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蘅放下周妈妈的手,双腿蹲得有些麻木,站起来时止不住一个踉跄,幸好青岚在边上扶了她一把。
她回头嘱咐道:“青岚,劳你替我好好照顾周妈妈。”
说完,姜蘅身子撞过李卿言,头也不回地向着院中的漫天飞雪走去。
雪花毫无顾忌地落在她在发尾眉稍处,李卿言跟出来,注视着她的背影,脚步迟缓地顿住一刻。
姜蘅只有深深地呼吸,好让自己压抑住胸口的愤怒,她很想冲上去给他一耳光,最好能杀了他。
然而这些方法都无济于事,就算她真的能杀了他,也不过是以命换命,牺牲掉一个白瞎子还不够,他还要把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带走。
“北辰王殿下,怎样才能把解药给我?”她已经尽量平和,却还是发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
李卿言皱着眉,神情中竟然有一丝困惑:“什么解药?”
姜蘅锋利的眼神穿透他的视线:“不是你下的毒?”
“你我乃是盟友,姜姑娘怀疑谁也不该怀疑本王不是?”
她的声音有些急促:“回答我!”
“不是。”
【真】
姜蘅闭上眼睛,浑身泛起一阵难忍的痛楚,将周妈妈晕倒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落回之毒乃是前朝的后宫辛秘,毒发缓慢,却能蚀人骨血,中毒者到最后,便成为形销骨立的一具肉身,精神和□□受到双重折磨。
李卿言在口中忖度这种毒,向她解释道;“毒出自宫中,宫中就自然会有解药,本王可以帮你。”
姜蘅的眼睛亮了一瞬。
他胜券在握地勾了勾唇角:“本王的条件是,嫁给本王。”
“王爷可以帮我找到下毒之人吗?”
李卿言允诺。
“我答应你。”
他一笑:“本王这里只有一个能够帮你解除婚约的办法,只不过要损伤你的清誉。蘅儿对这位老婆子,当真是感情深厚。”、
姜蘅想到了她在京郊宅院的很多个夜晚,她觉浅,又常常噩梦缠身,周妈妈每天晚上守在她身边,眼中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
她上一次感受这样的温情宠爱几乎要追溯到年幼的时候,父母把她扔给奶奶,奶奶就是这么哄着她睡觉,后来老人家癌症去世,居然没有一个晚上入她梦中。
她反叛、倔强又固执,再明确自己不会再遇到爱的却始终盲目寻找的路上,周妈妈出现了。
周妈妈的晕倒将她把回忆拉向对奶奶的死亡刻骨铭心的痛苦恐惧之中,她失去过一个,不想要再失去另一个。
姜蘅对李卿言所谓清誉一言满不在乎,上唇抽动了一下:“王爷愿意跟一个心中没有你的人成亲,我实在佩服。”
“本王相信日久生情。”李卿言歪着头,映着雪光的眼眸闯进她的眼里,“蘅儿心里有谁?”
姜蘅冷笑,不作回答,却不能否认,再李卿言问出那句话的那一瞬间,她脑海里迸出楚炼的影子,他为她上药,或者他什么都不做,就只要站在那里。
李卿言问她相不相信日久生情,她当然相信,她甚至希冀过真的跟楚炼成亲,或许有一天他真的会爱上自己。
后来这种希冀就消失了。
-
内卫司中,朔风神情冷凝着,穿过府院长廊,将一封密信送至楚炼手上。
京中□□币一事流通范围广泛,通过姜恪竹之口传到了皇帝耳中,皇帝龙威震怒,下令由户部统一收缴京城中所有的□□,严令查处;吏部、刑部一同彻查背后人员,统一交由宰相姜恪竹处理。
吴王得势以来,逐渐展掌管吏部官员升降考核与兵部战事协统,削弱姜恪竹集权,如今皇帝一声令下由姜恪竹接管吏部事宜,朝堂之上难免议论纷纷。
吴王却颇为大度地向皇帝进言,一切皆为朝纲着想,皇帝十分满意,嘉其明辨是非,并对世子妃小产一事表示慰问,连世子公然抬侧妃一事都不再训斥。
同时,皇帝一道秘旨下入内卫司,命楚炼暗中协查吴王行径。
朔风送来的密信中,写着几个京郊的地点,朔风解释道,是历任梦谷阁店主的尸体藏身处,这些人中,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京城,尸体用不同的方式做了意外死亡处理,身上的钱财也都不翼而飞。
“属下已派人将这些尸体寻回,晚间运入北水库地牢中。”朔风抬头,看了一眼楚炼的神情,“北辰王也在暗中调查,许是想借此机会邀功,依属下之见......他们的调查方向是姜姑娘的意思,与我们的相差无几。”
楚炼勾了勾唇,抽出一丝笑意:“她向来聪明。”
“不过姜姑娘此番,恐怕要跑空。”
楚炼点头:“我们有动作,旁人未必不做埋伏,地方凶险,你派人暗中跟着她。”
“梦谷阁的地下铸币厂,大人可有打算?”
“证据未齐,容易打草惊蛇,派人将两端出口守住,及时收网。”
朔风颔首:“是。”
他转身要退下,楚炼轻微抬起手臂,止住他:“长宁街那位白瞎子的尸首可安置了?”
朔风皱着眉摇头:“属下派人彻查其家室,无亲无故,长宁街上也就姜姑娘同他最相熟。”
“京郊安葬,她会看见的。”
“大人,不必告知姜姑娘吗?”
楚炼拿着密信的手一顿,摇了摇头。
朔风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默默应承一句“是”,便退却到黑影之中。
楚炼对□□一案的主谋预测与皇帝的猜忌相差无几,吴王在朝中受人吹捧,行事渐渐失了分寸,逐渐不满于皇帝借宰相与内卫司之权的制衡,想借私铸钱币一事,先揽财,随后慢慢侵蚀国库,达到手握财权的目的,这一步着实凶险,稍有不慎则满盘皆输。
沈懿荷到达玉门关后不久与郑贵妃的表哥小郑将军会合,恰逢西北游牧部落南下作乱,沈懿荷的部下在清点兵马粮草时意外发现一批马匹品质欠缺,与账目有所出入,通报沈懿荷之后,沈懿荷及时把消息传到内卫司和公主府。
此事尚未有眉目,不宜大动干戈,楚炼把事情压下未报,联合京城□□一事,自然而然怀疑到吴王身上。
简若将公文送进来,在楚炼身边站了一会儿,眉眼忍不住弯了弯:“大人若是想见姜姑娘,有一万个由头,如此相思成疾,如何是好呀?”
楚炼将嵌着一块翡翠吊坠的玉收起来,遏制住向上扬起的唇角,换了一副严肃面容:“你与朔风在一起久了,越发油嘴滑舌。”
简若脸颊飞红,垂下头:“属下说的都是真话。明日正好是内卫司每月巡察,大人刚好可以借这个由头去梦谷阁看看姜姑娘,她如今的生意可是做的有模有样。”
-
公主府内,碧芜的脚步有些匆忙,她把李乐嘉身边伺候着的侍女们赶了出去,把门关上。
李乐嘉睨了她一眼:“什么事,着急忙慌的?”
碧芜挨着李乐嘉的耳朵,轻声细语地说上几句话。
李乐嘉的眉头不过稍拧,很快恢复舒缓:“如此拙劣的谎言,蘅姑娘有通天的本领,难道识不破吗?”
碧芜的神情还是一样的凝重,缓缓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姜姑娘心中想的是什么,倘若不相信北辰王所言,落回之毒唯有宫中能解,也不该与其多做周旋,应该来找公主您才是。”
她稍一思忖,冷呵道:“本宫的这位皇叔平时看起来游手好闲,不料比本宫先下手,还下的是死手。”
“公主的意思呢?”
“蘅姑娘既然背信弃义与皇叔为伍,自然无需本宫出面相助。”她抚了抚自己的发鬓,“但她异能在身,纵使如今失效,留着也是祸患。”
碧芜有些迟疑:“蘅姑娘与楚大人尚有婚约在身,若是贸然将其除掉,恐怕影响不好,更何况楚大人那里......”
“此事需要让阿炼知道吗?”她挑眉。
碧芜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奴婢安排下去。”
碧芜退下不过两刻钟,便很快折返回来,此番神态更显惊慌,急促地喊出来:“公主,不好了!”
李乐嘉抬眸:“何事?”
碧芜勉强将舌头捋直,还是难以遏制心底地的惊讶:“据长宁街传言,内卫司例行公事赴长宁街巡察,楚司使亲自前往,在......在梦谷阁后院中见到了蘅姑娘......”
“这不是很寻常吗?”李乐嘉在纸上写下一个大字,不以为然,未曾抬头。
“蘅姑娘正和北辰王在一起,二人纠缠不清,衣衫不整,恰好被楚司使撞见......”碧芜的声音越来越低,“此时很快传进陛下耳中,蘅姑娘和楚大人的婚约取消了,抬入北辰王府,后日成婚......”
“大胆!”
李乐嘉将手中的毛笔拍在砚台上,墨汁飞溅,碧芜急忙跪下来:“皆是传言,楚司使还在大内中,请公主明察!”
李乐嘉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扬起披风径直向公主府外走去,碧芜连忙跟上。
进宫的马车上李乐嘉的情绪稍平复了一些,握了握碧芜的手,问道:“你同我说蘅姑娘与北辰王苟且之事,你可曾亲眼看到?”
碧芜狠狠摇头。
李乐嘉收紧下颌,正言厉色道:“那便不要再说,捕风捉影以讹传讹,随口一句谣言会逼死一个女人。传本宫懿旨,若再听闻京中有此等流言,皆以冒犯公主名讳处置。”
“是。”
-
姜蘅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郑贵妃正坐高堂一言不发,直到刘皇后拖着病体姗姗来迟,她才起身行礼。
“子女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该由你父母决断,然而你与楚炼的婚事是陛下钦定,本宫作为国母,便不得不过问。”郑贵妃接过皇后的眼色,严肃道,“本宫问你,你与北辰王的传闻,是否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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