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满脸通红，又羞又怕。
羞是因为逡巡在边上哈哈大笑，疯狂嘲笑她。
怕是因为阿呱说，人类大多对妖有偏见，特别是她这种鲜嫩肥美、一看就很好吃的小鸭妖。
出门前阿呱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千万不可以在人类跟前暴露自己的身份，特别是那种很厉害的修士，一定要绕着道走路。
小十一想到阿呱已经不在身边，还犯了阿呱嘱咐过千万千万不能犯的大错，心道完蛋，鸭命休矣。
她嗫着泪，低下头可怜巴巴地请求道：“对不起，酥梨宗主，蛐蛐长老，人家错了，可不可以不要把人家做成烤鸭。”
“.....什么？”
“做烤鸭要把毛毛脱光光，听起来好痛痛。”
逡巡快笑得呼吸不畅撅过去，还要凑空问她一句：“那你想被做成什么？”
“人家想被清蒸，或者水煮。”十一哭唧唧地说，“不要放辣椒，辣辣的肯定也好痛好痛，而且人家不会吃辣。”
逡巡放声大笑，笑得方圆百里鸟雀惊飞，述离在边上无奈地看着，倒也没阻止。
她笑够以后继续逗十一，“可惜，我最喜欢吃辣。”
十一差点被她逗哭，述离过来把她俩隔开。
“好了阿野，别闹，阿乖要哭了。”
“哼哼。”逡巡得意道，“小屁孩，爱哭鬼。”
逡巡的嘲笑仿佛最后的导火线，小十一最终没能忍住，“汪”的一声，跌坐在飞剑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才五岁，还是一只很小很小的小鸭妖，需要时时依赖着人，慢慢地成长。
很多事情在她这个年纪是想不明白的，她只知道这世界上有好人坏人之分，可是好人最好能做到哪种地步，坏人最坏能做到哪种程度，她没有概念。
“不要把人家做成烤鸭。”她哭着哀求道，“不要去美鸭楼，人家不要去。”
述离正手忙脚乱安抚小十一，听到她如此哭诉，忍不住好奇道：“美鸭楼是什么？”
逡巡袖手旁观半天，悠闲作答：“契道城一家酒楼，烤的鸭子挺好吃。”
述离刚把小十一搂进怀里安慰，听到她这么说的同时感觉到怀里的小十一抖了抖，急忙道：“不怕不怕，不会把阿乖卖去美鸭楼，阿乖不怕。”
她的安抚不是很有作用，因为惹哭小孩的始作俑者还在旁边见缝插针地说风凉话。
“不去美鸭楼，咱去煮鸭楼，做成水煮鸭片，红油油的辣汤，表面铺厚厚一层辣椒，香得不得了。”
话音刚落，小十一哭得更大声。
逡巡见状乐得不行，再接再厉还要说。
述离忍无可忍：“齐巡！别闹了，人家还这么小，你有没有心？”
“逗小孩嘛。”逡巡气焰陡然弱了下来，怂兮兮地说，“我就说着玩，又不是真的要把她送去做成水煮鸭片，而且都是水煮肉片，哪有水煮鸭片这道菜。”
她每说一次“水煮鸭片”，述离怀里的十一就跟着颤一颤，可怜中带着一丝可爱。
述离又气又想笑，“阿乖不怕，她骗人的，不会把阿乖送去美鸭楼。”
十一小心翼翼探出脑袋，一双圆圆眼哭得红彤彤，“那煮鸭楼呢？”
“哪有什么煮鸭楼，骗你的，笨死了这都听不出来。”逡巡说。
小十一不是很相信她，仰头望向述离，“真的吗？”
“嗯，真的，阿乖这么乖，怎么舍得卖掉阿乖。”
她抱着十一，抱久了感觉累，有点抱不住。
她害怕把十一摔了，柔声问：“阿乖可不可以下来自己站着呀？”
小十一还是有点怕怕的，将信将疑地伸出一只脚脚，忽然想起阿呱说过人类大多都坏坏的，可会骗人了，又想把脚收回去。
“好了赶紧下来，多大的小孩还要抱。“逡巡不耐烦道，“来我抱着，吃什么长这么圆一只。”
她把十一从述离怀里抱出来，嘴上说个不停，抱孩子的动作倒是温柔小心得很。
“你变成鸭子也这么大一只？”
十一不相信她，害怕她抱不好把自己摔了，伸出一只手环住她的脖子。
“没有，人家很小很小的，比哥哥姐姐都要小好多，所以爹爹娘亲不喜欢人家。”
“很小是有多小？”
“这么——”十一张开手臂画了个成人巴掌大小的圆，“这样大小。”
逡巡不信，“真的假的哦？就这么大点？”
小十一一听她不相信自己，登时就急了，扭着身子与她对视，认真地说：“真的！真的这么大小！人家是好鸭子，好鸭子从来不骗人的！”
逡巡哄骗道：“那你变回去给我瞧瞧。”
小十一果然上当，当即点头，“好！”
说完她就开始运气准备变回原型，逡巡抱着她等，也没想过阻止。
幸好在场还有述离这么个正常人。
“等等！回去再变。”
述离一把拉住逡巡的手，把她脸都拉红了。
“干嘛啊。”
她飞快抽回手，自己没衣兜，就把手揣进小十一的衣兜里藏着，不给她拉手。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拉我手干嘛。”
述离觉得她反应莫名其妙，非常无辜地问：“以前不都这样么。”
“那现在还有孩子嘛！”
小十一懵懵懂懂看着她俩，渐渐觉得不对劲，以为她俩这是要吵架的趋势，赶紧劝架。
“不要吵啦，大家都不要吵啦，和气生财，年年有钱嘛，不要吵架一家人幸幸福福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啦。”
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这些奇奇怪怪的话，鹦鹉学舌一样叽里咕噜地说，语气平缓，缺乏情绪起伏，听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感。
述离忍俊不禁道：“还是阿乖最懂事。”
逡巡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小十一搂着她的脖子奶声奶气地给她说好听的话。
“师叔，不要不开心嘛，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每天开心，如果不开心的话，很多东西就不好看了。”
这话是阿呱和她说的，在她很小的时候，受了委屈一个人躲在小角落偷偷哭，阿呱就这么安慰她，说希望她可以天天开心。
可惜那时候她年纪还小，有些话一知半解，记一半忘一半，导致这会儿说出来的话听着怪怪的。
逡巡：“说的什么乱七八糟，谁和你说我不高兴了？”
述离笑道：“阿乖放心，师叔这会儿高兴着呢。”
她们已经来到故仙山后山上空，再往南一些，就是居住的洞府。
逡巡操纵着飞剑缓慢下降，无聊打发时间，就问怀里的小十一。
“小东西，你有尾巴么？”
“当然！”小十一欢快作答，“鸭子都有尾巴的嘛！人家的尾巴有很多毛毛哦！”
“鸭子有尾巴？”逡巡想了想，想不懂，“鸭子不都是小翘屁股，哪来的尾巴？”
“什么！”小十一大惊，“人家只有尾巴，没有翘屁股欸！”
“那你的鸭子屁股什么样？”
小十一努力想了想，“圆圆的，毛毛的。”
“嚯。”
逡巡似乎又要口出狂言，飞剑落地，述离为防止她再把小十一逗哭，一把将她从飞剑上拉下来。
“先进去吧。”她将十一从逡巡怀里抱回来，柔声问，“阿乖饿了没？”
十一回答：“嗯！好饿好饿了！”
“阿乖想吃什么？让师叔给阿乖做。”
十一眼睛亮亮地望向逡巡，眼神里充满意外的惊喜。
“看什么？我看起来不像个会做饭的？”
十一诚实地连连点头，气得逡巡想打孩子。
述离和逡巡的洞府不大，也不像须臾宫无有殿那么气派，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院门口种了几株青翠的小竹，推门进去三间屋子围成一个三合院，中间院子里有一棵高大漂亮的银杏树。
“哇！”小十一新奇道，“好漂亮！”
银杏树下卧着一只青色仙兽，正是她此前见到的那只中山兽。
“朵朵！”
中山兽被吵醒，打个响鼻，睡眼朦胧望见她，一下清醒，起身迈开蹄子向她奔来，围在她身边踱步，用长着龙角的大脑袋蹭她。
“小六也喜欢阿乖呀。”述离笑道。
逡巡嫌弃道：“它就是个狗脾气，什么都喜欢。”
她担心述离的身体，怕十一太重累着述离，就借着这个机会把十一抱到中山兽背上搁好。
“行了，你和朵朵玩会儿，让师姐休息会儿。”
十一两手抓着中山兽的小角，软软一小只趴在中山兽背上，左右张望，“师姐？哪个是师姐呀？”
“你的师父我的师姐，我们各叫各的，不行？”
“你又凶阿乖干嘛。”述离拉拉她的衣摆，“别凶。”
逡巡委屈：“我没凶呀。”
面对述离，她的态度软和了不止十分，一下从龇牙咧嘴的野兽变成了温顺的犬类小动物。
“师姐，你今天太累了，先进去休息吧，小孩我先管着。”
述离不愿意，“你才刚回来，北地那边的情况.........”
“我都处理好了，放心吧，先去休息，有事休息好了再说。”
述离被她拥进房间，走到门口还在说：“今早你为我渡气之后，感觉已经好了许多。”
她和述离一起进房间，差不多半刻钟后才出来。
述离已经休息，逡巡脸色冷冷的，低垂的眉间压着思虑与忧愁。
这时候小十一已经和中山兽混得很熟了，中山兽与她亲近，同她玩得很开心。
她趴在中山兽背上“驾”“驾”地喊着，指挥中山兽从院子最东边蹦到最西边，再从最西边蹦到最东边，跑来跑去，扬起大片灰尘。
逡巡脑门青筋直跳，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忍住打孩子的冲动。
“过来。”她对中山兽道。
中山兽被她逮到，立马就蔫了下来，磨磨蹭蹭不敢上前，心虚地耷拉着脑袋。
小十一从它颈间鬃毛中钻出来，小脸脏兮兮的，笑得却很灿烂，还特别开心地和逡巡打招呼：“师叔！”
“脏死了。”逡巡一边嫌弃，一边把她抱起来。
“走，跟我洗澡去。”
她问小十一：“会不会自己洗澡？”
小十一点头，“嗯！会的！”
“那等会儿我在门口等你，自己洗好出来。”
“好！”
院子后面有一圈小小的的浴池，边上搭了个小木屋用做浴室。
“小孩是不是不能泡汤？”逡巡问她。
十一哪里知道这些，傻乎乎地与她对视，诚实地摆脑袋。
“算了。”她将十一放到地上，轻轻推进浴室，“进去洗洗吧，脏得像只煤球，真埋汰。”
她也是心大，一点没担心，放放心心站在门口等小十一洗澡出来。
没等多久，浴室门被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怎么？”
小十一软软地问：“师叔，还有没有香香粉呀？”
“什么香香粉？”
“就是洗澡抹在身上的粉粉，可以搓出好多泡泡。”
“哦。”逡巡说，“皂粉啊，浴室不是还有么？”
小十一有些心虚地支吾，“人家刚才用光光了。”
“你吃着玩？用这么快？”
“人家身上好多毛毛的嘛........”
“什么玩意？”
小十一不吭声，逡巡心中疑惑，“我进来瞧瞧啊？”
她推门进去，只见水雾缭绕之间，室内陈设依旧，一只浴桶孤零零地立在中央，并没有小十一的身影。
“人呢？”
藏在浴桶后边一团毛茸茸的不知名物体应声晃了晃。
逡巡瞧了又瞧，发现那是一条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尾巴。
她用脚尖踢了踢那条奶黄色的毛毛尾巴，“这什么玩意儿？”
小十一怂怂的声音从浴桶后面传来，“师叔，这是人家的尾巴。”
逡巡：“你不是鸭子么？”
小十一回答：“鸭子的尾巴就是这样的嘛。”
“放屁。”逡巡说，“鸭子哪有这种尾巴。”
“你出来，让我瞧瞧你是个什么。”
是鸭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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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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