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酒若能得三皇子喜爱,在下便不算辛苦。”来人正是卫衡,他着一身天蓝色的长袍,乌黑的头发只用一根玉簪挽起,一掀衣摆进了房间,来人气度文雅,不像个生意人,倒像是读书人。
“在下卫衡,见过三皇子殿下。”
南楚山川环绕地势复杂,周边有许多小部族,这些部落大都有数百年的历史,部落之间盘根错节,关系十分复杂,时不时三五家出动来相邻的镇子上洗劫一番,这些部落唇齿相依自成一派,轻易不好动兵,太祖时为了震慑这些部族,维护南境的安宁,便封了当时驻守西南的楚将为楚王,几十年下来,南楚兵力渐强,有异心的部落也被逐个清理,渐渐安定下来。
只是自古以来,藩王势力大就会危及中央,也容易引起皇帝的忌惮,这代南楚王为表对皇室的忠心将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嫁给了皇上,也就是现在的楚妃,七皇子的生母,南楚王年老体迈,现在已经不太理事,南楚朝政军务一应大小事,都由世子楚云榕料理。
“说起来,竹叶春极为珍贵,若不是托了我在南楚的朋友,还真得不到这一小坛。”卫衡找了个垫子坐下,他是沂州人士,又兼饱读诗书,举动斯文言谈文雅,又落落大方,在沈府公子和皇子殿下面前丝毫不落不落下风。
“我看这竹叶春也不怎么样,寡淡无味,不如我在北境草原上喝的烧酒,一口下去刮舌烧喉,那叫一个痛快。”沈将军爱去草原跑马,二哥得其真传,向往北方民风豪迈,自然也喜欢北方灼人的烈酒。
“烈酒伤肺腑,且醉酒容易误事,若都和你一样,喝上两口酒就撒疯去跑马,我茶庄大大小小的事由谁来管?”竹叶春向来只有南楚的王室子弟和军政大员府上才有,卫衡费了好大的功夫托了许多关系打通了许多关节才弄来一坛,结果在这二愣子这儿还比不上粗糙酿制的浊酒,自觉一片真心喂了狗,是十分不服气。
萧明景看出卫衡不爽,连忙安慰了几句,但其实他心里也觉得这酒没什么滋味,且有股药材的苦味和甘甜混在一起,像是喝了苦药后塞进一块饴糖,不能解苦,反而嘴里发腻,南楚的人怎么喜欢这样的酒,不过眼看卫衡就要炸毛,他要是跟着火上浇油,以后恐怕再也弄不来卫衡手里天南地北的好酒好茶了。
“我南下辛苦一趟,不知跑了多少荒山野林,弄来了好酒自己舍不得喝,拿来请客,你两人竟还不知好歹,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糟蹋了我这楚境带来的好酒。”
“对了,马场新来了几匹西域的宝马,不如一会去赛马吧。”
“不去不去,你这酒喝着不得劲,没精神骑马。”二哥分明跃跃欲试,想要一展身手,却要装作不感兴趣,真是口是心非惹人嫌。
“你还不愿意去,看等你日后进了大营,谁陪你喝酒骑马!”
“大营规矩极严,那如今的统教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恐怕等你进了大营,十天半个月也见不了一滴酒了。”
可怜的沈念月,哥哥在这里谈天说以酒会友地好不快活,她一个人对着满院刚抽芽的花枝伤春悲秋,时不时还要应付沈念莲没安好心的探望,日子过得真是惨啊~~
五天后,是沈念月和夫人进宫的日子了,两人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拿出特意为进宫准备的衣服和饰品,庄重的礼服和头冠戴上,就连沈念月稚嫩的面庞也多了几分沉稳气,加上她一双经历了前世今生的眼睛,更是显得稳重了很多,和以前那个动不动上树翻墙,活泼调皮的小女孩俨然不是同一个人了。
坐在轿子上打盹的沈念月眯了眯眼睛,花朝节么~今天可有一出大戏等着她。
进了皇宫后规矩礼节繁琐,沈念月跟着母亲,给见到的各位夫人和皇妃公主们行礼,沈夫人不擅社交,相熟的命妇并不多,但时长有人前来攀谈,聊一聊家长里短和时兴的装扮首饰,也不算无聊。
只是沈念月,没什么认识的闺阁小姐,况且她平时并不在家绣花,也不常和别家的小姐们一起喝茶插花,反而爱跟着哥哥去郊外骑马,京城的闺秀们没少在背后议论过这位特立独行的沈小姐,众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谈天说地,她在这样的场合可以说是很尴尬了。
不过很快,开席的时候到了,一个太监吊着尖细的嗓音喊了长长的一声“时辰到,命妇入席~”,把她从无人理会的尴尬中解救了出来,她和母亲坐在武将官眷的首例,上面就是皇后和公主,对面是宰相夫人和她的女儿文连郡,约摸和沈念月差不多年纪,她父亲是文官之首,家世显赫,她相貌不俗又能说会道,刚才在外面院子里赏花的时候,属她身边最热闹。
沈念月和这些官宦之家的女儿并不熟悉,此刻能一眼认出她还要拜萧远韬所赐,那厮奸诈得很,拿捏住沈念月同情心旺盛的心理,往往在她面前长吁短叹,引得自己忍不住刨根问底,他便惺惺作态地表示自己如何地心系朝廷,怜悯百姓,可丞相为首的文官又是怎样小看他,为着他的出身屡屡打压他云云,沈念月就是被他这副空有报国之志却无处施展的可怜劲打动,不顾廉耻地为他四处奔走,到处结交达官显贵,只希望他们能看在自己的份上多给萧远韬一些面子。
现在想来,自己还真是很容易对那些看起来楚楚可怜的人心软,萧远韬如此,沈念莲也如此,可狗男女一面在她面前装可怜利用她,一面背后勾结陷害沈家,真是可恶,上天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不会重蹈覆辙,一定保护好自己和家人。
现在面对面坐着,文连郡的眼神里浮现出几丝轻蔑和不屑,想来是看不上她平日的作为和名声,加上前日和五皇子不清不楚,不过京城里看得上她的闺阁小姐没几个,这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好在宫宴的桃花饼和梨酥十分美味,饼皮酥而薄,内陷软而糯,吃起来甜滋滋的,她一口接一口吃了好几个。
一顿没什么滋味的饭吃过,母亲陪着皇后和几个贵妇说话,沈念月实在坐不住便出去了,拐过屋角,撞见了在这等着的五公主。
五公主小她好几岁,天真烂漫十分可爱,小孩都爱缠着比自己大的人玩,可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已经嫁人,四公主的母妃不喜欢她,皇子们或者读书或者已经立府出宫,就算无所事事也是和贵公子们喝酒听曲儿,不会带着她一个小丫头出去胡闹,皇后娘娘教育子女严格,宫女太监们也没有敢和她玩闹的,日子过得很是苦闷。
沈念月的行事并无大家闺秀之风,可是这小公主听了她的作为只觉得羡慕,于是等在这里想看看在草场上策马扬鞭的女子什么样。
这下见到啦,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英姿飒爽,不仅平平无奇,看着还有些古板老气,除了长得好看以外和别人也没什么不一样。
沈念月恭恭敬敬地低下头行礼,然后就听见小公主失望地叹了口气。
“我以为你和她们不一样呢,看来是我多想。”
这中二感十足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这小公主是对她有什么看法吗,什么叫不一样,沈念月重生以后循规蹈矩,平时也不干什么出格的事,实在闲得无聊才会央求二哥带她去马场,也都低调打扮避开人多独自去远处的,怎么她的名声还是这么烂吗?
自以为没做什么的沈念月默默腹诽,仿佛忘记了她刚刚还被全京城叫的上名号的小姐们排挤了。
人心里的成见是搬不动的大山,她们觉得沈念月绣花不行文采也不好,总穿着不得体的衣服去不干净的马场,不是个合格的闺秀,她父亲又是武将不擅交际,她们实在不是一类人的,既然非我族类,肯定和自己不是一条心了。
再加上沈念月元宵夜的时候落水,她和五皇子英雄救美的爱情故事在京城的酒楼里很是轰动了一把,哪个家长不会把她当做反面教材讲给自己的孩子呢?十三四岁精力旺盛的小孩儿里总会有人被排挤的,这倒霉蛋恰好就是占尽天时地利的沈念月了。
幸好父母哥哥都对她很好,眼前还有个莫名其妙崇拜她的傻乎乎肉嘟嘟的小公主,这么想着沈念月心里安慰了很多,没有人会被所有人满意的,何况人生在世自己心里畅快才是最要紧的,要是整天纠结着别人如何看待自己,企非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想到这里她整个人更舒畅了,也就原谅了小公主语气里的明显的失落和那句“原来也没什么不一样。”
咳咳,总之,她失落也是因为太过崇拜自己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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