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鸭子洗完澡浑身香香的，懒洋洋赖在述离温暖的怀抱里不愿意出来。
逡巡在边上气得冒烟。
“出来！多大的人，还要人抱！”
小鸭子窝在师父怀里什么都不怕，娇娇地哼唧，“人家才五岁嘞，就是要和师父贴贴。”
逡巡大叫一声“岂有此理！”，“唰”的一下把腰间的白骨剑拔了出来。
“修仙的人，敢有这般坏心的事！我打死你这只孽障！”
小鸭子被她吓得一哆嗦，急忙往述离怀里钻，肥嘟嘟一小只慌里慌张的，“师父，坏蛋师叔欺负人家！”
述离笑着将逡巡拉住，“好啦，别闹了阿野。”
逡巡似乎也挺委屈，抱着师姐亲手给铸的剑，表情可怜巴巴的，“我与师姐朝夕相处数万载，师姐尚且未这般抱过我，而她才到师姐身边半日，便得师姐如此青睐，这叫我如何释怀。”
师姐师姐师姐，某个人每一句话都要带上一句“师姐”，听得人好肉麻哟。
偏生述离还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心生不忍，伸手去拉她，被她赌气躲开。
“哼。”
逡巡平常看起来多清高多冷漠的一个人，撒起娇来简直不得了，“你就抱着她罢，再也不要抱我，再也不要想我了。”
好脾气的述离软声哄道：“阿野，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逡巡气道：“她不过是只鸭子，短手短脚，扁嘴毛脸，有何趣味？”
她斜斜的睨去一眼，不屑道：“爪子没我指甲盖长，你喜欢这样的？”
述离脸微红，愠怒道：“你想哪儿去了？怎么连小孩的醋也吃，你明明知道的......”
“知道什么？”逡巡问。
述离声音渐渐变小：“知道我只对你.........”
“什么什么？”她怀里响起一个稚气的声音。
小鸭子一开始听得起劲，现在听不懂了，好奇地睁圆眼睛，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
忽然她恍然大悟，两只小手夸张地捂住嘴巴，坏坏地笑，“师父和师叔有小秘密！”
述离正想解释，岂料逡巡抢先一步，莫名得意道：“哼，你知道就好。”
她横掌在脖子前划拉一下，威胁道：“小东西，安分点，不然.......哼哼，美鸭楼烤鸭架伺候！”
小鸭子立马抱住述离手臂，哭唧唧地撒娇，“不要！”
“师父，人家不要去美鸭楼！”
述离安抚地摸摸她的小脑袋，“不会的，师叔吓唬阿乖呢。”
小鸭子狐假虎威，皱起小眉毛谴责道：“坏蛋师叔！”
“哼。”逡巡本还想欺负欺负小鸭子，不巧饭已经煮好，她舍不得师姐挨饿，赶忙去盛饭上菜。
述离单手抱着小鸭子，腾出一只手施展法术，在院中央银杏树下摆好座椅板凳。
“阿乖会不会用筷子呀？”
“会的！”
但是她矮矮一小只，要多垫一只板凳才够得到桌子。
筷子她确实会用，只有四根手指头的小手捏着筷子歪七扭八地夹，颤颤巍巍夹一小块青菜，快到嘴里了没夹住掉在地上，她还想跳到地上捡起来吃。
述离连忙阻止道：“掉在地上就不要了，阿乖。”
小鸭子仰起脑袋傻乎乎地看她，似乎不懂她的意思。
“为什么呀？”
述离想到她之前说过爹爹娘亲不喜欢自己，心疼地将她抱进怀里，柔声解释道：“掉在地上就脏了，吃了会坏肚子。”
小鸭子还是不太明白，她平常在家都是这么吃饭的。
只有前段时间阿呱把她从鸭鸭山接出来之后，才给她换了个小勺子舀饭吃。
她也觉得小勺子比筷子好用很多，但是阿呱走得匆忙，带走了她的饭勺。
述离重新将她抱到凳子上，耐心教她拿筷子。
小鸭子认真地学，却怎么也学不好。
述离教了半天，发现她并不是不会用筷子，而是缺少关键的第五根手指，无法熟练使用。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弄掉手中筷子后，小鸭子愧疚难过地埋下小脑袋，失落地道歉：“对不起，师父，人家太笨了.......”
“没关系的，阿乖。”述离抱抱她，“不用总是为这种小事道歉，阿乖已经很棒了。”
逡巡端着两盘菜从庖室出来，抬眼一看某只不像话的小东西居然又趁她不在装可怜撒娇，当即忍无可忍道：“干什么又哭，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没用的东西！”
她放下菜盘子，一把将小小一团跌坐在凳子上的小鸭子抱起来。
她本想对着小鸭子凶一凶，结果低头一看，对上一双湿漉漉的无辜豆子眼，气焰一下消了下去。
“你，你哭什么？”她声音小了些，语气也不自觉地温柔了许多。
“师叔——”
小鸭子在她怀里挪挪屁股，两只小手揪着她的领口，依赖地趴在她心口上，温温软软的一小团，搞得逡巡浑身硬邦邦，心脏还有点难受。
“干嘛？”
她努力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温柔，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效果。
“人家是一只笨笨的小鸭子。”小鸭子难过道。
“你才知道？”逡巡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好气地说，“鸭子天生蠢货，我早就知道，即便你是鸭鸭山最聪明的小鸭子，肯定也聪明不到哪去。”
述离拉拉她的衣服，眼神暗示她，让她说点好听点的话。
向来不会说好听话的逡巡想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而且，而且你小小年纪能化形成人已经是天道眷爱，谢天谢地了，还想什么呢？”
小鸭子乖乖地给自己抹了抹眼泪，乖乖地说：“师叔说得对。”
“人家已经很幸运了，要每天开心，不可以老是哭鼻子。”
“懂了吧。”逡巡第一次哄好小孩，格外得意，“你还小，健康平安长大才是最重要的。”
“嗯！”
小鸭子稚声稚气地说：“师父好，师叔也是个好人。”
逡巡：“.......怎么夸我就夸得这么勉强？”
小鸭子憨憨地“嘿嘿”笑了声，扭着胖乎乎的身子钻到述离怀里，舒舒服服伸个懒腰。
这忘恩负义的小东西回到了温暖的怀抱，就忘了师叔的辛苦付出，还和述离小声告状。
“师叔身上硬硬的，好不舒服哦。”
逡巡：“抱你都不错了，还挑。”
“嘿嘿。”小鸭子开心地抱住述离，“人家要师父抱！”
自从她变成小鸭子以后，述离和逡巡轮流抱她，两只圆圆短短的小脚几乎没有落地，日子过得好不舒坦。
述离抱着小鸭子哄了一会儿，将她抱回小板凳上，逡巡在桌上摆好了茶水糕点，伸手来扯她小手，让她下来。
小鸭子犯懒不愿意动弹，“干嘛呀，坏蛋师叔。”
“磕头拜师。”逡巡道，“赶紧赶紧，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啊。”
小鸭子一听头顶呆毛激灵竖起，咕噜咕噜滚到凳子边边，迈开脚就往下跳。
述离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她摔了，赶紧伸手来接，将她接住了小心放到地上。
“谢谢师父。”
她乖巧道了谢，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咣当”一下跪倒在地上，咚咚咚就开始磕头。
她不知道具体应该磕多少个，想着多多益善，多一点总比少了好。
“好了好了，阿乖，不用这样。”述离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走走过场而已。”
小鸭子环住她的脖子，一身软软的毛毛弄得人好痒，“那人家是师父的正式徒弟了吗？”
“早就是啦。”述离将她抱回凳子上，并起两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快吃饭吧。”
丝丝凉意渗入额心，小鸭子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被饭菜香味够得丢了魂，没有发觉任何异常。
“好欸！”
小鸭子欢呼一声，开心扑到桌上。
逡巡递给她一只小勺子，“吃吧。”
她这个年纪明白的事情还不算太多，以为修士和普通凡人一样，每顿都要吃得饱饱的，不然就会被饿死。
逡巡不怎么吃东西，坐在边上陪着一人一鸭，取了双筷子给述离夹菜。
“师姐，今日感觉如何？”
述离看着抓着小勺子埋头狂吃的小鸭子，笑道：“看阿乖吃这么香，我也更有胃口了。”
逡巡手贱，伸手戳戳小鸭子圆滚滚的小肚子，“这么小点，吃进去能消化么？”
小鸭子被她打扰干饭，不开心地哼唧一声，腾出一只小手拍掉她的爪子。
“人家很厉害的！”小东西脸上还沾着米粒，举着小勺子得意道，“每顿可以吃好多好多！”
“属猪的吧。”逡巡一边说，一边给她夹了块肉，“好吃不？”
“嗯！好吃！比阿呱做的好吃好多！”
“切。”逡巡不屑道，“她会做什么菜啊，肯定都是在外边偷偷买来糊弄你的。”
“咦？”小鸭子疑惑地望着逡巡，满眼天真无邪，“师叔认识阿呱吗？”
逡巡沉默了会儿，朝述离那边看了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生硬地转移话题，“既然你已经拜师，以后就得学着做点事情了。”
小鸭子认真点头，“嗯！人家知道！”
她摆出个凡间武功招式，一只短短的小脚支撑着肉乎乎的身子，似乎是金鸡独立，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拜了师，就要辛苦练功了！”
逡巡一根手指头把她推倒，小乌龟一样朝天翻着肚皮。
“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鸭子揪着她的衣袖，扑腾半天才爬起来，歪着脑袋呆头呆脑地望着她。
逡巡问她：“会不会洗碗？”
“嗯！”小鸭子说，“平常人家都是自己洗碗！”
“好！”逡巡破天荒夸奖道，“很棒！”
她说：“今晚就你洗碗吧，让师叔看看你的实力。”
小鸭子傻傻的，点头应了一声“好！”，然后斗志昂扬就要去收拾碗筷洗碗。
她那么小一只小鸭子，个头还没盛汤的碗大，又笨手笨脚的，不知道是她洗碗还是碗洗她。
小鸭子半路被述离捞进怀里，“阿野，别闹。”
逡巡一本正经道：“这也是一种修行。”
述离轻叹一口气，“我来洗吧。”
“师姐。”逡巡无奈，“你知道我不会让你干这些活。”
“洗碗而已。”述离说，“我是水灵根，于我而言一个小小法术就能解决。”
“师姐。”逡巡语气有些严厉，“我不想你面对任何风险，也不想你太劳累。”
述离没再反驳，静静立在树边，垂眼看脚下的落叶。
小鸭子东张西望，发现现在气氛似乎不太对劲。
她小声唤道：“师父？”
述离没有应答，小鸭子抻着脖子去看，豆大一颗眼泪，“啪嗒”一下落在她头上，把她的呆毛都打湿了。
“师父哭了！”
小鸭子从迷茫再到愤怒，生气地看向逡巡。
“坏蛋师叔，弄哭师父！”
她从述离怀里蹦到逡巡怀里，举起软绵绵的小拳头为师父报仇。
“打死坏蛋！打死坏蛋！”
逡巡没再同她闹，抱着她往述离身边靠，小心翼翼开口，“师姐？”
述离细细颤抖着身子，脸色惨白，逡巡急忙扶她坐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别哭，师姐，你身体太弱了，不能这样哭。”
她还是这么不会说话。
述离声音很轻，但并不迷糊，一字一字清晰地落入耳中。
“可我不是笼子里的小鸟，阿野，我既与大道无缘，便只有眼下一朝一夕。”
逡巡呆坐原地，被她俯身抱住，“下次不要再为我浪费自己的修为了。”
逡巡失神地喃喃：“可你本该得道........”
述离摸摸她的脸，为她将脸边碎发挽到耳后，“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我已经很累，很累。”
“师姐........”这次落泪的换成逡巡，无助可怜地哀求，“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小鸭子懵懵懂懂，虽然没听懂大人们在说些什么，却也跟着哭了起来。
她哭得好大声，汪汪的哭声盖住了逡巡的哀求，述离靠在逡巡肩上，慈爱地摸摸小鸭子毛茸茸的后背。
“以后还有阿乖陪你，阿野，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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