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入冬
“你最近可真闲啊，怎么老往我这跑？”张遥宣打开香炉的盖子，往里面撒了一些香料。
“这是什么香？倒是与众不同，极为清扬飘逸。”对面的男子低头细嗅。
“不过是闲来无事，在书上看到一个香方，就手痒试了试。”将香粉铺平，再把香料放回原位。
“有檀香，沉香，**，嗯…应该还有茉莉香，嗯，不愧是你啊，甘甜清逸，比之宫中的也不差。”男子笑意盈盈。
“过奖了，宫里高手云集，我可不敢相比。”淡淡地飞了个白眼。
冬日里，随着气温下降，人也变得懒散起来。尤其在冬日到来之前，张遥宣便在书房下面改建了烟道。说实话，价值不菲，几乎将酒馆一半的收入都填了进去。但是，眼下，坐在软榻上，热量从地面源源不断地渗透进来，冬日的寒冷就这样被拦在了门外。这样的日子给个神仙都不换。
“别岔话题，最近老跑到我这里，出事了？”这个自称申原的男子近日几乎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虽说，这段友谊最开始来源于男子的死缠烂打，但是半年过去，两人也算成了知己，他心里有猜测，但是没有主动说破对方身份，只当普通朋友相处。所以有些对方不会对手下，对亲人说的，对自己却能提一提，毕竟自己救了他一命，破坏了某些人的计划，不可能背叛他。
“没有，还是老样子，就是我母…亲近日身体欠佳，总是夜不安枕，我有些担心。”一贯有些不正经的男人难的正经一次，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正好我这还有几粒香丸，有宁神助眠的功效，不妨拿回去一试。”随手拿出博古架上放的盒子，里面都是闲来无事，自己合的香。其中便有一味“鹅梨帐中香”，将沉香末和檀香末放入中间挖空的鹅梨中，蒸三遛，然后阴干，做成香丸。这样做成的香丸不仅能安神，加上梨子甜甜的味道显得灵动活泼，适合晚上入睡时用。
“那就多些阿宣了。”申原也不推辞，大方收下。
凤仪宫
申后斜倚在美人塌上，手撑着头。脂粉掩盖不住脸上的疲倦，但是看着身边的儿子还是强打精神。
“你前几日送来的香丸我试了，果真不俗，这几日睡的轻松多了。”迟疑了一下，又接着问道：“这些天一直看你神色郁郁，今天终于有个笑脸了，想开了？”申后笑容清浅。
“让母亲担心了，只是连日大雪，京中多有百姓房屋被雪压塌，救灾物资却迟迟不下播，孩儿难免担心。”
“知子莫如母，你从小就是这般，想的多，操心的也多。今年黄河又发大水，光是救灾就是两百万两，你父亲这些年又大笔拨款，修建陵寝，国库空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里有钱去赈济灾民？”申后忍不住点醒他，又心疼自己的儿子，明明天资出众，身份高贵，心怀天下，偏偏有个偏心之极的父亲，害得他不得不藏拙。
“母后，可是那是我刘家的百姓啊，既为皇族，庇佑百姓，以天下苍生为念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知道母后是怕我引起父皇的猜忌，说我邀买人心，但是孩儿实在不忍，你看看这城中，多少百姓无家可归，被活活冻死。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刘景原越发神色激动。
“原儿，你父亲近些年越发热爱享受，又被淑贵妃那贱人蛊惑，越发沉迷修仙炼药，脾气也越发暴躁，多少大臣一句话说的不对，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你看看现在谁敢犯颜直谏，谁也不想随便丢了身家姓名啊。母后也不求你当上太子，坐上皇位，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的去封地，和芊芊两个孩子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母后就心满意足了。”申后虽贵为皇后，但是与皇帝的关系极为冷淡。
皇帝对淑贵妃王氏一直宠爱有加，近些年不仅没有变淡，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申氏当年因家世，一入宫便是皇后。即使当时的淑贵妃已是贵妃，但也是尊卑有别。于是一方有宠，一方有名份，斗的是热火朝天。等到申后的父兄在漠北一站时立下大功，帝后关系更是无比和谐，也是在那时有了嫡子刘景原。
不过，好景不长，不久后申老将军和长子以及次子被所谓的漠北奸细埋伏。长子当场身亡，次子带着老将军在亲随的掩护下突围而出，但是，随后次子也重伤不治。申老将军连丧两子，打击之下，身体也垮了。申家表面上位极人臣，但是只剩一群老弱病残，谁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申后不是傻子，明白了枕边人的心狠手辣，甚至差点和他同归于尽，为兄长报仇。但是，申老将军阻止了她，申家并非效忠于皇帝，而是效忠于天下，若是皇帝出事，诸位皇子年幼，必会天下大乱，那申家就是天下的罪人了。
所以，申后自我封闭，在宫中开始修习佛法，为自己的兄长和申家的将士们祈福，与皇帝更是两不相见。皇帝也许是愧疚，也许是不愿被人说过河拆桥，鸟尽弓藏，所以表面也与皇后相敬如宾，对申老将军也是万分荣宠。
当年，憎恶皇帝的申后不愿见到自己的亲身儿子，所以申老将军时常把小皇子接到府里，与申家的几位公子小姐也算青梅竹马的长大。
尤其申大公子的遗腹女申芊芊，小时候就玉雪可爱，长大后更是倾国倾城，又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在，所以顺理成章的变成了三皇子妃。
三皇子妃也是京城的贵妇人们最羡慕的女人了，丈夫出生尊贵，容貌出众，自己长得美，与夫君又是两情相悦，成婚三年依旧如胶似漆。就算成婚三年无子，丈夫身边也没有二色，婆婆更是亲姑母，对她还有愧，从不为难，反而多有袒护。
当然，夫妻两不是真的不急，只不过这也是急不来的事，张遥宣猜出申公子的身份后也做过猜想，两人血缘关系太近，确实很难有孩子，只能看运气了。
“母后，我还是想做些什么，至少不能光看着吧，我想给难民施粥，我府里凑一凑，一两万两还是没问题的，而且芊芊也支持我。要不我已父皇的名义施粥，总不会还会让父皇怀疑吧。”知道母亲的心结，刘景原问的小心翼翼。
申后白了他一眼：“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想飞了。你忘了夏天的时候，你多惊险才逃过一劫？当时你父皇生病，朝中众臣请立太子，你立马就遇刺，命悬一线。母后前些年魔障了，没有好好照顾你，现在再想补偿也晚了，但是，母后绝不会害你的，那奸妃心思诡谲，她能害你一次，就能害你第二次。等你去了封地，你大可好好对治下百姓，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母后，若我一直畏首畏尾，我又怎么对的起祖父这些年的教诲呢？朝中虽有阿谀奉承之人，也要清正廉洁，踏实肯干之人，若是没人站出来，那这些人不会对朝廷失望吗？我既无愧于心，便不怕这些邪魔歪道。”即使母亲强烈反对，刘景原依然打定主意。
“你想施粥？让我来算算，按你的打算，两万两银子足够换成粮食的话粗粮可以换10万石的粮食，冬天的粮价还要再稍微贵一点，应该说十万石不到。你若是按一天两次的频率施粥，这些粮食够用半个月不到。冬天最起码还有两个月才能结束，难民只会越来越多。就算冬天过了，春天有野菜之类的可以充饥，也不够那么多难民吃的。到时候又怎么办呢？”张遥宣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拉起来，要不是看在他身份特殊的份上，早就打爆他的狗头了。
喝杯茶，润润喉，顺便给头脑发热的少年浇上一盆冷水，让他好好清醒一下。
“你看我干嘛？”一个大男人，做这种狗狗眼的表情真辣眼睛。
“我看每次双宜这么做，你就什么都依她啊，我学的不像吗？”一边说还一边眨了眨眼睛。
“额…你有话直说，别这么折磨我。”
“帮忙想想办法嘛。”期待的眼神。
“朝中各位大臣谁不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他们都没有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钱没粮，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看见对方头低了下去，表情也极为沮丧，像一只闯了祸，被主人骂的大狗狗。
“算了算了，或许有个办法可以试试。”唉，都怪我心太软。
“我就知道阿宣你最棒了。”
“你也就这时候才会说好话。”
“你知道粮食最多的地方在哪吗？”说到正事，两人的表情都严肃了起来。
“官府粮仓？”
“据我所知，京城附近的四大粮仓里面别说满了，一半估计都没有，甚至都不是什么秘密了。”
“若非如此，也不会拿不出救灾的粮食。”刘景原点了点头。
“所以眼下存量最多的是粮商和各大世家。哪个大家族不是良田无数，仓库里存个够吃两三年的粮食都是正常的。把这批粮食充分利用起来，自然也就可解眼下的困局。”
“京中世家众多，谁会主动拿出来呢？陛下恐怕都做不到，有什么意义呢？”
“又不是让他们无偿拿出来，可以以工代赈啊。”
“以工代赈？”
“对，雇佣这些难民，让们做一些工作，既让难民不至于饿死，也让他们不能生乱，同时，此时的薪酬也不会太高，那些出钱出粮的家族也不吃亏，如此一来，岂不是一举三得？”
“妙啊，阿宣，你的脑子是怎么张的，过目不忘就算了，还转的这么快。”
“天生的，没办法。不过还是老规矩，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半点也不知情，一直认认真真背我的书，什么都不知道。”
“我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放心吧，我来这的消息只有我最亲近的人知道。不会外泄的。”两人随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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