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染垂下的睫毛盖住了眼底不可言说的秘密。
“那个,我只是不小心路过。” 我发自肺腑地解释道。
真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撞见此类场景的我甚至算个眼部受害者。我一点儿都没想偷看他俩的心动瞬间,我只是个路过一下顺便打算一板砖拍郝染头上报电驴之仇的局外人。
但是不是故意偷看似乎对郝染来说并不重要。
“你觉得,我们会怎样?”他的声音很轻,尾音却微微上扬,感觉很无奈,又有些期待。
我肯定是无意中打开 了什么鬼故事的开关,居然看见那张已被我在梦中锤成千万片的冰块脸开始多愁善感了。关键他再怎么多愁善感伤春悲秋,能不能不要冲着我啊?“我们会怎样”,那要看你敢怎样了,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bushi)。我也不是校长没法送你们张癞蛤蟆配王八的横幅光明正大秀恩爱啊。
不过要真这么去思考将来的话,代入上辈子的情景,那段我没旁观过的初恋应该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吧。
郝染虽然天天烦得要死争着当显眼包,可在我敏锐的视线范围内,我从没看过秋河有什么明显的情绪表露,顶多……对他比旁人更有耐心一点,讲话更和缓一点,在郝染身上花费的时间,也更多一点。
我始终以为那是个正常的老师对待学习不端正的学生的正常态度。
连高三下学期的郝染自己都似乎感觉出了,他想引起注意的对象,回绝了一切郝染所表露的不正常情感。那时候的他比以往更沉闷了,上课念经也少了,连我跟他抬杠都懒得搭理……不过我还是觉得他那是甘拜下风吵不过我。
他主动减少和秋河的接触,所以秋河请我看住这位不良少年, “在他要走歪路的时候制止他。”这么一想秋老师太尽责了,颁奖!
可是……
我脑子里控制不住地跳出来一个可是。
三年的暗恋,被放任生长的情愫,秋河真的可以对此视而不见,对最初自己眼里不慎溢出的动摇视而不见吗?
俗话说旁观者清,在下惭愧,你喜不喜欢他我全看见了。
我沉浸在他俩前世今生的暗恋 中久久没有回神,郝染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我才想起他刚问了我一个问题,而我傻愣着没理他。
他也不稀罕得到我的回答了,只扔下一句:“……不要告诉别人。”
我没明白,你俩现在有啥值得我告诉别人的吗?讲八卦都情景不足的,连句喜欢都没吱过一声,我告诉别人你俩在小树林看开学资料对视放电?告诉别人你挖矿矿洞塌了他给你擦灰?有人能听明白吗?
只有我,洞察力推理能力和智商都一流的受害人,才看懂了一切!
我习惯性怼他:“放学就告诉你俩爸妈。”
“……” 郝染没有理我。
开学第一天没有上课,其他老师都是自我介绍加制定学期计划,唯独秋河喜欢搞事,上来就出奥数题“考验考验”我们。考完了又开始很不情愿地讲开学安全教育,从他邪笑的嘴角变得平直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在机械地完成学校要求的“班主任工作”。
说是开学安全教育,其实秋河就只是对着校群里发的注意事项念了一遍,然后请一位同学上来和黑板上简陋的大字合照。
请谁呢?
老师都有个习惯,点人爱点开小差的,以至于秋河脱口而出了那位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同学的名字。
“郝染。”叫得迅速且利落。
旧事重演,我已经知道郝高贵王子不会理他然后又是我被叫上去拍那个丑照,我受够了三年来几乎每次都是我狼狈地滚上讲台拍那个死人照还发在校群里了!肚子里的火气越来越大,我直接一脚把装睡的郝高贵王子踹出他的睡觉宝座。
郝染黑着脸站在课桌间的过道上。
我若无其事地欣赏窗外风景。
“……郝染,来讲台上拍照。”秋河出声打断了一场即将开始的校园霸凌事件。
郝染于是又低下头,慢慢走上讲台。
秋河满意地再次扬起了一边嘴角,后退几步给他拍照。
他退到我身边来了,所以我一眼就可以看到他手机里局促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少年。
……他是不是给他开美颜了?我就知道我们这群人和郝染之间他是存在区别对待的!
郝王子怎么害羞上了?半分钟前不是还想打我吗?一分钟前不是连上去都不愿意吗?现在请滚下来跟我磕头道谢,谢我踹那一脚加深你俩缘分。
拍完照郝染回到座位上,又切换成厌世脸了。
没有晚自习,上午下午都是闲课,让我这个昨晚还拼死备战高考的高三生很不适应,总想从抽屉拿出习题写两下,或者从郝染书包里撕几张秋河那个偏心鬼塞给他的实验卷。然而摸到的只有新发的书。
高三后遗症还包括看到秋河就迅速低头写字装作在用功,即使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一支笔。往好处想,我可以读六年高中(听起来就要死)!平庸的成绩也可以拔高些了吧?
一整天的症状折磨下,我等来了放学铃,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可以松吗?
我现在就走在早上刚死过一回的路上,它是我回家必经的一条道。夏天的痕迹依然深刻,树枝上还是有加班的知了叫个不停——我听得出来,它们不满意自己将近尾声的生命。
前方就是这条路上唯一的信号灯交叉口了,本来就有心理阴影的我又看到了创造阴影的人。
我真无语了我明明故意晚那么多时间才回家,怎么还是碰上这个瘟神了?要跟我再玩一次冲刺红灯小游戏是吧?
我自然是拒绝和他一起过红绿灯的,我选择坐在石凳上等他走远。
信号灯从红变绿了,郝染看都不屑于看它一眼。
“……”
还有十秒,他现在跑过去的话应该能过去吧?
还有五秒,他冲刺一下应该也勉强可以过去吧?
还有两秒,郝染无动于衷。
我去他个黄金矿工的,又想闯红灯?他现在还没被爱情伤透心吧?
切换成红灯了,醒目刺眼的数字一秒一秒地切换,直至再归寂于零。郝染并没有发疯飞奔过去。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似乎是在等人。
我一口气又提上来了——他等的白马王子到了。
秋,河。
秋河停在他身边:“办公室锁门了,我钥匙落在里面了,就边走边说吧。”
郝染没应他,把头转向一边。
……你们倒是边走边说啊,站那儿堵我路是吧?还是觉得在绿灯前站停很帅气?
“今天看你上课的时候都没什么精神,别科老师也跟我反映了,晚上没睡好吗?” 秋河直接开始谈话了。
郝染随意道:“没有。”
秋河很认真地说:“开学了要注意调整作息时间,把学习放在重心,课上睡觉是绝对不被允许的……我不希望再听到别人找我告你的状了。”
郝染沉默好一会儿,“嗯” 了一声。
秋河看着他,突然伸手摸向他左耳。
我:“……”
郝染愣住了,一动不动。
秋河的手指从他花里胡哨的耳饰划过,视线也落在上面。
“……回去看一遍校规,这些饰品都不能戴,到家先收起来吧。” 秋河低声说。
郝染左耳红了个透,他“哦”了一句就飞快转身回家了。
还刚好是绿灯。
我选择二更,早上再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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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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