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二十二年,七月初七乞巧节,也是大庸平宁大长公主的七十一岁大寿。
大庸现今除了皇帝,也就以平宁大长公主为尊,随着年岁渐长,声名越盛,地位也越发坚如磐石。
说起这位大长公主,那真是人人都羡慕不来的运道,在宫中并不起眼,嫁人后也平平无奇,但偏偏丈夫争气,一场大战,无数人马革裹尸换来大胜,举国哀悼。
当时先帝感其功劳,极力褒奖,又爱女心切,赏赐无数珍宝,恩封长公主,赐公主府,更许诺让她继承丈夫的一等护国公爵位,荣耀以极,便是中宫嫡出公主都没有此等气运。
朝中上下都对皇帝的做法大加赞赏,不管是为君为父,都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岁月缓缓流淌,她也就从长公主慢慢熬成了大长公主,地位崇高,又受封国夫人,享公主之邑,加从护国公爵位,可谓风头无两,简直就是大庸的活标志。
除了皇位,平宁大长公主赵霜岚获得了一切能获得的荣耀,享受了世上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富贵荣华。
她的寿宴,也是帝都玉京最炙手可热的宴席,接到请帖的宾客无不以此为荣。
熙熙攘攘,吵吵闹闹。
赵霜岚拄着龙头拐,端坐在高台,一双尚且清明的眼睛朝四下查看,已经有很多人的脸都不认识了。
今日是她的寿宴,皇帝派遣宫中的人来为她操持,甚至亲至后又赐下亲笔贺联,并数车宫中御贡精巧玩意儿。
她也不甚在意,年年生辰,这些东西她可太多了,先帝的亲笔都高高悬挂在中堂左右大柱之上呢。
底下人扬着一张张陌生的脸,跪拜再跪拜,给小辈撒了大把大把的见面礼后,她也有些累了,吩咐左右侍女扶她回去休息。
如今的寿宴,早已是他人的名利场,没什么意思。
还未到寝殿,就来人了。
“妹妹瞧着,可真不像七十一。”来人正是永嘉公主,略长赵霜岚半岁,伛偻着粗壮的腰身,拄着一根檀木鸾凤拐,鸡皮鹤发,虽满身绫罗,但也瞧出经过岁月洗礼。
赵霜岚搭着侍女的手缓缓转身,年纪上来了,动作被迫迟缓,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
“原来是六姐姐。”她目光轻移,见永嘉公主身边还站着一位宝蓝缂丝袍服的老头,头差不多秃了,脸皱巴巴的,嘴巴也都瘪进去。
“六姐夫也来了,你们二位真是稀客呀。”
永嘉公主乃是中宫嫡出,自幼受到百般宠爱,与赵霜岚等一众庶出姐妹的关系十分一般。
等到赵霜岚压过她一头后,就更一般,平日说话也多是讥讽嘲笑,今日主动来贺寿,实在难得。
永嘉公主浑浊的眼直直盯着赵霜岚,老了的心还是忍不住叹息,果然生母的皮子好,生下的种也格外好看。
当年赵霜岚的母妃冠绝六宫,看一眼都觉得讨厌,现在再看她的女儿……
嗯,更讨厌了。
即便是七十一了,她的模样还是比自己好看,一身正红绣万字褙子,腰身虽不比年轻,但也还算纤瘦,这把年纪,头发竟还茂盛的很,尤其那张脸,许是没有生育,也未曾在后宅操劳,保养得宜……
这哪里像古稀之年的老家伙?活脱脱就是一个老妖精嘛。
赵霜岚无法忽视这道目光,只是她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除了皇帝,这世上再没人能让她稍稍低头。
她再不是那个深宫中,只能默默承受的无名庶公主了。
“六姐姐,你这辈子活的,可真是没一点长进。”
驸马见永嘉要发怒,连忙拉住,累的粗喘道:“咱们是来贺寿的,莫要生事。”
永嘉这才偃旗息鼓,跟着赵霜岚进门,口中仍旧不松,喉咙里呼呼的喘。
“我说你这偌大的府邸,就你一个主子,不寂寞吗?”
赵霜岚嗤笑一声,稳稳走着:“怎么?你要把孙子过继给我?”
永嘉“呸”了一声,“你胡吣什么呢?不过,你要是想要,那一堆庶出的,你想挑几个都行。”
一边的驸马闻言一张菊花脸讪讪,看着赵霜岚,很是尴尬,又去拉永嘉的手,“行了,十妹面前说什么庶不庶出……”
永嘉看着赵霜岚冰冷的面色,也有些下不来台,但她高傲惯了,道歉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只能转移话题。
“到底还是咱们没福气,比不上一抔黄土的二姐姐,有个好孙子,你看,都要做皇帝了……”
她的语气,还有面色,像是颇有不甘。
也难怪,父皇子嗣不少,可斗到最后,整个赵家也只余最小的一个独苗苗,也就是如今坐在龙椅的皇帝。
不知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这一辈的赵家,从二公主到年岁最小的皇帝,先帝剩下的血脉,竟是一个男娃都生不出来,宫里的女娃生下来也养不活,宗族更是死的死残的残。
空有皇位,却没儿孙能继承。
皇帝看着满满当当的后宫,还有已经衰老的身体,终于承认自己不行,决定从姊妹的孙辈中,选一个聪明伶俐的过继,赐姓封荫,当赵家的孙子。
赵霜岚一无所出,自然排除在外。
可永嘉却兴奋至极,本来她恨驸马风流,四处拈花惹草,可看着满府的小萝卜头,她又很是得意,一度以为皇位必定花落她家。
但最后选中的,竟然是二公主那一脉。
这让出身中宫的永嘉心头气难消,气鼓鼓的把府里那群萝卜头全丢进家塾,整日骂驸马蠢,子孙无能耐,更别提驸马纳下的莺莺燕燕。
“……一个个蠢出升天的烂泥王八,没一个能行,滚滚滚,这么多孙子有什么用?皇位送到手上都捧不住,手是长疮还是流脓,没福气的赔钱玩意儿……”
赵霜岚听的面无表情,大庸早不是从前的大庸了,战争,耗尽了这个国家所有的力气。
二公主和驸马帮她许多,尤其是孀居后,二姐和二姐夫为她奔走过,二姐的孙子坐上皇位,对二姐来说算是光耀门楣,也不算旁落。
“行了六姐姐,小孩子我是没养过,不过你家那些,十个加起来都比不上二姐姐家一个,你就别惦记了。”
也算没骂错,一个个赔钱玩意儿,娶媳妇花销不小呢,永嘉可不比她有钱。
永嘉气归气,也知道如今这些话不能乱说,只含混道:“也就是跟你说说,旁人我才懒得扯几句……”
她把驸马赶走,又跟着赵霜岚进卧房,看她屋中依旧是闺阁少女模样,没一点臭男人的东西,连宫里都比不上的奢华繁丽,不由叹气。
“虽说从前我觉得你可怜,可到现在,我又羡慕你……”
赵霜岚正等她继续呢,可永嘉这头昂在天上的女人,能说出羡慕两字,就已经是破天荒。
她笑着应付道:“不比六姐姐你,子孙满堂,你看我孤身一人,是不是寂寞的很?”
永嘉浑浊的眼翻白,“你可别借话讽刺我,我也就是羡慕你一个人痛快,至于天伦之乐,你这辈子是享受不到,也感觉不到了。”
赵霜岚撇嘴,并不在意,“我也没觉得天伦之乐是什么乐子,还不如我花钱如流水,四处走走看看,想干什么干什么来的痛快。”
她走过的路,可不是永嘉这个一直待在玉京的公主能比,就是可惜,自己那么多绝美的物件,无人继承。
永嘉气的半死,自从赵霜岚做了寡妇,除了没男人,一开始还能打击一番,可后来她就处处被压一头,回想自家不中用的老东西,越想越气。
毕竟一把年纪了,没有年轻时候那个气性,须臾又垂头丧气的点头。
“你说的是,我心里其实真羡慕你,霍崤早早就去世,给你留下的东西,足够你快活几辈子了,哎,我家那个怎么也不早点……”
赵霜岚多少年没听到霍崤的名字,一时竟然有些恍惚,又很是陌生。
永嘉还在那继续,“以前还觉得你嫁的最差,凭你多美,还不是要嫁一个泥腿子翻身的腌臜汉子,能给你什么?可现在想想,你这样才真是痛快,男人们说升官发财死老婆娘是三大乐事,女人又何尝不是?男人是什么?就是个玩意……”
她说的唾沫横飞。
“当时父皇还说,霍家属意我,问我愿不愿意嫁给霍崤?我那时候怎么可能愿意,哎,要是能重来一回……”
她斜眼睨赵霜岚,心里很是不平,要不是她拒绝了这桩婚事,这女人现在的快活日子,可就是自己的了。
唉,她真是脂油糊了心窍,当时怎么就拒绝了呢?
何况,霍崤那模样,确实不差的。
赵霜岚还真不知道这茬,原来,自己竟然是捡漏成功,听永嘉长叹气,似是极为后悔,平静多年的心,忽然有些感慨。
她和霍崤……
哎,霍崤啊!
许是脑子太老,岁月过的太快,她的日子又太快活,日常也不需要回忆支撑,她竟是半点都不记得霍崤的脸。
赵霜岚面露疲惫,左右侍女立刻贴心上前,“永嘉公主,大长公主累了,您要不要去歇息?”
永嘉气哼哼地嘟囔,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大长公主,还刻意在我面前提醒,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地位比我高……
赵霜岚被迫想起霍崤,又想起年轻时,永嘉也是这个脾气,虽然听她嘟囔埋怨不停,但还是起身出去,让自己休息。
她不由微微一笑。
大家都老了,争什么都争不动,所有人都在岁月长河里流淌,下河上岸都由命数。
霍崤留给她的,更是金山银水,她快活过到现在,霍崤却永远停留在那个时候。
他死时是多少岁来着?
赵霜岚望着窗边开的正盛的四季海棠,花蕊在风中轻颤不休……
一如当年。
回忆袭上心头,她拧着眉想了很久,才恍惚想起,好像是二十八吧。
过了弱冠,不到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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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退下,女配要登基了》
苏子玉穿进了一本《王爷休狂,神医王妃带球跑》的古早狗血文中,成了神医王妃——同父异母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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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以为一生了了,偏偏幸运拜得老师,在这个荒蛮时代,她需要丰沛的物质基础,还必须强过家人,才能勉强拨动命运这条线。
苏子玉不想被命运推着走,她想做强者。
老师问她:何为强者?
苏子玉迷茫:“所谓强者,总有一处能叫人敬佩,我想不出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只觉身为女子十分可怜,哪怕将来长大,也只是被迫草草嫁人生子,了了一生,如何能去做一个强者?”
后来战乱纷纷,乱军突起,百姓生灵涂炭,苏子玉从没想过,她会从中崛起。
此时,她的身后有一心为她的亲人,志同道合的朋友,还有无数饱受战火折磨的百姓,更有被强权命运和封建时代压迫在底层的可怜女子。
有人再次问她:何为强者?
苏子玉轻笑:“如今我的强,便是今日之志,不死不屈。”
她以女子之身,强硬的在这个时代开出了一道强光。
“我的能力,足够赋予女人治国的资格,若是不能,那就来战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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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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