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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幕

灵云派后山。

古朴的仙柱泛着神圣的柔光耸入云霄,仙柱上用铁链锁了个少年。

少年身着一席残破的黑衣,发丝凌乱,眼睛通红。他昔日的荣光早已褪去,只留下早已干涸的大片血迹弥散在衣物的各处。

他周身灵力被封,曾经引以为傲的修为也无法再使出分毫。少年闭口不言,只是用一种冰冷淡漠的眼神看向站在最前方的老者,修仙界所谓的领军人物,灵云派掌门——闲云。

他们曾将他捧上神坛,但他们又畏惧神的诞生,转而竟又将他摔至地狱。

站在最前方的几人一身仙风道骨,但阴鸷如同毒蛇般冰冷的目光却让人不寒而栗。他们以一种极度讥讽的态势盯着面前被捆魔链束缚在仙柱上的少年。

后山早已被凑热闹的看客围得水泄不通,远远望去,乌泱泱的一片。人们窸窸窣窣地讨论着,面上显出几分厌恶的神色来。

闲云听见耳旁的议论声,有些得意。他挑衅般地看着狼狈的少年,露出一个明显的嘲笑:

“宁云熙,你欺师灭祖,堕入魔道,杀害同门,该当何罪?”

宁云熙顿了顿,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发出了一声静默的叹息。

他想说他被奸人所害误入歧途;他想说他虽入魔道却始终未曾故意害过一人;他想说他已寻得重回仙路的方法,哪怕这会让他生不如死。

可所有的一切,在宁云熙看到老者狠厉的眼眸时,便知道这些只是他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修仙之人厌恶魔族是自古以来的常理。更何况是他这种由仙入魔的修道者,于他们而言早已与叛徒无异。

显然,闲云想要他的命。

但可悲的是,他到现在都不知害他的人究竟是谁。

“他在哪?”宁云熙哑着嗓子问,他明白这群人想杀他,他不怪他们,也没想要逃,只是他想见他师尊——那个如同明月般孤傲的人最后一面,也算是祭奠他这荒诞的人生。

曾经叱咤风云的天之骄子已然成了过往,现在的宁云熙不过是个遭人唾弃的魔头。

“他?你是说云长老吧,真是可笑。该说你什么好呢,宁云熙,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云长老什么身份,你真觉得他会原谅你这个背叛师门,堕入魔道的弟子?”

人群中慢慢走出一个人,他手中缓缓摇动着一把折扇,一席青衣,雍容华贵。

若是忽视那眼里熊熊燃烧的恨意,这确实算得上是一位才子。

宁云熙皱着眉,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人,脑海中拼命地回忆有关这个人的记忆,可是一无所获。

他确定,他并不认识这个人。可对方恨他,为什么?

似是看出来了宁云熙眼中的不解,男子轻轻摇了摇扇子,看似云淡风轻,可那摇扇的手的骨节却白了几分。

宁云熙,仙骨尽断,修为尽失的滋味不好受吧?天道宠儿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落到如此地步吧?我可是花了大力气才弄到那药的,整个修仙界也不过区区几粒,真是便宜你了。

“是你!”

那一日,他遭人陷害,迷糊中不知被喂了什么丹药,后来他经脉一寸寸裂开,如蚂蚁啃噬般疼痛,神志也混沌不清,待醒来后只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村子内,周身魔气大涨,村中尸横遍野,流血漂橹,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从未得罪过你。”

宁云熙几乎是从牙缝里在挤出字,他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着,眼里似是要流出血来,却只是紧咬嘴唇。

心中的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找到了发泄口,他想誓死一搏,他要杀了这人去赔偿他这数年的流离。

可他不行,他的体内如同一潭死水般平静,无法调动一点灵力。纵使万般仇恨,他也只能做那刀板上的鱼肉。

但越是憎恨,宁云熙就越是需要强迫自己冷静。这人害他这些年东躲西藏,害他犹如过街老鼠,可他甚至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害他,真是荒唐至极。

“你究竟为什么要害我?”宁云熙拼命压下心中的怒气,看着眼前的青衣男子,脑中不断回想着过往。

听到这话,青衣男子的脸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他拿着扇子的手直指着宁云熙,眼眸猩红,整个人都疯狂了起来:“为什么?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如果不是你,云长老本该收我做弟子,我才应该是那个受万人敬仰的人!你不过是一个凡间来的野小子,你本就不属于修仙界,凭什么,凭什么是你!”

“够了!”

闲云一声呵斥,将青衣男子赶回了人群,随后看着宁云熙,说到:“你也听到了,你师尊根本就没想过找你,他一生最痛恨魔族,没亲手杀了你已经是最大的恩典,你还妄想得到他原谅?”

竟是最痛恨魔族吗……

他与他做师徒近百年,想是已有情义在,可到最后回忆起当初的点滴过往,记忆倒是少的可怕,甚至到最后他都不知道师尊喜欢什么,又讨厌什么。

看着眼前的少年沉默下来,闲云眼中露出一丝侥幸,随即开口:“如今,当着众仙门的面,我便要惩处你这个魔头,也算是祭祀被你杀了的那些亡灵。”

宁云熙猛地一抬头,眼中看到的只有一张张不屑的面孔,那些人大多他都认识,有的甚至有些交情,可到最后却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帮他说话,终究是人心难测。

但他心中仍是保留了一丝幻想,保留了最后一点对正道的信任。

“闲云,你说仙门百家,可我破霄宗为何没有一人到场?我是破霄宗的弟子,就算是处决,也应该由破霄宗来。”

闲云佯装叹了一口气:“也罢,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在你入魔后的第三日,你已经被逐出宗门了,云长老也已经不承认你是他弟子了。”

“怎么会……”宁云熙的眼中一下子没了生气,记忆里在破霄宗的画面如走马灯般一点点闪过。

那里拥有着他百年来几乎所有快乐的记忆,自入魔后他便失去了一切支撑,只靠着那点对破霄宗的挂念,硬撑了数十年。他原以为,至少破霄宗不会放弃他,至少云却音不会放弃他……

宁云熙平白感受到几分头晕,只觉得恍若隔世。

但他仍想再挣扎一番,或许……或许闲云在骗他呢?

“你骗我。我不会相信你的。”

“早知你不会相信,你看这是什么?”

闲云突然拿出了一块灵玉,那玉色泽白亮,通体晶莹,一看便绝非凡品。右下角刻着的一个小小的云字,彰显着这玉的归属。

看到玉的那一刻,宁云熙的心便凉了半截。那是他师尊的信物,见物如见人,平常都贴身放在师尊身上,根本没有被偷走这一说。

事到如今,宁云熙只觉得可笑,虽说自己只是他为了应付掌门的要求收的徒弟,可他到底是喊了百年的师尊,如今知晓他被捕,却是连见一面都不肯,只托人显示一下信物,随便说了几句就了事,或许他在他心中本质上也不过是个拖累吧。

他所珍惜的一切,不过是个笑话。

宁云熙垂下头,轻声地问自己——

这就是你一直坚守的正道吗?

“宁云熙,这信物你见也见过了,可别说我骗你,怎么样,还有什么遗言吗?没有的话,乖乖上路吧。”

闲云的眼中露出了一丝轻松,这魔头,总算是要被解决了。

“呵。”

宁云熙的瞳孔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红色,闪着妖冶的光芒,他语气轻蔑,嘴角勾起一个嗜血的笑容:

“仙门百家,不过是个笑话,正邪不分,善恶未明。我所坚守的正道,今天就由我亲手摧毁!不是想杀我吗?就算我死,也要让你们全部给我陪葬!”

“别傻了,你现在全身灵……”

还未等闲云说完,场中魔气大盛,一时间,强劲的灵力如飓风般肆虐于整个后山。空中的阴云被灵力卷于一团压在后山上方,黑漆漆的一片,像是世界末日。

“糟糕,他在燃烧寿命!这是什么魔攻?刘掌门,张长老,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此时的宁云熙已经听不见什么话了,他现在的世界只有一片血红。嗜血的杀意涌现,蚕食着他仅剩不多的理智。

宁云熙心念一动,捆魔链瞬间碎成了一块块的废料,而后他便迎面对上了冲过来的几人。

场上顿时硝烟弥漫,战斗的余波震得许多弟子口吐鲜血,修为弱一点的更是当场死亡。

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后山,血液染红了土地,像极了修罗场。

“快跑啊,魔头发疯了!”

也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后山的人群一下子惊慌起来,四处逃散。

魔头这两个字深深地刻在了宁云熙的脑海中,刺痛了神经。霎时间,魔气竟隐隐又涨了几分。宁云熙朝着虚空狠狠一抓,那几个跑得最快的弟子竟然直接爆体而亡,血雾像雨一般洒在空中,消失不见。

“成王败寇,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宁云熙!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当面杀人!”

闲云气急了,脸通红,唤出佩剑朝着宁云熙再一次冲来,刘掌门和张长老见状连忙跟上,一时间场上打的如火如荼。

可饶是再厉害,宁云熙也不过元婴修为,面前的三个可是个个都是化神期的老怪物,靠着魔攻与他们打个平分秋色已经是天赋异禀,想要胜利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不过,在宁云熙使出魔功的那一刻,他就没想过活下来。既然都将他视作恶人,那他便当一次刽子手,斩的就是在场所有人的命!

“快闪开!他要自爆!”

闲云怎么都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在宁云熙选择自爆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堪比化神期的自爆可不是开玩笑的,就算是他也得没半条命,更何况是下面那些弟子。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云霄,浓郁的黑烟滚滚升起,整个灵云派后山一瞬间被夷为平地,闲云被余威逼的推到了百米开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今天到场的弟子基本已经死绝,只有几个实力强劲的活了下来,但也已是强弩之末,只有最后吊着的一口气。

血流成河。

而另一边,宁云熙就没有那么多感触了,几乎是自爆的一瞬间他就失去了意识,只是隐隐感觉远处有一道人影飞驰而来。

那身影,好像师尊啊。

是幻觉吧,师尊不是最讨厌魔了吗?现在他杀了那么多人,怕是这辈子都要记恨他了吧。

记恨了也好,至少这辈子师尊是忘不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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