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聆睁开眼睛,窒息的感觉太强烈了,他坐起身大口呼吸,这才发现四周一片空白。
无人回应他的呼唤,傅聆站起身,浑身灵气阻塞无法行动,他向前走了几步,可四周尽是空白,哪里分的清东西南北。
又走了一段时间,傅聆只觉心口猝然发烫,一阵风吹过,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声音是白斯雪:“不要回头。”
这是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傅聆心下腹诽,却又向前看去,四周白雾散去一些,隐隐约约看到前方之人。虞承青穿的是一身蓝色外袍,还是很好认的。此时他背对傅聆站着,装腔作势的意味太强了,傅聆忍不住开口道:“承——”
声音临到嘴边又转了弯,只见虞承青飞快向前跑去,右手握着灵虹剑,仿佛在劈砍什么东西。
白斯雪道:“他看不见你的,也听不到你的声音。”
“这里到底是哪里,”傅聆皱眉道,“故弄玄虚,很有意思么?”
白斯雪只摇了摇头:“抱歉……将你扯进来,我没有想到寒山已经被他操控了,”说及此,他的目光飘过傅聆还泛着深红指印的脖颈,“时间要到了,仙师,就当是为了北斗门,听我一言,向前走吧。”
不等傅聆开口,白斯雪又道,“仙师想要知晓龙族灭绝的原因么?”
“不想,我要去找虞承青。”傅聆不是什么为大局着想的人,他只想拽着虞承青赶快离开这怪异的地方,如果可以也拽上白斯雪,他看起来已经神志不清了。
白斯雪笑道:“哈,仙师还是嘴比心毒,心比嘴善,但救走承青,还是要听我一言。”
龙族的衰亡不止是派系争夺和血脉混杂,还有天道的指挥……也许没人知晓天道究竟在哪里,他所做的每一次决定皆是因果轮回,这一次轮得到龙族,下一次就能够轮得到旁族。
为了求生,越来越多的种族向天道献祭贡品,婴童,法器,灵力,乃至女人、男人。龙族自认不会被天道制裁,以致头铁撑到今日仅剩几条龙。
这也是白斯雪登上帝位后才发觉的真相,莫名的愤怒后白斯雪冷静下来,他想要一窥天道真面目,在即将触碰到那扇门时他看到寒山,他的寒山站在那里。
他的寒山说,不要过去了。
……是了,寒山烛龙从雪山而出,白斯雪不曾了解过寒山任何的过去,惊惧下白斯雪问他,是不是一切都是骗局?
寒山烛龙看着他,伸手触碰那双眼睛。
“爱不会作假。”
泛着白光的剑刺穿寒山烛龙的小腹,他从三重天坠落。寒山烛龙最后说的那句话是,“阿雪,你还会来找我的。”
如他所言,白斯雪最终还是找到寒山烛龙,虞承青——这个尚在成长期的幼龙和他完全不管事的伴侣被天道打下印记,寒山烛龙在掐住傅聆的一瞬生命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虞承青更像是出乎意料的漏洞,天道交给龙族一个机会,在种族延续和仅留下虞承青之间做选择。
天道是来看戏的。
白斯雪眼前也开始模糊起来,他依稀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模糊在光里,周身线条柔润,像慈悲的白鸽。
天道终于现身了,他抬起双臂,像迎接白斯雪的到来,远远传来吟唱声。傅聆也看到了,他扯住白斯雪的手臂想要离开,但四周空白,无处可去。
白斯雪听到仅剩的龙族的悲鸣,该结束了,该结束了。
只听“噗嗤”一声,抚浪剑身刺穿天道的心口,鲜血喷涌而出,虞承青杀红了眼,一脚踩在扑倒的天道的头颅上,又补了几剑。
傅聆:“……原来天道也是人啊。”
傅聆走上前去,将那具尸身翻了过来,笼罩在天道身上的白光散去,是寒山烛龙,已经没有气息多时。
白斯雪极轻的笑声远远传来,傅聆回过头,却只看白斯雪离他越来越远,最后化作一片灰烬。
“厮杀”结束了……并不。
傅聆根本没有看到天道的真身,这一场对峙更像是天道落下的戏台,另一方已经全军覆没,剩下傅聆与虞承青两个人,仿佛曾经经历的事情都是梦。除却白斯雪与寒山烛龙已经死去。
“那天道呢?”傅聆真诚发问。
虞承青四周看了看,用真诚的眼神回视傅聆:“不知道。”
又是笑声,虞承青道:“师父小心!”
傅聆手中穿鳞鞭高高扬起,卷住一只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飞鸟,在倒刺碰到鸟羽时飞鸟就已经化作白烟。
二人迅速站在一处,只听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意料之外的惊喜……你比我想象中好得太多了。”
意料之外。傅聆看向虞承青,那声音却道,“错了,是你。”
傅聆只觉仿佛有什么抚摸着他的脸,一瞬他汗毛倒竖,虞承青一手抓住他,仿佛傅聆随时会离开。
“我没有记得傅家会有傅聆这个人,当我看到你出生时,我实在太欢喜了。”声音还在继续自说自话,“这就说明,这个世界已经可以自行运转了,我要离开了,我要离开了。”
“小怪物……小怪物……”天道笑起来,仿佛笑给虞承青听,“为傅聆而生的小怪物……要杀了我吗?”
虞承青绝不会告诉傅聆刚才他为什么如此愤怒——傅聆的出生是世界可以自由运转的信号,但也是世界不允许出现的漏洞,天道会在放开这个世界运转的同时一起带走傅聆。虞承青很崩溃,他还没有想过离开傅聆,是天道存心挑衅他。
至于其他——虞承青为傅聆而出生,他就是来分担傅聆的劫难的,只有足够强大的血脉才能分担这个世界漏洞而出生的傅聆,天道对虞承青说,寒山和白斯雪生出来的小怪物,傅聆才不喜欢你。
“……冒昧,”傅聆打断虞承青和天道之间无声的对峙,只对天道道,“那龙族呢?我记得你要将龙族灭绝。”
“龙族本就走到寿命尽头了,”天道对这个漂亮的惊喜十分宽容,他耐心地解释,又问傅聆道,“和我走吗?和我走后,就不用再受劫了。”
虞承青握着他的手愈加用力,只见傅聆摇了摇头,道:“天道,再会。”
“白斯雪和寒山烛龙呢?”傅聆最终问道。
“有缘会再见的。”
“慈悲”的天道只笑了一笑,很快消失不见。眨眼间傅聆与虞承青又重回二重天,欧阳掣等人正等着他。
“师弟,看来你与师侄有一番奇遇。”傅仙仙笑道。
奇遇?傅聆心道,算是吧。
天边洋洋洒洒下起雪来,傅聆听着傅仙仙讲述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故,又听她道,“寒山烛龙已经被关押在二重天,这一次禁锢重重加固,不必再担心他再惹事……对了,小聆,天帝这几日要你去三重天与他叙旧,师姐倒是不知道,小聆什么时候与他这么熟悉了?”
傅聆站住脚,又笑了一笑,天道所说的有缘再见,这么快就来了。
虞承青仍旧留在了二重天,为了傅聆的劫难……但就这么等着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天道说此难他解不开,只能等待,傅聆为了主动出击,自请闭关寻找破解办法。
傅聆的神识似乎是清醒的,在外不知去向的飘飘荡荡。
他看到天边白日飘摇,云层恍惚流转,一只白鹤落在池塘的荷叶上,雪白的翅膀扑闪两下,一只鲤鱼被它叼在嘴中。
几名年轻的修士走过,有说有笑得你推我搡几下。傅聆便突然想起他还是弟子之时,和傅仙仙一同下山采买,被欧阳掣拦住。他好整以暇得看着欧阳掣红着脸将一个玉佩送给傅仙仙,那时便一米八大几的高个子大师兄害羞得像个小姑娘。
傅仙仙背着本命法器阴阳双剑,笑着接过那块玉佩,对欧阳掣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师兄没有什么事了,那我便和小聆先下山了。
看着玉佩被心上人握在手中,欧阳掣双目还在发直,随即被傅仙仙唤回神。他忙道:“师妹注意安全,我,我在大厅等你。”
出了山门,傅仙仙这才噗嗤笑出声来。傅聆问她笑什么,对方便将玉佩拿起来,玉身通透,是个上好的玻璃冰玉。内中灵力流转,上面刻着一个“掣”字。
“这就是师兄的玉呀,”傅仙仙笑道,“小聆,你要有姐夫啦。”
后来成亲的大堂之上,傅聆这才知道,欧阳掣就是当初带着傅仙仙和傅聆上了北斗门的弟子。或许不知是谁先心动,但欧阳掣多次向傅仙仙示好,少女并非无情人,她对欧阳掣说若是你真的要和我在一起,那便用你的玉佩收集够后山一年的灵气,再交给我。
后山的灵气稀薄,傅仙仙随口指了灵气要多少,她本意只是希望欧阳掣知难而退,更何况她暂时没有与谁在一起的心思。
欧阳掣当了真,他每天都去后山。嘴上说是练剑,谁都知道剑宗的大师兄心仪傅仙仙,也便不去戳穿他。为了撮合这门亲事,安婳等人也偷偷在其中做了媒。
傅仙仙说,喜欢谁都行,谁喜欢你也都行,不要委屈自己。若是他伤了你,便伤回去。
“最重要的是,你要喜欢。”傅仙仙笑道。
傅聆那时尚不明白什么叫做“一切从心”,他只对傅仙仙说,若是欧阳掣对你不好,你就和他和离,不要怕,还有我替你挡着。
一切从心,从的什么心?傅聆四处飘飘荡荡,看到元衔牵住一名女弟子的手,红着脸邀请她去看烟火。
天地良缘孽缘,似乎总是盘旋在谁的身边。傅聆转过身,他看到黑白无常站在阎王身边。
穿着金色红边的阎王伸手捻着胡须,笑道:“仙师可还记得我当时说的,虞承青命中有一劫,此劫名作‘傅聆’。”
而后天降白雷,法器层层叠叠挡在傅聆面前,雷声轰鸣,傅聆握着抚浪,剑气温和却不软弱,虞承青立他于身侧,剑诀环身,只听轰然巨响,洞府倒塌,傅聆喷出一口鲜血,倒退数步,又被虞承青扶住。
“最后一道雷!”
伴随白雷一同降下的,还有一只金灿灿的玄鸟,鸟鸣清脆,如玲珑水声,傅聆心口发烫如遭火焚,头晕目眩一瞬,傅聆猝然睁开双目,剧烈心跳声不绝于耳……他已经昏迷三日。
虞承青闭着眼睛躺在他身侧,抚浪搁在桌上,隐隐散发出浅薄白光。
傅聆一手撑住上半身坐了起来,他伸手拍了拍虞承青的胳膊,道:“……承青?”
对方再没有给他反应。傅聆便将耳朵贴近对方心口,未等细听,随即后腰被人扣住,声音从他头顶传来,虞承青缓缓道:“师父终于肯醒了?”
“只是睡得久了一些,”傅聆趴在虞承青胸口,瞥到他衣领大开,露出内里胸肌,两片黑色鳞片贴在心口,“我似乎听到某人见我不醒来,十分焦急。”
“到手的师父差一点飞走,我自然会焦急。”虞承青终于扯了笑话,气氛轻松一些。
傅聆道:“怎会,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吗?”
虞承青对此问题不作回答,反而另扯一句:“师父近来变了好多。”
变,变了什么?傅聆没有问出口,内心仔细盘查一遍,随即听到虞承青道:“那只玄鸟不似三重天的神兽,徒儿找了许久,不曾见过那样的神兽,也找不到其主人。”
黑白劫似乎不算太过严重,至少除了雷电在他心口留了一道疤痕外,傅聆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同。白斯雪为他解答了疑惑:“若是虞承青中途撤剑可就……二位还算运气好一些,不错不错。”
傅聆冷笑道:“听这语气,天帝似乎很想见承青这么做?”
白斯雪干笑一声,只道仙师说笑了。
再回居所时,傅聆便瞥到桌上摆着一张信纸,留信人桑润书:黑白劫已解,祝九九。信纸用一锭金子压着。
“九九是什么?这谁送进来的?我怎么没察觉到?”傅聆看了一看屋外完好的结界,心道看来境界还要再精进。
虞承青只道,应该是那只玄鸟神兽之主。
【后记】
此时一重天某处小巷中,一道白光闪过,一名戴面具的青年从小巷中走出,身着奇装异服难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青年不曾理会旁边人的议论,温声询问离他最近的一名少女:“姑娘,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叫‘桑润’的女孩,”见对方面露疑惑,青年又大致比划了身形,“大概在我肩膀这么高。”
少女连忙道:“几月前见过。”
若是要问为什么几月前见过,至今还记忆深刻,只能说这位姑娘当时大闹酒楼,镇上鸡飞狗跳好一阵,想不记住都要难。
“几月前……”青年掐指算了一算,叹气道,“又错过了,多谢。”
后记是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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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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