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刚离开沙发十公分,陈十安又重新坐了回来。
“对了……”他将手轻轻地放在那把刚刚弹奏过的蓝色吉他上,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滑过,落到绘有飞鸟和鲸的面板上。这把吉他是很多年前宋词还没走红时一位粉丝送的,因为很喜欢上面的彩绘,所以宋词一直很珍惜。只可惜年代久远,上面的颜料已有了些许褪色。
“你会弹吉他吗?”他问方洵一。
方洵一摇头。
陈十安想也不想地说:“那这个能送给我吗?”
方洵一估计一辈子没遇到过像他这么厚脸皮的,一时之间竟也呆住。
“哈哈。”陈十安说完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偏对方又不接茬,于是他只能干硬地尬笑着,等尬笑不下去了之后,“算了,你肯定不愿意。”他替方洵一回答。
差点忘了,这人可疑似是宋词铁杆粉丝,换了是他,也不会轻易把自己偶像的东西拱手送人。还是遗物。陈十安这么想着。
“为什么想要这把吉他?”
“嗯?”陈十安疑惑一声。
“这把吉他已经很旧了,不是吗?”方洵一的目光从陈十安脸上转到那把蓝色吉他,平静地陈述着事实,“何况这把吉他无论从音质还是材料来说,都很一般。”
这是实话。也正因如此,宋词这些年来从未在舞台上使用过它,就是因为这把吉他的确无法达到专业演出的水准。
这些陈十安当然明白,只是……
“那又有什么关系?”陈十安爱不释手地抚摸吉他,带着几分倔强反驳道,“不管是吉他还是钢琴,又或者是二胡还是唢呐……舞台上的那几分钟凭什么定义任何一件乐器的价值?我喜欢它,能用它创作出我喜欢的音乐,这就是它的价值。”
陈十安继续说:“而且,这把吉他对我来说,还有着特别的意义。”
方洵一眉头微蹙,“特别的意义?”
“嗯。”陈十安点头,语气变得开朗,说:“因为这是我送给他的呀。”
“哦?”方洵一配合的坐直了身子,像是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似的。
“是啊,看见上面的画没……”陈十安继续大言不惭,“我画的。”
“是嘛?”方洵一挑眉,遂又评价了一句,“画的不错。”
陈十安的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那是!”
“只不过……”方洵一话音一转,淡淡地补充道:“你撒谎的技术可比你画画的技术强多了。”
“什……什么意思?” 陈十安的笑容逐渐凝固,他感到一丝不妙的气息。
“陈十安小朋友。”方洵一抬眼看他,目光中带着一丝玩味,“你十句话里有一句能信吗?”
陈十安愣了一下,然后试图用笑容掩饰自己的尴尬,“你…你什么意思?”
“别装了,陈十安。”方洵一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说你是宋词的男朋友?我不否认,你和他之间可能的确是有过什么,但你说你之前和他一起住在这儿?那为什么我原封不动的接手这里时,这里却只有他一个人生活过得痕迹呢?”
随着他话音落定,陈十安的脸色也开始变得苍白难看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在方洵一面前的把戏似乎已经无处遁形,开始结结巴巴地解释,“我……那是因为我每次离开前都很小心,尽量不留下任何生活痕迹,毕竟我们的关系…你懂的,不好让任何人知道。”
“是吗?”方洵一笑了一下,“那不如我现在联系一下物业,麻烦他们配合调一下近一年来门口的监控,看看有没有拍到过你?”说着,他拿出手机,作势就要联系物业。
陈十安连忙跳过去阻止,死死拽住方洵一拿手机的那只手,乞求道:“别,你别给物业打电话!”
慌张的行为令方洵一的疑虑越发深重。
他冷静地审视着陈十安的神情变化,而后慢慢地将手放下,目光炯炯地逼视着他。“你究竟是谁?”
方洵一的嗓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掠过耳畔时让陈十安忍不住地惊颤了一下。
狼喜欢欣赏兔子竖直皮毛。
方洵一亦静静地盯着陈十安,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探究。很他明明长得不凶,甚至还带有几丝儒雅,却意外的让陈十安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与危险。
“你别这么看我,我压力很大的。”陈十安佯装玩笑般开了个口,他嘴唇颤抖,声音里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却还是没能躲避方洵一那如刀割般锐利的目光。
陈十安吞了吞口水,却不知如何回答。
“那什么……”陈十安干笑两声,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但他的眼神却暴露了内心的紧张,“天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方洵一反手抓住他的手,不说话,眼睛却死死盯在他身上。
陈十安的心跳加速,脸上强装出的镇定开始瓦解。他试图抽出自己的手,但方洵一的握力却让他动弹不得。空气仿佛凝固,紧张到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最后,陈十安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
“在我坦白之前,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陈十安说。
“如果你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那把吉他不是你送的话,那我可以直接告诉你。这把吉他第一次出现在宋词手上是十五年前,以你的年纪,那时候应该还在玩玩具吉他吧。”方洵一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点戏谑,但眼神依旧认真。
陈十安觉得自己受到了年龄上的歧视,“谢谢你告诉我,但我不是要问这个。”他深吸一口气,遂又鼓起勇气:“你……你今天为什么会带风铃草去那里?”
这话一出,手足无措的人就变成了方洵一。他眼神闪过一丝异样,随即恢复平静,撇过头去,“不为什么。”
陈十安看着他的反应,心里有点紧张,但还是决定追问下去,“你知道风铃草的花语吗?”
方洵一仍不肯转过头看他,“不知道。”
“那难怪了。”陈十安缓缓嘀咕道,“我猜也是……”
要是知道的话,能送才怪!
“也是什么?”方洵一问。
“传说,有一对苦命的夫妻,丈夫是盲人,妻子织布为生。妻子通过挂铃铛帮助丈夫辨认方向。当丈夫外出遭遇不幸失踪后,妻子守望多年,最终变成了风铃草。”陈十安:“这个故事象征着对爱情的忠贞不渝和一生只爱一人的决心。所以风铃草的花语是一生只爱一个人和永远的等待……”说到这,陈十安眼神复杂的打量着方洵一,“坦白说,虽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你一个男的,括弧:公众人物,给另一个男的,再括弧:也是公众人物,你送这种花……不觉得过于奇怪了吗?”
陈十安承认,那句“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是他纯粹为了报复方洵一而故意加上的。谁让他刚才说我玩玩具来着!
可惜方洵一身体微微一僵,言语上却没有再回击他什么。
难不成……这是被说中后的心虚?
见状,陈十安了然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通情达理地表示,“老实说,你其实是宋词的私生饭吧?”
“私生饭?”方洵一不明所以,私生子他知道,私生饭又是什么?
“我的老天爷啊,你到底是不是演艺圈的啊,居然连私生饭是什么都不知道……”陈十安叹了口气,接着便耐心给他科普了起来,“私生饭,顾名思义就是指那些对明星私生活过分关注和介入的粉丝。这类人往往不满足于明星公开的活动和信息,而是试图通过各种手段去了解和接近偶像的私人生活。当然,他们的行为也是多种多样,比如说,跟踪明星的日常行程啊又或者潜入明星的住所,还有的会干预明星的个人关系。更有甚者会不惜花费大量金钱购置偶像曾经住过的房屋……”
说完他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了方洵一一眼,眼神**裸的表达了他口中的那个“更有甚者”指的就是方洵一本人。
对此,方洵一闭了闭眼,无奈道:“然后呢?”
陈十安摊了摊手,“什么然后?没然后了呀。放心,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虽然也不喜欢私生饭,但我觉得像你这样买偶像住过的房子并不丢人。买不起才丢人呢。”
方洵一再次闭了闭眼,看上去已经不耐烦到极点!
“我的意思是!”他深吸了口气,说:“即便我是你口中的变态,那又和我问你的事有什么关系?”
陈十安气死人不偿命,“没关系啊,我就是纯属好奇。”
“既然没关系,那不如我们回到刚才的正题……”方洵一沉下脸色,问说:“你和宋词究竟是什么关系?”
陈十安:“我说了呀,我是他男朋友,括弧:地下情那种。”
方洵一:“你……”
”唉唉唉,你别又说我撒谎啊!”陈十安打断他,先发制人:“如果我不是他男朋友,我为什么会知道他家里的格局构造?还有,如果我不是他男朋友,我又怎么会知道他未发行的歌?”
方洵一抿唇不语,显然,这就是整件事症结所在。
当然,他没料到的是,陈十安早就整理好了说辞,也想到了办法,就在刚刚掰扯“私生饭”的这个时间里。换句话说,现在的陈十安简直强的可怕!
“至于你说的这套房子里没有我生活的痕迹,那是因为……”陈十安故意顿了一下,看一眼手机,然后就这么拉着他往外走。
刚忘了说,山月壹号的户型是一梯两户,每户的房屋使用面积大概在500平方左右。虽然这几年被陆续新起的各色豪宅赶超,但这里是宋词十年前购买的,那时候这里可排的上京市豪宅前三。
这里住的大多是权贵名流,这四个字乍一看不相干,本质却是一样的,那就是,都不差钱。
陈十安带着方洵一来到同层的另一户门口,然后精准的按下了上一分钟里手机上发送过来的密码。
“滴答”一声,门应声而开。陈十安松开方洵一的手走了进去,而方洵却仍旧站在门外,脸上交织着复杂的情绪。陈十安转过头来,问道:“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随即,他露出一抹笑容,继续解释道:“抱歉让你见笑了,宋词的家里之所以没有我的生活痕迹,那是因为我也住在这里。当然,我平时只有在要办“那事儿”的时候才会去他那里。其实对我个人来讲我是无所谓啦,可毕竟他是大明星,如果我们的关系暴露对他来说肯定不好。再说,本身我们就住的这么近,互相确实没有必要刻意把生活物品留下……你说是吧?”
“对了。之所以不想让你查监控不是我心虚,而是眼下宋词尸骨未寒,加上现在我也进圈了,糊不糊不说,但我好歹也算个明星,自然是不想让人抓到任何把柄。这点,我相信你可以理解的,对吗?”
与他的气定神闲一对比,方洵一此刻的模样就显得尤为可笑。因为方洵一似乎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他沉默住,仿佛还在消化陈十安居然真的是宋词男朋友这个事实。最后还是再陈十安又一次放声催促下,他才回过神来缓缓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Yes!
陈十安内心大喜,面上却是不动半点声色,“OK,既然误会解除了,那我们就……各回各家?”
最后四个字他看似说的很随意,实则内心忐忑的一逼。
没办法,这姓方的太谨慎了!主要这人似乎还格外了解宋词,就很难骗!要不是刚才系统提醒他说陈家曾经购置下了这一层另一套房产,然后他马上用微信联系了陈母,便从陈母那里要到了门锁密码的话,今天这一出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也好。”方洵一礼貌的冲他点了点头,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没发生过,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这一层的另一扇门。
至此,陈十安悬着的那一颗心才彻底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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