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正确噢~”夏冉起身后一边抚摸着手中花束的叶片,一边慢悠悠地朝侧后方走去。
侧后方有一个木制秋千。
段文州手心一空,鼻尖女孩的香味瞬间消散,眼见夏冉抬脚欲走,便迫不及待地跟在后方。
察觉到段文州的动作,夏冉突然停下脚步,任猝不及防的段文州的胸膛紧紧贴在她的脊背。
过了几秒,夏冉转过身,稍稍拉开和段文州的距离,对上段文州火热的双眼,夏冉只作懵懂不知。
夏冉双手怀抱着玫瑰花束,歪着头浅笑道:
“那我再问段同学一个问题,如果段同学能在十秒钟之内答出正确答案,就让段同学升级做我的男朋友,如何?”
段文州本来仍沉浸在和夏冉的“亲密”接触中,突然听到夏冉娇娇滴滴地说让他做男朋友,他赶忙颔首答应。
欲拒还迎、矜持作祟嘛,他懂。
可是,对于接下来夏冉说出的问题,他懵了……
“这是一个简单的年龄问题。”夏冉边说话边转身继续走到秋千处,段文州跟着上前。
“如果你,长到我这么大的时候,我恰好40岁;而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你正好10岁,那么请问。”
夏冉坐上了秋千,将花束放在座椅上,双手扶住两旁的绳索,看向站在一侧的段文州,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微笑,“我现在的年龄是多少岁?”
夏冉自顾自荡起了秋千,嘴里却没停下来,“10,9,8,7……”
段文州嘴巴微张,好似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什么鬼,是正儿八经的问题?还是数学题?
倒计时随着秋千的弧度忽前忽后,声音忽大忽小,时而如擂鼓,时而如蚊声,却一下一下砸向段文州的脑子,砸得他根本无法思考。
“3,2,1~”
“唔,很遗憾啊。”
“段同学没能升级成功呀。”
“那就只能后会无期啦。”
夏冉娇笑着停下了秋千,大剌剌地和段文州摇手道别,嘴里无声地说了一句拜拜,晃晃悠悠地走远了,留下仍然一脸震惊的段文州在风中石化。
夏冉走远后,段文州才从石化状态恢复,脑中仍旧不可置信,他看着秋千座椅上倒着的玫瑰花束,吐出了心中所想:“不是,夏冉她该不是有病吧……”
*
小小地调戏完段文州,夏冉只觉得身心舒畅。
想到自己真的重生到了18岁,更觉得春光明媚,春景更是无限好。
记忆中最后一次来母校还是刚毕业一年的同学聚会,后来,留在这座城市的大学同学越来越少,同学会自然也组织不起来了。
而她,也陷入到工作和生活的琐事中,再也无暇到校园里回忆往昔。
既然回到了学生时代,自然也就挣脱了工作和婚姻的枷锁,重获自由。
夏冉顺着之前的方向往前,打算到处逛逛,好好欣赏一番春日的风光。
她走走停停,看到图书馆门口长长的阶梯,听到大礼堂窗内彩排节目的喧哗,闻到食堂后厨飘出的缕缕油烟味,和记忆中的景象渐渐重叠,然而心情却并没有更加舒畅,反而越来越沮丧。
那些擦肩而过的学生们洋溢的青春气息好像和她隔着一道屏障,他人言笑晏晏,独她孤寂落寞。
这座美丽校园的角角落落都飘荡着她和“前夫”李云深的种种回忆,那些美好的记忆像钝刀子一般一刀一刀地戳到她的心脏,不致命却真的很痛啊。
上一世,与李云深初见的那天,是夏冉被段文州分手的日子。
心情郁郁、想要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的夏冉,来到了教学楼顶的天台,却被恰巧在天台上背单词的李云深误以为要轻生,故事由此开始了新的篇章。
沉默不语的夏冉没有心情解释她并无跳楼的想法,是以被李云深逮着机会说教了半个钟头的生命诚可贵,夏冉的耳朵都快要起茧了。
但效果却很不错,本来伤心欲绝的夏冉在唠唠叨叨、笨口拙舌的劝诫中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两人相视对笑,夏冉在狼狈中交换了彼此的姓名,缘分就此开启。
都说治愈失恋最快的方法就是开始一场新的恋情,诚然如此。
李云深虽不似段文州长相出众,也没有那般能说会道,哄女孩开心,但他的体贴和细致胜过段文州太多太多。
夏冉这才明白,原来恋爱不用轰轰烈烈,细水方可长流。
当前,彼时的夏冉并没有意识到细水长流还需要加一个前提,那便是真心。
自然而然,两人从校园走向婚姻,组建了幸福的家庭。
她曾经真的以为是幸福的家庭,还不时感叹婚姻根本不是爱情的坟墓嘛,是爱情的硕果才对。
不曾想婚姻正是噩梦的开始。
在李云深的步步诱骗下,毫不设防的夏冉将数百万的婚前财产交给李云深家用,买新房、买家具、买理财……
而李云深在成功转移财产后,便渐渐暴露出本质,以她备孕一年没能怀孕为由,提出了离婚。
不明缘由、无法理解、难以置信的夏冉还偏偏要问一个为什么。
“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李云深的语气冷漠而淡然。
“你以为天台初见真的是巧合吗?”
李云深终于得以吐露藏在心底的秘密。
夏冉如遭雷击。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你所以为的巧合只是别有用心之人的精心策划罢了。
而李云深小心谋划、刻意接近,只是因为李云深意外知晓了夏冉得到了一大笔钱财的继承权。
钱财,正是出生贫困的李云深最需要的东西。
为此,他费尽心思扮演一个慰藉失恋少女的暖心男,又在毫无爱意的情况下隐忍多年,甚至不惜以自己为诱,以婚姻为饵。
夏冉心如刀割,在眼泪包裹中笑出了声。
笑她天真愚蠢,无知鲁钝!笑他薄情寡义,冷酷无心!
夏冉承认,她彻彻底底地输了,称得上是一败涂地。
早知如此,她只恨当初继承李奶奶的遗产时没能全部捐献给孤儿院,那样,便不会有心思龌龊的李云深来刻意招惹她!
恨意、悔意席卷而来,夏冉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涌出,她只得兀自将翻腾的情绪强行压下,装作无悲无喜地融入到校园里来来往往的人流中。
可幸的是,她重生了。
记忆中的一切痛苦都还未发生。
此时的夏冉在李云深眼里仅仅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她也不会再给他乘虚而入的机会!
不出意外,在一个月后,她正式年满18周岁的第二天,同浩律所的姜律师将会带着遗产继承书来到学校,告诉她她将继承邻居张奶奶的千万遗产。
上一世,李云深恰好在她和姜律师相约的咖啡馆里兼职,故而知晓了这件事情。
夏冉总结了上一世她的两段感情经历,在爱情的最初,如段文州是见色起意,如李云深是见财动心,真真是瞎了她的狗眼啊。
说回遗产,犹记得上一世夏冉见到姜律师时震惊地难以言表,久久合不上的嘴巴将姜律师都看乐了。
姜律师故作酸涩地调侃她是网文女主,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幻想一夜暴富的“社畜”们。
的确如此,中百万彩票还敢想一想、梦一梦呢,天上掉钱的事情可真不敢想,也就无儿无女的张奶奶被夏冉给碰上了。
算起来,其实张奶奶并不是夏家真正意义上的邻居,只是住在同一个小区。
张奶奶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甚至张奶奶的名字叫做张素雅还是张奶奶去世前夏冉帮着到医院办理住院手续才知道的。
和张奶奶的渊源还要从她的身世说起。
夏家总共有两个女儿,除了她,还有一个小她7岁的妹妹夏锦。
夏锦出生前,夏冉也是爸爸妈妈眼中的掌上明珠,称得上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但自从夏锦出生后,一切都变了。或者确切地说,自从夏妈妈怀孕的那一刻起,天平便逐渐倾斜。
原本对她关怀备至的父母将全部的爱都转移到了夏锦身上,吝啬地不给她留下分毫,夏冉渐渐被整个夏家忽视和边缘化。
于是,夏冉常常偷偷溜出家门到达她的秘密基地。
其实也不算偷偷,即使被父母发现,他们也只是不痛不痒地问一句,根本不是发自内心地担忧她走失。
后来,夏冉甚至觉得,说不定她真的走失,正是夏爸爸和夏妈妈所期盼的呢。
毕竟,她只是他们收养的孩子,有了亲生孩子,她只是多余却又不得不尽的义务。
夏冉的秘密基地是小区西南角楼栋后方的一个小空地,在那里,夏冉交到一个树洞朋友,她将所有心里话悄悄地倾诉给它。
同时,也认识了张奶奶。
张奶奶年纪很大了,无儿无女,老伴也因病去世,她步履蹒跚,但一刻也闲不下来。
她常常捡些纸箱空瓶,拿到小空地整理包扎,夏冉时常主动帮忙,一来二去,两人熟悉起来。
最初,也仅仅是熟悉,直至夏冉12岁。
那年,夏冉意外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原来,她只是被夏家从孤儿院收养的一个孤儿。
一切的不合理都有其合理存在的原因。
为什么同样是女儿,父母望过来的眼神完全不相同;为什么她和妹妹有矛盾时,第一个被质疑的总是她;为什么曾经的亲情会逐渐消失。
她有了答案。
夏冉伤心、难过,却又别无她法,只能达到秘密基地发泄她的悲伤,一回头发现了欲言又止的张奶奶。
夏冉的眼泪重新蔓延,在双眼模糊时被张奶奶拉进怀里,“好孩子,以后我做你家人吧。”
夏冉还记得那个怀抱,如同冬日里的阳光,温暖柔软。
自此,她有了第二个家。
夏冉的秘密基地不再限于小空地,还有张奶奶的家。
她时常过来帮张奶奶打扫卫生,做做饭,但一点都不觉得累。
和在夏家不同,夏冉好似感觉到真正的家应该是什么模样。
只是快乐总是短暂的,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张奶奶的身体越发不好,终于,在夏冉15岁时的冬日,张奶奶在医院的病床上拉着夏冉的手满足地闭上了双眼。
“冉冉,自己要好好的。”
这是张奶奶去世前的最后一句话。
想到这儿,夏冉眼眶中的眼泪越聚越多,一低头,眼泪悄悄滴在地上。
这一世,她一定会好好的。
她会好好守护张奶奶的遗产,利用遗产赚取更过的钱财,帮助更多像她一般的孤儿。
夏冉想得入迷,只听得耳边突然传来“嘭”的一声,紧接着一个双手抱着足球的男生直挺挺地摔倒在她身前,堪堪挡住她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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