走。
终于在内心悲鸣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以后,释白垣像离弓的箭般走水缸边像八辈子没喝过水似地舀起水就大口大口喝起来。
天杀的。渴死我了。还有为什么耳根这么烫啊,这是上辈子烧掉以后留下来的余温吗……
等……这是什么,怎么还有蝎子,不是,还有蛇……这是酒?不是!这是上辈子崔牧弄得药,似乎是,以毒攻毒所用。
只见崔牧嗤笑一声,“你中毒不深,不用喝那个,太渴了是吧,水缸喝错了,是旁边那个。”
释白垣石化般僵住,然后,嘴里艰难地蹦出,“好呢。”然后忍着肚子里的翻江倒海,又匡匡灌水。
终于是感觉没那么渴了,嘴里依旧是存着酒味和当时看到那些难以言状的生物后的反胃感。释白垣呆呆地躺在床上,脑子里天旋地转,却还残留几分思维在叫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活了一次,但是,这一次不会再错付真心了,他崔牧就是个装货!
突然好像抓住了谁的胳膊,然后嘴里蹦出,“我……我就不该把你装进我心窝窝,”说着拿他手指着自己心口,“你这个背信弃义的人渣!你真的太坏了,你为什么要杀了我!我怕他们抓你,结果你倒好,你替他们杀我!”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一滴一滴落在崔牧的手心。
崔牧愣住了。
他,他是在对我说吗?
想抽开手,但是这双滚烫的手好像很悲伤。
他从来就不相信什么真情。可是眼前这个人,他似乎也被很信赖的人所背叛。
我们,好像是同类。
但不太一样的是,崔牧是亲手将他最珍爱的母亲的心脏剖出来,然后递给他最厌恶的父亲。
光是想起那个画面,崔牧的心脏都会跟着抽疼。从那天起,他就是孤儿了。
母亲教会了父亲蛊术,可最终父亲用蛊术杀死了母亲。
授人以渔者,被人以渔所杀。
你要说,崔牧伤心吗?一点都不,他很爱他的母亲,但是当她从这个世界消失的那一刻,他知道,他再也不该有对其他人所产生任何会让他展示出弱点的情感了。
所以此时此刻,他面对着眼前这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少年。
他勾起了唇尾。
那少年微微张着嘴巴,闭着眼,嘴巴似乎在说着什么,神志似乎已经不清晰了。
杀死的最好的机会。
崔牧为什么救他?只因为他恰巧经过那事发之地?
并不是,崔牧并不存在什么救人的想法。他只是想看着另外一个自己的诞生——一个被所信赖之人所背叛的人。
崔牧已经忍不住了。
望着眼前单纯又干净的生命,他仿佛一只吐着信子的巨蛇,死死盯着他的咽喉之处,准备一击即杀。
他手里的蛊虫已经争先恐后地想要去吸吮着清甜的汁血。
“都怪……你,崔牧……我恨你。”眼前这个人,突然双手向他伸来。
“怦!”双拳重重砸在他胸口。
“你……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从未怀疑过你待我……目的不……纯,谁料你竟然耍阴招,你真的太不要……”
似乎,连蛊虫都在那一瞬间没了生气,崔牧也突然眼神没了聚焦。
释白垣突然紧紧拥抱着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蛊虫一瞬间都四散开来。
崔牧上一次被这么拥抱,还是他唤他阿娘,“亲亲娘亲,我的手被野猫划了。”
“来,娘抱抱,牧牧就不疼了。”
“娘,为什么抱抱就不疼了?”
“小牧啊,拥抱,就是人们表达爱意的方式,就像这样,”阿娘环住了崔牧,紧紧搂住了小小的身体。
“……”
“这是表达爱意?”
崔牧回过神来,望着眼前这个已经昏睡过去的小少年,有些好奇地歪了歪嘴。破天荒地盖上了被子。
他抬起手轻轻摩挲发绳上的铃铛——盘的很光滑,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然后,挺着清瘦的身体,伴着一声一声玎铃走到远处砍柴去了。
寂寞夜里,寂寞心灵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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